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春溪笛晓
春溪笛晓  发于:2021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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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若皎稀奇地看了寇世子一眼,很惊讶他还能有这样的见解。
  寇世子怒了:“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姜若皎知晓寇世子对卢氏和平西王太妃还是很孝顺的,见到旁人慢待家中祖母免不了会对对方的品行生出几分怀疑来。
  姜若皎说道:“到了以后再看看,若对方品行确实不好,我们远着点就是了。”
  寇世子点点头,两个人又骑驴走了小半日,终于在晌午时分走到鹤庆书院一带。
  鹤庆书院挑的地方确实很不错,不远处就是个南来北往的大码头,周围更是商铺林立,十分繁荣,与姜若皎印象中那种治学圣地很不一样。
  寇世子也好奇地左看右看,发现自己以前只在州府那边玩耍着实太浪费了,这里竟有许多他前所未见的新鲜玩意!
  寇世子道:“早前不知道这里这样热闹,知道的话我早就过来了。”
  姜若皎道:“鹤庆书院教的都是那经世致用的学问,与别处自然大不相同。”两人翻身下驴,牵着驴边聊边走,很快便来到鹤庆书院大门前。
  鹤庆书院大门前竖着块大石头,上头写着横渠先生的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笔锋锐利逼人,瞧着便不同凡响。
  寇世子虽不学无术得很,读书向来不求甚解,与姜若皎一同驻足于这“横渠四句”之前,却还是备受震撼。
  他与姜若皎嘀咕道:“这人口气还真大。”
  姜若皎道:“志当存高远。”
  寇世子觉得这也太高太远了。
  不过既然鹤庆书院把这横渠四句刻在书院大门前,应当是对这传说中的横渠四句颇为推崇。
  寇世子没再多说什么,拉着姜若皎前去书院报到。
  五月不是新生入学的时节,寇世子两人牵着驴子走进书院,很快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鹤庆书院是很少有关系户的,寇世子两人却明明白白写着“我是关系户”这么一行大字,不能怪旁人频频侧目。
  姜若皎和寇世子都没在意这些目光,径直先去寻山长鹤庆先生报到。
  鹤庆先生住在半山腰,早已不怎么管事。
  姜若皎两人骑驴上山,还得牵着驴走上一段山路,才能找着鹤庆先生所在的精舍。
  对于文人这种幽居山间的癖好,寇世子着实不能理解,还凑近和姜若皎埋怨两句:“好端端的,干嘛住到山里来,山下有什么不好,出去玩儿多方便,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姜若皎看了眼给他们引路的书童,小声提醒道:“你少说两句。”
  人鹤庆先生难道还和他一样,闲着没事就喜欢到处玩儿吗?
  寇世子住了嘴。
  两人由书童领着入内,就见园圃中开满了花,花间有处闲亭,亭里坐了个年近六旬的文士。
  文士年纪虽不小了,却还是看得出他年轻时必然是个俊逸非凡的翩翩君子。
  这位便是鹤庆先生了。
  比起传言中那位才华卓绝、手段凌厉的传奇人物,眼前的鹤庆先生满身风雅,倒像个无欲无求的隐士。
  他将一把琴抱在膝上随手弹奏着,琴声浩浩汤汤,偏又带着几分隐而不发的意味,犹如眼前有千军万马却全都按兵不动。
  书童在亭前止步不再上前,姜若皎也拉住要迈步入亭的寇世子候在亭外,耐心等待文士弹完一曲。
  寇世子虽有些不耐烦听琴,却被姜若皎抓过来的手吸引住了。
  他动了动手腕挣开姜若皎轻轻拉着自己的手,接着又趁着姜若皎没把手收回飞快抓了上去,反客为主地抓紧姜若皎的手,兴致勃勃地用指头去碰她的指头,玩得不亦乐乎。
  姜若皎本来还想仔细琢磨一下鹤庆先生的琴音,被寇世子这么一闹却是根本听不进去了。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寇世子一眼,却只对上寇世子得意洋洋的笑容以及更得寸进尺的戏玩。
  姜若皎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别与他计较。
  鹤庆先生弹完一曲,姜若皎才飞快挣脱寇世子胡来的手,随着书童入内拜见鹤庆先生。
  寇世子也迈步跟了进去。
  鹤庆先生把琴给了书童,让书童把琴拿回去放好,才让姜若皎两人坐下说话。
  姜若皎不知鹤庆先生注意到刚才寇世子那番小动作没有,面上只能强作镇定地向鹤庆先生见礼。
  她平日里接触过不少州学生员,对于读书人之间的礼仪倒是熟悉得很,做起来也落落大方,没露半分怯。
  相较之下,寇世子举手投足都透着股敷衍劲,一看就知道他平时鲜少和人正儿八经地见礼。
  鹤庆先生对此并不意外。
  他对姜若皎两人的态度并不热忱,淡淡说道:“让你们进书院是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你们要是学业上跟不上或者闹出什么违反书院学规的事来,我不会再为你们破例。”
  这意思就是要是你们跟不上书院的进度,那就赶紧自觉地滚蛋。
  姜若皎道:“多谢先生愿意给我们进书院的机会。”
  寇世子不曾研究过鹤庆先生过去做过什么,对这个瞧着风压过头的家伙没什么兴趣,只问道:“我们住哪儿啊?不会要跟你一起住在这半山腰吧?真要住这里的话,每天去讲堂都得费不少功夫吧?”
