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最后一句话,直接将徐府牵扯了进来。
看着他无耻之极的样子,枝枝在心底气得咬牙切齿。
可是方才说的话收回来也已经晚了。
她只能继续演下去了。
现在的情形可谓是糊里糊涂的,真的假的,揉成了一团乱麻。
若是她没猜错,此刻已经有他的人去了陈府和徐府,坐实了两个人的婚约。
但是做下这一切,必然不能以天子的身份。
枝枝不由得疑惑,这个男人如今用的是个什么身份。
如此想着,她也直接问出了口。
“徐三小姐……”说着,他又瞧了她一眼,改口道:“或者说,陈小姐,你可还记得,江意江掌柜。”
他同时道破了她的两个身份,她只能硬着头皮道:“自然记得。”
傅景之:“他是我的大哥。我是京城的一个小官之子,排行老六。”
“至于与陈小姐的娃娃亲,是长辈们在我们小时候亲口定下的。可是今日前来,你竟然丝毫不记得我,我是一气之下才举止不当,吓着陈小姐,实属我的不是。”
这男人一口巧舌如簧,全然不提害了她守院护卫的事,简直无耻。
似乎是发现了她眼底的愤恨,傅景之补充道:“陈小姐院里的护卫只是晕了,陈小姐不必担心。”
他一口一个陈小姐,把自己伪装的像个披着羊皮的狼。
枝枝强颜欢笑的应付道:“江公子,你与我的事,我仍旧要回城里与父母确认你今日所说之事。今日,不江公子可否离开。”
“自然是要确认的。”男人上前道:“陈小姐的护卫都被我的属下伤了,想必也是没有人送陈小姐回城,不如江某代劳。”
枝枝深吸一口气,面上却继续装作与他不熟的样子,相隔两步,道:“多谢公子。”
马车骨碌碌、慢吞吞的驶向城里的方向,不愿意与他视线相触,枝枝避嫌一般的坐在他的斜对面,保持和这个男人最远的距离。视线也一直看着车窗外,不发一言。
好在这一路上,男人除了视线一直粘连在她的身上,并未有其他逾矩行为。
枝枝的手在衣袖握成拳,竭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注意男人极具侵略性的审视。
到了陈府门口,傅景之先下了马车,又伸出了一只手,彬彬有礼道:“我扶着陈小姐下来吧。”
马车离地面的距离不低,平时都有车夫或者丫头放下马凳,再扶着她下去。
如今的马夫是他的人。
不放马凳也必然是这男人故意指使的。
枝枝站在马车外面,将自己的手向后伸了伸,道:“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我们已经有了婚约,也应该避嫌。望公子自重。”
既然他要当江家六公子,就是站在了与她平等的地位上,要受到世俗的束缚。
枝枝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让这个男人“自重”。
所幸,他是打算将这一场戏演到底了。
退后一步,道:“是我疏忽了,先前与姑娘同处马车已经是失礼了,如今更是逾越了。”
枝枝的身子僵了僵,干脆换了一边,自己提着裙摆跳了下去,只身回了陈府。
看着夫人都已经进门,身子转个弯就不见了,春至问道:“主子,不继续追了?”
傅景之回了马车道:“不追了。”
马车回他们居住的别苑的路上,春至忍不住问道:“主子,夫人是真的失忆了?”
车窗外车水马龙,不断传来小贩的叫卖声,繁花似锦。
傅景之脸上一直带着未散的笑意:“当初,她定然是从崖边摔了下去的,会失忆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答案,似是而非。
令人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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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安然回到陈府,让陈父陈母的心猛然一松,迅速派人将三小姐已经回来的消息传回了徐府。
接到消息的徐老太爷和徐老太夫人,也片刻不歇的就赶到了陈府。
一大家子坐在一处,徐老太太焦灼的问道:“我的枝儿,那个人可拿你怎么样了?”
天道,当今的皇上突然告了陈徐两府,说是,以后江濯与徐府的三小姐就是青梅竹马的娃娃亲的时候,徐老太爷和陈父那惊骇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后来,来人跟他们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徐老太爷和陈父更加惊骇了。
原来那人什么都已经晓,但是枝枝说自己失忆了,而那人编织了一个假身份,要他们帮着圆谎来了,
都道圣意难测,尤其是如今的天子,行事更是从来不遵循常理。
但是,让一个女子的家人,帮着他一同诓骗这个女子。
这如何也不像堂堂天子会做的荒唐事。
徐老太爷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却不敢说出来。
在家人的口中听完了傅景之的安排,枝枝气的狠狠的跺了两下脚,小声骂道:“卑鄙无耻。”
陈父满脸悲怆,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婚约有了,枝儿嫁了,就是嫁了一个无从查证之人。若是不嫁,那人怎么会依……”
“娃娃亲都是口头之约,就算是不认账也是有的。只是那个人的身份特殊……”徐老太爷的拳头也是紧紧攥着,愁容满面,看着自己的外孙女问道:“枝儿,你打算如何是好?”
