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这是什么货色?!
浑身溢出薄怒,脚下生风,直接冲着卢宅正屋走去。
按下门铃,阿姨的声音传来,她围着围裙,眼角露着浅浅的笑纹,亲热地挽着宣娆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想念的话。
方才蹙起的眉心,因为阿姨的软语,渐渐舒展开了。
宣娆将礼物交给她:“阿姨,给您的礼物。”
寒暄两句,猛地听到客厅中传出放肆的大笑,带着桀骜不驯,放荡不羁,亦或是无礼张狂。
于卢宅的低调内敛格格不入。
宣娆好奇:“家里有客人?”
阿姨面露难色:“不算客人……郁之少爷的弟弟,阳之少爷来了。”
名字有点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阿姨牵着她的手腕,带着走入正厅,声音扬高一点:“先生,宣女士来了。”
茶盏盖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炎官喜形于色,毫不掩饰欢迎:“宣女士来了,快来这边坐着。”
宣娆勾出浅笑,目光和落坐单人沙发上那位含笑的凤眸有一瞬间交错,她还记着对方的狗,不着痕迹地瞪他一眼,以示警告。
狗东西!
卢郁之嘴角勾勒弧度,有一点得意,还有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委屈。
宣娆没空搭理他,将手中的礼物放在桌子上,“给你带了一点檀香,清心静气,有助睡眠。”
伸手之时,手腕上那条山水贵妃镯,不可避免地露出来。
炎官矍铄的眸子,一丝吃惊闪过,而后又露着欣喜的神色,意味深长地问:“镯子还合适?”
“还行!”宣娆看着手腕上的一抹淡墨,“谢谢你的礼物,悦悦身体有点不舒服,过完年之后,再来给你拜年。”
“行行!”炎官眉眼弯弯:“她现在最矜贵,不妨事,不妨事。”
“呵呵!”一声极为轻佻的话,无礼地问着宣娆:“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到,宣、娆、小、姐。”
“小姐”两个字仿佛在口中腻歪了许久,才假模假意地吐出来,直让宣娆心里膈应。
转眸望去,竟然还是一个熟人。
——年前,被胡希羽大小姐赏了一杯卸妆水的油腻男人。
回想方才阿姨的话,宣娆心情有点复杂,这个油腻男竟然真是卢家的人。
怨不得光听名字,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当初的怀疑,竟然是真的。
宣娆潋滟的眸子轻轻瞥到卢郁之身上,疑问:你们家还有这种奇葩的品种?
收到信息的卢郁之耸肩:我也不想。
“阳之!”炎官很不满卢阳之对于宣娆轻蔑的口吻,直接开口赶人:“也拜过年了,天不早了,家里没有给你准备午饭,你回去陪你父母去吧!”
卢阳之嘴角扯着,哂笑:“大伯,偏心也不能这样偏心啊?我比不了卢郁之,还比不了一个过了气的,出来卖的小玩物吗?”
第68章 气氛倏地凝……
气氛倏地凝滞,恍若海城冬日的风和寒,顺着门缝遛进室内,驱赶温暖,布满冷冽。
宣娆抬眸盯着卢阳之,眼眸之中聚着暗火,手指下意识结下一个手印,正要教训。
骤然,有人快他一步。
一直安坐着在单人沙发上的卢郁之,猛地站起,欣长的身姿带着摄人的压迫感,软底的脱鞋硬是被他踏出了行军的利落,身上卷着隐隐薄发的愠怒,朝着卢阳之迫近。
“你想做什么?”卢阳之也是头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哥哥,脸上露出如此真切的晦暗之色。
卢郁之没有和他废话,大手忽而攥住卢阳之的衣领,仿若领着一只色厉内荏、只会蒲扇着翅膀的小鸡仔一般,直接把人扔出卢宅正厅。
作为大家长的炎官,没有出言阻止,反倒是极不随和地暗骂一句,什么玩意。而后又露着歉意的笑容,和宣娆说了一声抱歉。
宣娆爱恨分明,迁怒这种事儿她不长干,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继而,又将视线放到了屋外,隔着厚厚的玻璃门,隐隐绰绰地盯着正厅门口,那对对持的兄弟。
卢阳之被卢郁之一脚踹在地面上,他神色没有痛苦,反而踉跄地起身,挑衅:“卢郁之,你竟然也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刻。看来是对客厅中那个女人上心了。”
他故意拿话刺.激卢郁之:“应该让老爸来瞧一瞧自己大儿子现在这副尊荣,估计以后也不会骂你是个死人脸,乌木头了。”
他永远都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卢郁之的软肋又在何处。海城第一富二代如何?卢家二少的嫡子如何?卢家下一任继承人又如何?
