一瞬间,懂得了她的想法。
放慢车速,随即车窗降下,还提醒似的按了一下车鸣,一副迎接的状态。
卢阳之也知晓宾利雅致是卢郁之的专车,看着对方的车子缓缓靠近自己,嘴角不由得扯着张扬得意的弧度。
卢郁之果然还是怕自己回去告状的。
恰巧,车窗落下,卢阳之摆足了架子,想着,一定要对方好好向自己认错,自己才会勉为其难地放过他。
“卢郁之,你——”猛地车子里露出一张秾艳的小脸,蓦而勾勒的浅笑,明明好似夏日繁花,偏偏却让他感到了寒风刺骨。
下一刻,一股冷水倏地泼到他骄矜的脸上,浇灭方才燃气的自得,他怒不可遏:“你疯了?!”
还没擦去脸上的水渍,那个女人又把水泼过来,带着狠戾,毫不手软。
他想躲开,可是,脚步像是定住了,无法动弹,直到一瓶水全数淋到他身上,洇湿了前襟、胸膛,水珠顺着裤子砸到了地面。
三九天,冷水瞬间变成蚀骨的寒毒,卢阳之高声尖叫,“woc!你这个b*tch!”
宣娆嘴角溢出冷笑,将瓶子砸到他的脑袋上,而后对着他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你个垃圾!你以为这就完了?”她笑得阴冷:“这只是前菜,等你的八字落到老娘手中之后,我们再好好算账。”
第69章 黑色的宾利……
黑色的宾利雅致缓缓停在停车场中,太过寂静的环境,连回音的动静也显得异常嘹亮。
宣娆心情不错,嘴角一直噙着丝丝浅笑,待到车子停稳之后,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你开车小心。”
开门下车,一气呵成,给卢郁之留下一个发丝飞扬的背影。
“等一下!”卢郁之对她快速转变的情绪,弄得有些无奈,隔着窗户,他手肘支着车框,问:“你没忘记什么吗?”
走得那么干脆,仿佛真当他是一个工具人司机了。
闻言,宣娆一顿,而后回眸望他,思忖片刻:“不用了,那个垃圾的八字,我自己能弄到。”
信息爆炸的时代,花点钱,不说生辰八字了,就连个人癖好就能无所遁形,况且,她还有一个外援。
胡大小姐可是光是听到卢阳之这个名字,都恨得牙痒痒呢。
她的回答让卢郁之觉得有趣,一双凤眸盛着笑意,戏谑一句,“好歹算我名义上的弟弟,卖他这回事,也不能明面上进行,我说的是另一件事儿。”
也不卖关子了,卢郁之扭头从后车座子上拿出一个袋子,片刻之间,脑子中闪过一个想法,陡然解开了自己手表的扣子,了无痕几地玩弄一些小动作。
“给你!”他将加了料的袋子,递到她面前,解释:“大伯给严悦的孩子准备了长命锁,你给忘了。”
炎官一直喜欢孩子,奈何家里两个小辈,一个想做和尚,一个成了浪子,前者刚刚开窍,后者他看不上,都不能让他尽快如愿,求孙若渴只能移情,将一腔怜孙之心,寄托在了严悦身上。
走得太干脆了,差点把这件礼物忘了。
宣娆收下礼盒,原以为按照卢郁之的恶劣性子,又会整出一些事儿来,却没想到他交托完成之后,只是说了一句再见,随即黑色的宾利车扬长而去。
看着他离去,宣娆蹙眉纳罕:他怎么突然变成人了?
这个人一直当狗,突然有了人的正常行径,显得有点反常,倒是让她有点不习惯。
上楼之后,把炎官的礼物交给严悦,“炎官送给宝宝的礼物。”
“啊?还有礼物?”严悦诧异,打开了丝绒的盒子,眸光一闪,惊叹:“好可爱啊!”
里面放在一个金镶玉的麒麟,线条圆润,风格比较呆萌,威猛的神兽生生变成了Q版的小可爱,让人忍俊不禁。
“姐,过两天,我去看看卢老先生吧。”严悦犹疑着:“收了人家两件礼物,我心里愧疚。”
宣娆换了一身家居服,闻言,说道:“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再登门谢谢。你们母子平安,炎官会更高兴。”
“嗯!”