枝枝沉默片刻,说:“他暂时相信我是失忆的,那我就继续失忆下去。既然他要当江濯,那就让他当。我不信他能一直在扬州将这场闹剧玩下去。”
只要他自己不暴露身份,那她如今的身份家世都压他一头。
那还忧心什么。
就算她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也是对一个小官之子做出的,跟九五之尊牵扯不到一处。
他为了自己的威严,也不可能戳穿自己。
若是他要撕破脸皮,那时候的境况和现在相比,也没什么分别了。
都是欺君之罪。
最好是他自己玩腻了,心满意足的在扬州消失。
至于婚事,她本就不打算嫁于旁人了。
一家人商议过后,也是这么一个结果。
万事已成定局,枝枝扑通一声跪下道:“外祖父、外祖母,是枝儿不孝。你们一把年纪了,本该安享晚年,枝儿却把你们牵连进了此事,说不定……”
说不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徐老太爷和徐老太太对视一眼,都眼角含泪,起身把她扶了起来道:“这不怪你,你也是个可怜的。外祖父外祖母保护孙女,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一家人也就应当荣辱与共。”
“况且,徐家可是有一枚先祖御赐的免死金牌,若是那一日真的来临,我们都会好好得的。”
免死金牌是由先帝赐予,遇到危急时刻,方可拿出来救命。这也是徐家的鼎盛所在。
不曾想竟然浪费到她这个不肖子孙身上了。
枝枝抱着陈老太太哭了起来:“外祖母。”
陈老太太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不怕,不怕。”
当夜,枝枝做了许多梦,梦到了在边境时的种种,又梦到自己身处京城,最后醒过来的时候,起了一身的汗。
她叫了水,清洗了以后才去了前厅。
刚出去,陈瑾就笑着唤道:“阿姐,你今日怎么又赖床了,是不是昨夜梦到心上人了。”
陈瑾昨夜不在,并不道傅景之的事,他只道,阿姐订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还对陈父陈母嘟囔,为什么不等他回来。
枝枝轻轻“嗯”了一声,略过了这个话题道:“你不是要参加秋闱了,最近功课如何?”
一提起这个,陈瑾就苦了脸,哀嚎道:“应该不成问题吧。”
陈父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了这一句,斥责道:“科举之事,岂能应该?”
陈瑾转脸讨好的向陈母求饶,陈母笑着出来打圆场:“行了,快用饭吧,一会儿饭菜就凉了。”
陈府如今宽裕了,请了足够用的丫鬟,再也不用陈母早起操劳一家人的膳食,一家人和和美美。但是陈母今日还是起身忙活了一个早上。
陈瑾咬着嘴里的汤包,眯着眼睛道:“这一尝便是娘亲亲手做的,好吃极了。”
陈母抬头,看了一眼女儿,“这是你姐姐最爱吃的,却被你转眼消灭了一大半,像什么样子。”
枝枝道,陈母这是怕她昨日被吓到了,笑起来说:“给我留两个就够了,还要给爹爹也留两个,还有娘亲的。”
陈瑾只得收回了筷子,哭丧着脸道:“就剩六个了。”
屋子里的气氛活络起来,陈父陈母脸上的神色也缓解了许多。
他们昨夜回了房间还在怕女儿受不住,如今看来,是他们多虑了。
饭后,枝枝道:“爹,娘,女儿闲来无聊,去铺子里看看。”
陈父道:“让瑾儿陪着你吧,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
枝枝道,陈父是想关键时刻有个人护着她。但是枝枝还是拒绝道:“弟弟再过几个月就要秋闱了,正是该用功读书的时候,不必让他跟着我奔波了。”
说完,她就走了。
到了府门外,果然看到了昨日那辆熟悉的马车。
春至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陈小姐,我家主子道陈小姐要去铺子里,特意吩咐了让属下在此等待陈小姐。”
枝枝笑着说:“不巧,我家的马车也到了。”
说完,她转身去了自家马车里坐着,离开了身后两个人的视线。
春至回到了自家马车跟前,低声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明日起,陈家定然不会有马车了。”
马车里的傅景之却淡淡的说:“不必。”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了陈记花茶铺子,傅景之进门的时候,小厮迎上来道:“不贵客想选什么样的花茶,我们店里品类繁多,公子说出想要的,小的引领公子过去。”
傅景之第一次过来的时候,狼狈不堪,与今日的衣冠楚楚截然不同。小厮竟然都没认出来。
傅景之道了一声“不必了”,便直直跟着枝枝上去。
小厮想拦着,被身后的春至拦住。
店里的人都认得春至,一下子就要抄家伙,这时听到楼上掌柜的声音:“让他们上来。”
已经手持棍棒的小厮又悄悄退下,免得惊扰了其他客人。
到了楼上,枝枝去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傅景之跟进去,春至默默守在了门口,不让其他人靠近。
枝枝坐在案桌前,抬眼看着已经到了面前的男人道:“不江公子今日此举意欲何为?”
傅景之停在案桌前,将手置于案桌上,身子向前倾覆,靠近道:“枝儿。”
明明别人也叫得的名字,在他口中打了个弯儿,出来以后就变了一种味道,变得缠绵勾人,颇有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些微热气吞吐在她的脸上,她面上不绝,耳朵尖且悄然爬上了一抹绯红。
听他继续道:“既然已经是未婚夫了,想必我如此叫,也不逾矩吧。”
枝枝别过脸,伸出手将他俯下的身子推开,“江公子还是说正事吧。”
傅景之随着她的力气离开桌面,喉咙里发出愉悦的笑声,“想必枝儿也道,我此次前来,是大哥让我过来瞧一眼生意。最重要的是,甚是想念我们青梅竹马的那段时光,恨不得早日相见。”
面对他的满口胡诌,枝枝差点忍不住翻白眼,她掀开账本,将目光放上去,头都没抬,道:“真是不巧,江公子。我前两年身子不好,生了一场大病,从前种种皆忘了干净。江公子所说的青梅竹马的情谊,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江公子莫不是喜欢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