  鹤庆先生多看了寇世子一眼,才说道:“一会有人会领你们过去。”
  正说着,就有位年轻人急匆匆地来到亭前告罪道:“先生,学生来迟了。”
  鹤庆先生道:“不妨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你带他们去青云舍那边吧,”他说完又和姜若皎两人补充了一句,“青云舍是我以前讲学时住的院子,许久没人住了,可能需要你们自己收拾收拾。”
  姜若皎自然不会有意见,寇世子觉得鹤庆先生这儿待着没趣,也跟着姜若皎谢过鹤庆先生下山去。
  年轻人乃是书院中的职事生员,既是学生,也是半个书院职事,平时会帮着鹤庆先生他们处理书院杂务。
  他边领着姜若皎两人下山,边向他们道歉:“夫子讲学多留了我们一会,所以我上山晚了。”

  说完他又自我介绍了一番,说自己姓柳,名春生,顾名思义就是春天生的。
  一路上柳春生又热忱地给姜若皎两人介绍了举目所见的建筑,鹤庆书院大致可以分为教学区、生活区和介于两者之间的活动区。
  上课都是在教学区,吃住都在生活区,平日里想要打打驴鞠、练练弓马之类的,可以去校场和球场那边玩儿。
  姜若皎听柳春生介绍鹤庆书院的藏书楼,不由感慨鹤庆书院不愧是举国上下排得上号的大书院,光是藏书就不是她们女子学堂能比的。
  她心中已经期待起全新的书院生活来,眼神不免随着柳春生的讲述多了几分热切。
  柳春生性情体贴,边解说边不时地看看姜若皎两人的反应,想着要是他们不感兴趣便转开话题。
  不想姜若皎十分捧场,不仅听得仔细,竟还主动追问起藏书楼的事。
  柳春生也是爱书之人,谈兴也起来了,给姜若皎讲起藏书楼何时会开放、怎么从藏书楼那边借书等等事宜,还给姜若皎介绍了一些鹤庆书院独有的孤本。
  姜若皎眼神熠熠发亮,挨个把柳春生说的孤本记了下来,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寇世子脸色越来越黑。
  柳春生把姜若皎两人送到青云舍,还没有聊尽兴,主动提出要帮忙收拾。
  他觉得自己和这个眼睛特别清亮的师弟很投缘,以后说不准能当好朋友。
  眼见柳春生还要跟着往里面走,寇世子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我们兄弟俩还有点私事要讲,这里就不用你帮忙了,你改日再来吧。”
  作者有话说:
  醋溜世子的第一天.jpg
  皎皎:交朋友的事能算是勾三搭四吗?
 
 
第34章 
  柳春生本就是软脾气, 寇世子这么一说,他就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忙说道:“行, 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
  他说完就不再多留,体贴地带上院门走了,显见是个薄面皮。
  寇世子面色沉沉,一脸的不高兴。
  他这才意识到书院里全是十几二十岁的男子,姜若皎到书院里来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不同的青年才俊?
  刚才那个柳春生就很过分, 一个劲地和姜若皎说话就不提了, 目光还时常落到姜若皎脸上,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有断袖之癖!