将盒子合上,重新放回外包装的纸袋子里,严悦猛然发现一抹璀璨的光亮,闪到了她敏锐的眸子,指尖顺着亮光伸入袋子里,随后摸到了一个微凉的硬物。
“姐——”严悦看着在沙发撸猫的宣娆,怪异地问道:“炎官也送了一块手表吗?还是伯爵全钻的限量款。”
表?!
宣娆面露困惑,目光落到了严悦的手指上,黑色表带,银色表盘,看着挺简约低调,只是表盘上一圈布灵布灵的碎钻,可是与低调毫无关系。
越看越觉得眼熟,瞬间想到,这不是卢郁之手上的狗链子吗?
果然,对这个人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狗永远都是狗。
又被套路了,宣娆脸色阴郁,想毁尸灭迹,不愿意和狗子玩后续的游戏,冷淡地问道:“卢郁之的……这表昂贵吗?”
她想把狗子的链子,顺着下水道冲下去,事后再用钱打发他,图一个心里痛快。
“嗯?”严悦边斟酌着话,边把装着金边玉器的平安锁的盒子清空,把低调奢华的伯爵表小心翼翼地放进去,那谦卑的神色,像是收纳国王的皇冠,诚惶诚恐。最后她抬头,“姐,你懂了吗?”
宣娆哑然,不甘心地问:“百万?”
严悦让她死心:“再加一个零吧!而且珍藏限定系列,可能更贵。”
“你怎么清楚?”
严悦羞涩一笑:“名媛课上学的。带这种表的大佬,我们是不敢接近的。因为他们眼光太过锐利,扫一眼,就能看出我们华而不实的真像。就是撩得动,也惹不起。”
将临时装着手表的盒子,恭敬地放到宣娆面前,严悦说道:“姐,这简直就是行走的老洋房,您赶快还给小卢先生吧!”
草!那个狗男人真狗,什么都算好了。
越是重要,宣娆越不想随了他的意,一直心气不顺,直到夜色朦胧依旧不肯联系那个狗子。
洗完澡,顶着毛巾,目光一看到台灯下面的“老洋房”,闪着布灵布灵的光亮,心胸就涌上一股怨气。
宣娆猛地抽开抽屉,将珍贵的“老洋房”扫进去,目光随意一瞥,却看到了那个莹润的小玉瓶。
——红团子还在里面。
一些事即便是不想面对,一直拖延的事儿,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宣娆拿起小瓶子的吊坠,躺在床上,拎着红绳,看着莹润的乳白色在半空中轻轻摇晃,像是轻轻摇晃的婴儿摇篮。
“红团子。”她轻轻喊了一声。
瓶子发出微弱的光,而后软糯的声音响起:“嗯!”
她在瓶子里养得很好,声音也从一开始的沙哑,变得软糯可人,说话也变得利索起来。
宣娆眉心拧着深结,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要和我说妈妈的事儿吗?”
心中蓦然一怔,随即宣娆给瓶子附加一个结印,婴灵一瞬间爆发的能力,太可怕,让她不敢拿严悦母子和周围人的性命作为信任的筹码。
即便如此,红团子依旧没有反抗,等到结印完成之后,才继续追问:“是这个事儿吗?”
话卡在嗓子眼,宣娆踯躅良久,才伴着一声轻叹,说:“嗯!”
“你被家里人——”抛弃两个字,实在无法忍心说给她听,宣娆换了一句,“送到落婴塔的事儿,你妈妈是知情的。”
“除夕那一晚,她哭着喊了一句‘可怜的女儿’,应该说的是你。”
“所以……”你所追寻的母亲的怜爱,可能无法都不能成真了。
你铭记于脑海中,那个朦胧的名字,可能也只是你母亲赋予一个男孩的,而不是给于作为女孩的你的。
这些残忍的话,宣娆无法轻松地说出来。这些狠话好似刀刃锋利,如果说出来,就如同狠狠地划在这个纯良懵懂的孩子心上一般,她于心不忍。
仿若,宣娆感觉自己内心最柔软的位置都给了她们姐妹俩。她们在深水中挣扎,尝过溺水的滋味,体验过濒临死亡的苦痛,可是依旧心向光明,内心兀自留着一片净土。
温暖的室内寂寥无声,冬日的风霜、严寒与此间没有关系。
许久之后,瓶子微微一亮,红团子带着哽意,嗫嚅着:“我妈妈……还是记得我的吧?”
