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是羞愧难当的感觉。
路德维希刚买完票,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小女朋友站在检票口,双手捂着脸。
“怎么了?”
“呃,没怎么,我们现在进去吗?”
“不着急,”路德维希上下打量她,“先去买点东西。”
温泉中心的一楼开放着琳琅的各式商铺,两人挑了一家最大的浴具用品店进去。
店内顾客不少,提着购物篮精心挑选适合的产品,殷妙甚至留意到一群华国面貌的中年太太团,她们打扮富贵,一边说着沪市方言,一边结伴逛
街。
两人进店后,分头挑选泳衣。
殷妙顺着货架一件件看过去,心里暗自咋舌。
欧洲妹子果然火辣,店里的女士泳衣不是大开背就是大V领,布料那是越少越好,好不容易翻出几件稍微朴素的连体款,颜色还是艳丽的桃红或者荧绿,她实在是没有信心能hold住。
原地踌躇良久,最后她挑了一件上下款的细肩带白色花边泳衣。
正要离开时,肩膀不小心碰到假人模特,露出一件被它挡在身后的泳装。
墨绿色的小v领连体式短裙,肩带是绑带式设计,长度刚刚到大腿根,外面罩着层飘逸的轻纱,裙摆上点缀着精致小巧的绣花,看上去清纯又典雅。
殷妙轻轻摸着这款泳衣,熟悉的颜色无端让她想到路德维希的眼睛。
如果穿上这件衣服,是不是会有一种被他深情注视的错觉……
“选好了吗?”路德维希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响起。
殷妙莫名心虚,慌乱间直接把泳衣拽到手上。
“呃,选了两件,我先试试尺码。”
“试衣间在那边。”
“好的。”
她脸红心跳地溜进试衣间。
路德维希在长椅上坐下,认真清点浴巾拖鞋等物品,确定什么都不缺后,耐心地等她出来。
不一会儿,门帘掀起,殷妙探出半个脑袋,期期艾艾地说:“我换好了。”
路德维希拎起袋子:“那走吧。”
“等一下,”殷妙喊住了他,“那个,你先看看……”
门帘被挽起,她看上去有些羞涩,半披着白色的浴袍光脚走了出来。
墨绿的颜色衬得她的皮肤尤为白皙,两条修长光洁的腿并在一起,膝盖处泛出微微的可爱粉色,小巧的脚趾因为受凉微微蜷缩起来,往上是又细又软的腰肢,玲珑曼妙的身段,乌黑光泽的长发散落下来,几缕垂落在胸前,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换上泳装后的殷妙,美得像深海里出没的东方海妖。
她眼神无辜,面貌妖冶,用不自知的魔力,诱惑航船触礁,水手迷失。
路德维希沉默好久,才微微启唇:“你……”
不远处忽然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刚刚的
中年太太团似乎遇到什么麻烦,围在收银台那边和工作人员吵了起来。
声音逐渐变大,盖过路德维希未说尽的话。
他皱着眉头往那个方向望去。
殷妙也发现了收银台的变故,或许是同样身在异乡的同胞情谊,她觉得自己应该过去看看,或许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好像出什么事了,我去看看吧。”
走近后才发现,果然是两边产生了摩擦。
收银台的男店员认定太太团没有结账就想离开,是堂而皇之的霸王行为。
太太团的外语明显不太好,只依稀听懂对方凶巴巴地嚷嚷着要“报警”。
殷妙走上前用中文问道:“请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需要帮助吗?”
一位背着驴牌包包的太太义愤填膺地说:“哎哟喂,这老外太欺负人了,我们刚刚明明都付过钱了,非要说没有买单没有买单,不肯让我们走,还要报警抓我们噢!”
