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你还年轻,总不能虚度了自己的青春,一辈子不嫁人不成。”
“娘也知道,你必定又要说,你对顾恒只是兄妹之情,并无他意。”陈母握了握她的手,道:“但是你可以试着与他相处一下,说不定就能寻着点男女之情。若是你整日扎在花草堆里,难不成花草能变成少年郎,与你白头偕老不成?”
“娘说的话,你自己考虑一下,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娘都会护着你的,你爹也随着你。你若是慢慢相处,觉得顾恒可以,你爹爹便会让他来提亲。若是你不愿意,爹娘便随你一辈子。”
这么两年,陈父陈母一直随着她的心意,不管是她病重,还是她要做生意,一家人都鼎力支持她,从没有说过她不是,让她越来越随性肆意。
如今陈母的一番话,更是让枝枝忍不住哽咽,回握住娘亲的手,低着头认真道:“母亲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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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个月后,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
夜幕如墨,勤政殿内的灯火还未熄灭。
不多时,殿外传来了声音:“皇上,江知意先生说有要事要与您相见。”
除却春至他们几个,没人知晓,这京城远近闻名的商人江知意,正是举朝皆知的,已经死了多时的谦王。
都知道的是,谦王自小患有腿疾,体弱多病,在先皇去世后没多久,郁郁寡欢,很快便随着去了。
却不知,谦王的腿疾在被夏至调理过后,已经慢慢恢复了。虽说每逢阴雨连绵依旧会刺痛难忍,但是走路却是不成问题的。
甚至他还与新皇请愿,让谦王“重病不愈”,自此世上只有江知意。
傅景之听到消息,揉了揉发痛的眉心,看向殿外。
他这个大哥自从“去世”后,便再也没有进宫过。
如今深夜说有要事要寻他,也不只是为何。
“让他进来吧。”傅景之道。
入殿内后,江知意跪下行礼道:“草民江知意,拜见皇上。”
傅景之淡淡的看着他:“起来吧,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兄长。”
皇家的关系不如寻常百姓家的纯粹,也许只有这样远离了利益纠纷以后,反倒让两个人之间的兄弟情义更真切了几分。
虚礼都被免了,江知意开口道:“六弟,接下来我说的这个消息,你可千万别吓到了。”
傅景之:“说吧。”
江知意:“我在扬州,见到了弟妹!”
傅景之尚未反应过来:“禹王的亲眷,不都随他去了?”
“是昭熹皇后的画像。”江知意顿了一下道:“我见过昭熹皇后的画像,这两年还曾好奇过,这个人究竟存不存在。但是这次去扬州,我瞧见了一个女子,和画像中的女子一模一样。所以我连夜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后的话,傅景之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盘旋着一句“和画像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手中的茶盏落地,碎了一地瓷片,他也恍然未知。两步越过了还在侃侃而谈的江知意,去了殿外:“春至,备马!”
第41章
扬州四月, 春雨淅沥沥的下了两天,次日刚放晴,漫山遍野的花儿就开满了后山。
枝枝栽的果树也一夜之间绽开, 梨花成片如雪,桃花芙蓉遮面,山楂星星点点,后山热闹了许多。
若是不出意外,这些花儿在三四个月后就可以变成果子, 挂满枝头了。
想到这些,枝枝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她的院子里也栽了一棵梨花树, 一抬头, 梨雪飘香,树下亦可以遮阳。
一上午的时间,枝枝都在查看账本, 里面还有一封陈掌事传回来的来自京城的书信。
说是如今京城的陈记花茶铺子已经开张, 生意好的不得了,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可以和扬州的铺面媲美。
枝枝对于这个并不惊讶。
她也曾在那里生活许久, 那里寸土寸金, 即使花茶的价格提升了不少,但是那里的贵人们也是不在意的。况且,她还提供了一些略微次等的花茶, 给普通人尝鲜。
给陈掌事书了一封回信, 枝枝放下了笔墨,将东西递给了石头, 让他今日便送到城里, 递回京城。
过了晌午,她就又开始犯困, 整个身子窝在梨花树下的软榻上,像一只晒太阳的慵懒的猫儿。
只是偷闲了没多久,就听到了来自院外的车马声和吵闹声。
枝枝眯着眼看出去,就见来人长身玉立,一身白衣锦袍,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见到枝枝以后,几步就进了院子,垂头丧气的走进,坐在了树下的石墩上:“小外甥女,你如今可好生惬意啊。”
枝枝翻了个身,正对着他,问道:“你这又是情场失意了?”
这句话触碰了贵公子的逆鳞,他猛地站起来,气的直跳脚:“什么叫又!老子明明就是一棵树上再次吊死了。”
谢小侯爷每年都会来扬州浪几圈,从前为的是扬州美人遍地,如今为的却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张家小姐。
只是这个张家小姐似乎是个清冷性子,对于他的那些风月手段一概不理,让他更加辗转反侧,觉都睡不好了。
如此一来,枝枝甚至有点好奇这个张家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让这个浪子回头了。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赶出来了?”枝枝用手臂撑起下巴,看好戏一样的问。
谢回挠了挠头,哭丧着脸道:“我给她带了京城的小玩意,可是她说不要,全给我扔出来了。还让我不许再去她院里找她。”
枝枝发现了问题所在:“你一个男子,去未出阁女子的院子里,怎么去的?”
谢回理直气壮的道:“□□啊。”
枝枝笑着问:“小舅舅,你可知道□□入女子院内,这叫什么?”
谢回思考了一下,迟疑的说:“一枝红杏出墙来?”