“还是有一点心疼我吧?”
“还是对我有过期待吧?”
“——对吧?”
最后一声微弱,像是从喉咙中拼命挤出来的最后一丝期待,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宣娆喉咙有点干,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暗想,如果红团子化成人形,一定会手脚并用地扑在自己怀里,眼泪伴着鼻涕一同而下,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满心期待地等着自己的回答。
——哪怕只是一句谎话。
半晌,宣娆咽下嗓子的干涩,语气中带着笑意,哄道:“应该是还记得你的。”
好似猫儿一样的呜咽停了一瞬,红团子抽抽噎噎:“真的吗?”
宣娆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莹润的瓶子,带着怜爱,带着宠溺:“嗯。她说过你很可怜,如果不记得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你妈妈一直记着你。”
啜泣的哭声忽而染上了一声轻快的笑声:“我妈妈还记得我呢。”
宣娆失笑:“就着够了?”
“嗯!”红团子断断续续地说着:“她能记得我,我就原谅她。说好了的。”
一股难言的心疼,让宣娆鼻尖涌上酸涩,她侧躺在床上,眼眸之中闪过一瞬的水光。
红团子一开始要的也只是这些,只要自己母亲能记得她就好。
“记得……原谅她。”
甚至在得知母亲也是同谋之一之时,只要这样,心里便满足了。
上天何其不公?这样一个从内到外一身晶莹,丝毫不曾沾染风雪的孩子,为何比之杀人越货的凶徒还要凄惨?
而且——心愿满足,随即便要走向死亡。
在红团子抽泣的傻笑之中,宣娆能察觉到,她周身萦绕的殷红已经开始变得暗淡,以后还会每况日下,直至从天地间消散。
这一刻,宣娆觉得很难过,下意识将蜷缩着身子,将小玉瓶紧紧攥在掌心中,放在心窝处。
“叮——”铃声骤然响起。
翻一个身,伸手去看讯息。
——“我的手表丢了!”
宣娆翻了一个白眼,回:“哦!”
“大伯送我的成人礼,很珍贵,你在车子上有没有看到?”
这个狗子真狠,连成人礼都敢作为诱饵,套路自己。
早晚都是要还的,宣娆不想和他东拉西扯了,坦白:“手表在我这里,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拿。”
“最近家里宴客,走不开,不然,等严悦过来看望大伯的时候,你顺道送过来?”
纤长的眼睫轻轻撩起,宣娆感觉这又是狗子的奸计,下意识要拒绝,后一想,总是要带着严悦去一趟卢宅,还不如两件事一起。
现在多见狗男人一次,莫名感觉多一重危险。
两人约好时间,初四上门拜年、还表。
这箱挂了手机,下一刻,卢郁之打通另一则号码。
“遥遥,初四有空吗?欢迎你来卢宅。”
第70章 初四一早,……
初四一早,天公作美,难得的阳光透过雾霭的云层,撒向人间,光是视觉上便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宣娆抬起手,看着阳光从指缝间照射在脸上,不由得舒服地阖上眼睫,感受此刻的温暖惬意。
一低头,小玄墨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变成一个猫条,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嘴角染上浅笑,宣娆弯腰将玄墨抱在手臂上,用指腹点过它的鼻尖,叮嘱:“今天你去看望炎官,要好好表现啊。”认真的语气,好似它能听懂似的。
仿佛真听懂了的玄墨嗲嗲地喵了一声,而后用粗粝的猫舌头舔自己老娘的手背,不断撒娇。
时间快过十点了,宣娆穿了一件米色内衬,驼色短裙,外搭一件及膝同色系大衣,在厚重的冬季显得轻便俏皮。胡大小姐推荐的轻奢牌子,很值得肯定。
“严悦。”宣娆换了黑色的长靴,打底丝滑很容易穿上,随即对着紧紧关上的房门喊了一句,“时间到了,我们要快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