经过耐心询问,她很快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原来太太团刚刚结账的时候,服务她们的是一位栗色头发的女性工作人员。她们付完钱也没急着离开,而是换上衣服,拿出丝巾举在头顶,披在身上,换了好几个姿势轮流拍照,等到终于拍出满意的照片打算走时,收银台这边已经换成了现在的褐发男人,并且强硬宣称她们没有付过钱。
殷妙安慰她们:“你们先别着急,我和他解释一下。”
她试着用英语和店员沟通,结果对方一头雾水,明显没听懂。
殷妙自己也反应过来,英语并不是瑞士的官方语言,于是她换成德语,又说了一遍。
这下店员终于听懂,他面色气愤地说:“不,她们确实没结账,系统里根本没有记录。”
殷妙平静地补充,是另一位栗色头发的女士完成的结账。
店员闻言露出几分怀疑:“你是说苏菲亚吗?她现在已经下班了,我问问她吧。”
店员拨出电话,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大串,表情渐渐从激愤难当变得将信将疑。
挂断电话,他在桌面上一通翻找,然后从电脑屏幕上撕下一张便签条。
仔细
看完后,他面带歉疚地说:“对不起,苏菲亚说是我们的系统发生故障,她给我留的消息,我没有看到,是我的工作失误,请您向她们转告我的歉意。”
殷妙把店员的意思如实转告给太太团。
双方态度缓和,太太们洗刷了冤屈,接受店员的道歉后,扬眉吐气地结伴离开。
临走前,那位背着驴牌包包的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姑娘,你是翻译吧?我看你长得很像电视上那个大领导身边的美女翻译么!”
殷妙一愣:“不是,我就是普通的留学生。”
“那你的外语说得蛮好听的,跟他们本地人一样一样的。”
“今天多亏你了,不然我们就吃大亏了,平时没觉得,出国了才晓得语言的重要性啊……”
“啧啧,以后出来玩还是得请个个翻译,得像你一样优秀的。”
殷妙目送她们走远,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被肯定,被需要,在最正确的位置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这种感觉一瞬即逝,她却隐约抓住了那道灵光。
……翻译吗?
她收拾好心情转回头,发现路德维希依然站在原地。
只是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女式泳装。
他垂眸沉思,像是在研究“To be or not to be(生存还是毁灭)”这类至关重要的哲学问题。
殷妙傻眼:“你在干吗啊?”
路德维希被她打断思绪,轻飘飘地说:“这件不好看,你再试试别的吧。”
殷妙扯了扯裙摆,乖巧地应道:“哦,好吧。”
换了好几身,最后还是选了她自己挑的白色花边那套。
两人结完账,殷妙拐去隔壁商店买洗漱用品。
路德维希拎着袋子走出泳具店,在门口站了两秒,又退了回去。
店员正在研究崩溃的系统,看到顾客去而复返,疑惑地抬起头。
“您好,是有什么东西遗落了吗?”
他径直走到货架边,修长的手指取下那件墨绿色的泳衣,神色自若。
“这件也要了,麻烦帮我另外装起来。”
想藏起来,让她不被另外任何人发现。
给他一个人看就够了。
真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做梦。
-
【温泉小剧场】
新人物:那个,请问我的戏份呢??
卑微作者:明天一定!明天一定!