枝枝禁不住扶额:“那是形容女子行为不轨的。你随便□□入未出阁女子的院子里,这叫登徒子。”
浪荡惯了的谢小侯爷一瞬间受挫得如同霜打的茄子,“可是,我不觉得她是这么想的啊?”
枝枝问道:“那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谢回慢慢的回忆道:“那时候我为了躲人,随手翻进了一座宅子的后院,那时候她就在树下,被我吓的差点叫出声来,我怕暴露了,就捂住了她的嘴。”
挺糟糕的初遇了……
枝枝继续问:“然后呢?”
谢回:“然后,我为了感谢她,送了她一枝花。”
“什么花?”
谢回突然笑了,“我摔下来的时候,顺手折的一枝花。”
“你这是用人家姑娘自家院子里的花,调戏了人家姑娘。”枝枝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他,“这就是一段孽缘,活该人家姑娘不喜欢你。”
谢回苦恼的一屁股蹲在石凳上,自我感觉良好,“可是后来我给她送花,看到她偷偷笑了。所以我觉得,她一定是一个爱花之人,也喜欢我送她花。”
他看向枝枝,笑眯眯的开口:“所以,舅舅这不就来寻你了。小外甥女,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女孩子喜欢的,又在寻常见不着的花。”
枝枝被他的眼神看的心底发毛,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回看过去,给自己涨了几分气势,道:“舅舅,你的问题可不在于送什么花。”
谢回也站起来,低头看向她:“那在于什么?”
枝枝道:“你撩了人家女孩子,就没想过,还要负责?”
“负责?”谢回在嘴里琢磨了两遍,恍然大悟,“我懂了!”
枝枝怕他一激动之下干出当街抢人的霸王勾当,连忙问道:“你懂什么了?”
谢回拍了一下脑袋道:“两情相悦之后,自然是应该寻媒人说亲啊。确实是我唐突,怪不得瑶瑶最近不理我。”
说完,他又火急火燎的大步出院,骑上马便没了人影。
没想到这京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公子,看起来竟然是个不通情爱的。
枝枝笑了笑也没再说话。
银杏刚泡了茶过来,却发现院子里竟然已经没了人影,她问道:“小姐,您让我泡的茶怎么办?”
枝枝坐到了石桌旁,道:“我们自己喝了。”
“谢小侯爷来不是为了为您讨要花的?”银杏嘟着嘴,不开心的说:“谢小侯爷隔三差五问您讨要花儿朵儿,还都是名贵且难培育的,您精心养着的花墙都硬生生缺了一小片儿呢。”
“你这个小吝啬鬼。”枝枝调笑道:“哪次小舅舅不都送了银子来,你家小姐还没计较呢,你先不开心了。”
银杏轻哼着跺脚:“小姐,你又笑话我。”
枝枝看的好笑,不再戏弄她,问道:“好啦,别心疼了,我们最近新拿的花种,可养出来了?”
不同的花用不同的办法培育,在不同的土壤栽种,最后出来的状态都是不同的。
陈记花茶与别处花茶不同的一点便是,她们用的花和茶都是经过选种培育,然后才大批量在适宜的土壤里栽种的。
如此精心选种,选地,培养出来的花和茶,自然是别处照搬所模仿不来的。
提起这个,银杏认真的答道:“已经养出了小芽儿,过段时间就可以试种了。奴婢再去瞧瞧去。”
小丫头走后,枝枝又瞧了会儿账本,便觉得眼睛发酸,放下了账本去了花房。
这里的花如今开的正艳,过段时间便可以选种,然后大面积栽种。
待六七月份,水果开始成熟,便可以试着调制一些花果茶。
今年又有的忙了。
ー
三月中的时候,枝枝的小院又来了人。
先是陈瑾下了马车,后面紧随的是顾恒。
陈瑾到地方以后,还未入门,就喊道:“阿姐。”
枝枝从花房里“哎”了一声,探出了头,瞧见陈瑾的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
小厮抬着一个黑色的笼布,包裹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物件,在陈瑾的带领下,直接进了花房。
“阿姐,这次我可给你带了一个好东西。”陈瑾道。
枝枝瞧着这用黑布遮着的东西,好奇的问:“什么好东西,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
小厮退了出去,陈瑾慢慢的将上面黑色的笼布摘下来,里面是一株小小的嫩芽,看起来像两片叶子。
“猜猜这是什么?”
这声音不是陈瑾的,枝枝一抬头,变看到了温润如玉,且浅笑着的顾恒。
她笑着唤道:“顾大哥。”
陈瑾看到两个人对视而笑,催促道:“顾大哥也都发话了,阿姐猜不到可要出糗了嗷。”
枝枝低头,观察了一下,有些犹疑的摇了摇头:“似曾相识,却是没见过的。”
陈瑾哈哈笑了两声:“这就是姐姐心心念念的昙花,如假包换。”
据说昙花一现是难得一见的极美画面,枝枝也想过养一株昙花,但是奈何没有缘分。
关于昙花的文字记录很少,画也大多记载的是昙花绽放时惊鸿一面的美,关于它的幼芽儿时期,鲜有耳闻。她曾经翻阅古籍的时候看到过,怪不得觉得这小芽如今面熟了。
枝枝靠近观看,越来越觉得像是昙花的模样,她回头,笑着问:“这是你从何处寻来的?”
陈瑾将自己身后的人推到前面来,嘿嘿笑着说:“这是你顾大哥千辛万苦寻来的,还专门试了许多次,成功的培育成功了一株。还把种子和培育册子都给你送来了。”他说话的时候,故意强调了“你顾大哥”这几个字,还对着枝枝挤眉弄眼,欠揍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