  寇世子是知道的, 姜若皎乍一看只是生得寻常,看久了却越来越耐看。
  尤其是她那双灼灼发亮的眼睛, 总叫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他就是这样被她祸害了,现在看别人都没滋没味, 连本来觉得很好看的姜映雪都没兴趣了, 只想看她常对他笑一笑。
  偏她自己对此一无所察, 别人说点她感兴趣的东西,她便目光熠熠地望过去。
  那什么孤本有什么意思, 不就是几本破书,她想要的话他大可以让人找来, 做什么要和那个柳春生聊得那么开心?
  寇世子浑身酸溜溜的,又不大乐意承认自己在酸,只教训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出门在外你不要那么轻信别人, 别人和你聊两句你就把人往屋里请!”
  姜若皎不认为柳春生有什么坏心, 不过听寇世子能有这样的警觉性, 倒觉得他出来走一趟还是有长进的。
  姜若皎耐心地说道:“柳师兄是奉命给我们带个路,领我们熟悉熟悉书院而已。”
  寇世子见她都喊上“柳师兄”了,心里酸得更厉害。
  他坚持不懈地抨击柳春生:“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点为好。”
  姜若皎心情好,不和寇世子计较。
  她看着小而雅致的青云舍,只觉一切都好得让人不敢置信,拿着钥匙跑到庭中把青云舍的空房数了一遍,才转过头追问寇世子:“你想住哪间?”
  寇世子难得讲了次风度:“你先挑。”
  姜若皎也不扭捏,绕着青云舍走了一圈,挑了处向阳的房间。
  房间不大,采光却很足,开窗一看,近处是桃林,远处是山景,连带着让住在里头的人也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
  姜若皎准备在窗前摆张桌案,每日可以伏案读书写文章,想想就快活得很!
  寇世子见姜若皎脸上写满高兴,边嘟囔着“这么小的房间有什么好开心的”,边拿了隔壁房间的钥匙去开门。
  青云舍许久没人入住,地上积了一层灰,桌子椅子上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寇世子哪曾自己动过手,看着脏兮兮的屋子一筹莫展,取下沉甸甸的竹笈随便一放,又去看姜若皎是怎么忙活的。
  姜若皎已经在井边打水去了,她先提了桶水上来倒进找出来的两个旧木桶里头,手脚麻利地开始刷洗其中一个。
  寇世子走过去,嘴里嘀咕道:“这点破事还得自己动手。”
  说是这么说,他竟也蹲到姜若皎旁边刷洗起另一个木桶来。
  等瞧见姜若皎讶异地看过来,寇世子得意地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会,我们出去玩儿也是分工合作的,我还生过火来着!”
  姜若皎道:“青云舍这边也有个灶头,收拾收拾还能用,以后我们可以自己做点吃的或者烧点热水来洗漱。”她没有惯着寇世子的意思,笑眯眯地说道,“既然时瑞兄会生火,那以后要是时瑞兄下学得早可以先把水烧上。”
  寇世子本想拒绝说“我才不干这种事”,瞧见姜若皎噙着笑看着自己的模样又神使鬼差地说道:“那有什么问题,不就是生个火烧个水,谁不会啊?”
  两人把木桶刷得焕然一新,寇世子见姜若皎又要去转辘轳打水,自告奋勇地表示让自己来,硬是哼哧哼哧地打满了两桶水,又哼哧哼哧地把它们提到房门前才匀了一桶给姜若皎。
  姜若皎道:“先把地扫扫,接着擦擦桌椅柜子就可以了。要是你实在做不来,一会我这边忙完再来帮你。”
  寇世子哪里能承认自己做不来,立刻说道:“用不着,我肯定比你还先搞定,等会我就来帮你!”
  说完他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寻扫帚扫地去了。
  姜若皎看着寇世子那骄傲飞扬的模样,不由莞尔。
  她先去把自己房间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又去把青云舍的小厨房也收拾了。
  一通忙碌下来,姜若皎也没觉得累。
  她感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劲,索性拿着钥匙去把空置的书房、饭厅也打开清扫了一遍,最后才绕回去看寇世子那边的情况。
  寇世子从小到大就没干过那么多活,加上又赶了大半天的路,这会儿竟趴在铺好大半的铺盖上呼呼大睡,压根忘了刚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等会我就来帮你”。
  难怪卢氏不放心他出来求学。
  姜若皎神使鬼差地坐到塌边,抬手戳了戳寇世子的脸颊。
  寇世子感觉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抓,抓住了姜若皎软乎乎热乎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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