第22章
路德维希选了极具当地特色的“太极”温泉。
整个温泉池的边缘被打磨成振翅高飞的雄鹰形状,左半翅膀是雾气缭绕的“热”泉,右半边则是冰凉泛寒的“冷”泉,泡的时候冷热泉交替进行,既能驱除寒气,舒筋活血,促进体内新陈代谢,又能感受一番“冰火两重天”的新奇体验。
殷妙扒拉着热泉的池壁,和路德维希隔着两臂的距离,眼观鼻鼻观心,眼神一丝都不敢乱瞟。
实在是心情激荡,生怕自己把持不住。
哪怕是在大家“坦诚相见”的情况下,路德维希的外形还是犹如鹤立鸡群般耀眼。
失去衣服的遮挡后,他优越的头身比例完全显现出来,薄薄的肌肉透出年轻人的蓬勃力量,整个人的气场像是恣意伸腰的矫健猎豹,懒洋洋地向猎物亮出锋利的爪子。
殷妙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湿透的暗金色头发向后梳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俊美无俦的脸庞。
——然后直直地看向她。
冰凉的绿瞳里仿佛隐藏着暗色的火焰,将她整颗心倏地点燃。
她飞快地偏开视线,低头假装研究起汩汩出水的泉眼。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个位置靠近热泉出口,身边陆续有人缓缓游过,起身换到隔壁冷泉。
晃动的水面荡漾起一圈一圈绵长的波纹,层层叠叠的浪头冲刷着殷妙脆弱的神经。
路德维希突然顺着水的推力转身,双手搭在她背后的池壁上,将她牢牢环在自己的掌控下。
彼此的呼吸近到咫尺可闻。
“人多。”他嗓音发涩,欲盖弥彰地解释。
“……嗯,好像是。”她语调颤抖,声如蚊呐地附和。
殷妙手指抵着路德维希的胸膛,视线正好平视他突出的喉结,那颗浅色的痣随着气息上下起伏,渐渐和她心跳的频率一致,她退无可退,小腿跟挨上水池里的石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水面一下没过脖颈,带来几近灭顶的错觉。
热泉里的温度已经高到快让人缺氧。
这么泡了一小会,她的脑袋越来越昏沉,忍不住出声提议:“我们换冷泉吧。”
路德维希托着她后背,两人从热泉里
站起,去到隔壁的冷泉。
从热到冰的温差过渡尤为明显,下到冷泉里的时候,浑身的毛孔充斥着被针刺的微麻感。
殷妙整个人浸没在冰水里,满脑子的绮思终于冷却下来。
她说起正事:“路德维希,刚刚她们都夸我德语讲得好哎~”
“你的确很有语言天赋,”路德维希中肯地作出点评,“无论是语法、断句、还是音调,你已经比很多土生土长的德国人说得还要标准了。”
他毫不吝啬的赞美,给了殷妙无尽勇气,原本心里那个模糊的念头也逐渐清晰。
“我好像终于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从小到大,我不怕失败,就怕没有目标,只要是我愿意做的事情,我都会用尽全力去完成,虽然这个想法听上去像是心血来潮,像是一拍脑门做出的决定……”
她脚底蹬了一下,从冷泉里“刷”地站起来,双眼闪闪发光。
“路德维希,你说我以后做翻译怎么样啊?”
“翻译?”
“嗯,同声传译,最最厉害的那种。”
路德维希这次没有直接评论:“据我所知,这要经历长时间和高强度的训练,对大脑记忆和心理素质的要求都非常高,似乎并不是一个容易完成的目标。”
殷妙绕着他游动一圈,双腿像人鱼尾巴一样灵巧:“我知道的,我愿意进行训练,只要能达到目标,不过之前选课的时候我研究过,海德堡大学好像没有翻译专业啊。”
路德维希的眼神追逐着她的身影:“一会我们先查下资料,提前做点准备。”
决定完人生道路以后,殷妙面前的迷雾一下散开,连心情都变得轻松起来。
“路德维希,你当初决定学哲学的时候,也深思熟虑做过准备吗?”
她的丸子头扎得松松垮垮,有一缕头发散落下来,湿漉漉地贴在锁骨处。
路德维希盯着看了好久,最后忍不住伸出手帮她拨开。
“你听说过海德格尔的Dasein(向死而生)观点吗?”
殷妙摇摇头。
她这个伪哲学爱好者,连罗素和叔本华都能搞错的小白,可不敢再班门弄斧了。
“海德格尔认为,人一生经历的所有过程,都是向着死亡行
进的过程,只有在真正面对死亡时,才可以感受到强烈的自我存在感,和掌控本我的生命意志,人的本质,必须通过‘死’才能体验出来,这就是向死而生,哲学意义上的倒数计时。”
她若有所悟:“所以你学哲学,是希望能够参透生与死的感悟吗?”
路德维希勾勒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不是,当年我看到这段话时,读了好几十遍都没懂,所以我又是愤怒又是好奇,立誓将来一定要彻底搞明白这些哲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