终究,他也不过是个,娘利用,爹不爱的小可怜。
即便是父亲给予自己的慈爱,分出万分之一,他矜贵持重的卢郁之,也不曾得到。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便足矣宽慰卢阳之那颗阴沉嫉妒的心。
两个人同父异母,从小便就是一方暗暗挑衅,一方从容应对,对方能戳中卢郁之的痛点,卢郁之焉能不清楚对方的忌讳。
“把你丢出来,和宣娆没什么关系。”卢郁之凤眸清冷:“即便你出言侮辱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普通女士,我也会给你一个教训。自然,你从没有出现在卢家的户口本上,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叫刻在骨子中的尊重、风度。”
卢郁之很久之前,便不会对亲情患得患失。人生与父母亲缘凉薄,但是,大伯从未让他感到父爱缺席,即便是自己脑子不太灵活的母亲去世之后,大伯也一直用股份,强压着自己混子父亲,不允许一个情儿进入卢家。
甚至,他都觉得台阶之下这个叫嚣的弟弟很可怜,即便已经成年,明面上的身份依旧是个父不详孤儿。
至于,抬腿踹他的那一脚,确实是自己的私心——为给宣娆出气。
卢郁之凝视对方,认真思索刚才宣娆的“话”,他们家虽然是商贾世家,但是一直以儒商自居,从小便要学习规矩,衣食住行,待人接物,都有一杆标准的量尺。
但凡卢家的人出席宴会,总会被人戏称,不像铜臭商人,倒像个儒雅文人。
即便是他那个混子一样的父亲,在行为举止方面,也不会被旁人挑刺。
所以,卢阳之这个仿佛从肮脏的泥泞下水道中爬出来的混子,究竟是随了哪个人?
“卢郁之你TMD闭嘴!”卢阳之一声发自胸腔而上的怒吼。
卢郁之不以为意,从容地直视对方眼眸中的怒火,而后随手添上一桶油。
“嗤——”卢郁之嘴角勾勒似笑非笑的弧度:“也不能太过苛求,毕竟以你母亲的出身,自然不懂得规矩、涵养两个词,如何书写。自然,身为她的儿子,你又怎么可能会懂?”
“卢郁之——”卢阳之眉心敛起一道深深的竖纹,一双狭长的瞳眸,像是淬着火,沁着毒,死死地盯着卢郁之,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下一秒,便能扑上去,撕碎那个一直高高在上人的喉咙。
卢郁之无所无惧,平静地睨视他的愠怒,凤眸溢出不屑,仿佛瞥过一个跳脸小丑一般。
眼神示意卢宅中的保镖,两个人心领神会,上手钳制住卢阳之的肩胛,将人抬起来,控制好。
“你们干什么?”卢阳之扑棱着双腿,骂道:“你TM放开!”
两人等着指示,卢郁之掀了掀眼睑,“卢阳之喝醉了,塞到车子里,一块丢出宅子。”他嘴角扬起一丝揶揄:“然后,把手机、车钥匙带回来。”
草!卢宅坐落偏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冬天,把他丢出去,还断了联系,交通工具,这是想让他玩荒野求生。
“卢郁之,你敢?”卢阳之脸上蕴着红,威胁:“你不怕,我告诉爸。”
卢郁之单手插兜,嗤笑:“你还没断奶吗?”
不废话,一挥手,直接让人把卢阳之送走,随即缓缓推开门,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踏入温暖的内宅。
客厅中,炎官和宣娆喝茶,见到卢郁之之后,炎官轻轻吹拂着茶水:“赶出去了?”
“嗯!”卢郁之颔首:“我让人拿了他的手机、钥匙。”
白瓷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炎官拧着眉,却又忍不住笑意,问:“你什么意思?性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狭促了?”
卢郁之用噙着笑意的凤眸,不着痕迹地扫过一门心意在茶水上的宣娆,见她莹润的耳尖又泛起一丝殷红,不由得勾起笑意:“可能,有夫妻——”
“咳咳咳!”一口茶水呛在嗓子里,宣娆用咳嗽声,硬生生地盖过卢郁之的话。
炎官瞅见,赶忙问有没有事,宣娆摇头,算是把话题扯开了。
中午,三个人在一起吃饭。
宣娆看着碗里堆满的虾仁,脸色复杂,下一秒,一只骨感分明的手又塞了一只虾过来,气得她倏地抬腿,狠狠踢了某人小腿一下。
下一秒,又有点心虚地用余光,偷偷打量炎官的神色,深怕让他发现了桌子下的动静。
“嘶!”卢郁之倒抽一口冷气。
炎官放下筷子,问:“怎么了?吃着饭,弄什么怪声?”
“腿抽筋了。”卢郁之掀起眼皮,平静地说了一句冷笑话:“可能还在长个子。”
宣娆蹙眉刮了他一眼,觉得他太不要脸。
炎官哑然,觉得自己侄子变化有点太大。虽然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从一个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的哑巴,一跃腾飞,变成了一脸平静地说着冷段子的相声演员,一点过渡期都没有,多少有点惊恐了。
恰巧,阿姨端上来一盘饺子,让有点寒冷的气氛,渐渐回温了。
手机忽而响了,卢郁之瞥了一眼,语气中带着笑意,说:“遥遥许久不见。嗯,在吃饭。好帮你转达。再约。”
餐桌上不宜和别人聊天,简单说明情况,对方也会心领神会地结束通话。
见卢郁之挂了手机,炎官眼角也带着笑纹,问:“陈家的小姑娘回来了?”
“嗯!”卢郁之点头:“放寒假,刚回国,让我转达问候,说,过两天来看您。”
不知想到了什么,炎官呵呵笑道:“瑶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直喜欢缠着你,刚回国,就第一时间通知了你了。我还记得小时候,她穿着公主裙,带着柳枝的花冠,吵着要和你结婚呢。”
卢郁之也失笑:“小时候,小丫头闹着玩的。”
炎官回忆着:“不见得啊,瞧着她的劲头儿,到现在都是一门心思在你身上呢。”思忖片刻,他玩笑:“你们也算青梅竹马了。”
“大伯,遥遥脸皮薄,过两天她上门看您,您可不能臊白她。”
伯侄两你一言,我一句,谈论着某一个宣娆不认识的人,还是一个算作卢郁之青梅的小姑娘。
咬了一口虾仁,腮帮子鼓动两下,宣娆浅浅凝眉,感觉蘸醋有点放多了。
“青梅竹马”这四个字眼,怎么感觉有点恶俗?
卢郁之语气中的笑意,也有点刺耳。
温声细语像是哄骗小姑娘一样。
这狗东西不是走高冷路线的吗?
正走神,宣娆的手机竟然也响了,瞟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一位不能掐断电话的大人物。
“抱歉,我要接一下。”宣娆歉意颔首之后,将腿上的餐巾放在桌子上,她走到客厅接通了手机。
“陈天师您好!”
对方不似年纪的清润声线传来,像是涓涓细流划过耳畔:“您好!宣娆道友!”
简单寒暄几句,宣娆感觉对方可能有些事儿,想和她说,但是,道家的中庸之道被对方发挥到了极致,一直在打太极,甚至都扯到了时节,就是不说正事。
扯瓜皮半天,宣娆耐心告罄,对方忽而说了一句祝福,客客气气地把手机给挂了。
宣娆盯着手机界面,感觉莫名其妙。
午餐结束,宣娆记挂着严悦大着肚子,一个人在家,心里实在不放心。便和炎官告辞。
炎官没有强留,让卢郁之开车,把宣娆送回家。
临走之后,宣娆脚步在厨房顿了一瞬,而后问阿姨:“家里有没有冰水?”
阿姨犹疑劝着:“天寒地冻,小姑娘家的不能太贪凉的。”
可是,宣娆坚持,最后还是带着一大桶冒着寒气,还算流动的矿泉水出门。
宾利雅致缓缓驶过人烟稀少的公路,宣娆双手抱着大号矿泉水瓶子,心里默念一个数字,得到结果之后,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浅笑。
卢郁之用余光瞥过,不在能理解她的举动。
“前面慢行!”宣娆突然命令。
卢郁之一怔,而后缓缓踩着刹车,抬眸眺望,骤然看到了站在路边,敞着大衣,用脚踢车轮,无能狂怒的卢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