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惩罚就是真心话大冒险。
就这么短短一小时,林疏月的初中暗恋对象都被俩小孩儿挖掘了出来。
“来了来了啊。”钟衍撑着半边脑袋,吊儿郎当地看着林疏月,“林老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大冒险也不搞难的,你就说十遍‘钟衍明珠市第一帅’。”
林疏月果断:“我选真心话。”
这边正玩着,屋里,阿姨听见门铃声去开门,乍一见人很是意外,“呀,魏先生回来了。”
周六,魏驭城一般都要参加活动或是应酬,早上出去,晚上都不一定回明珠苑。魏驭城今日事情办得早,本要回集团,但看微信时,恰好看见钟衍发了条朋友圈——几张牌,花园,配字:赌坛小王子大杀四方[得意][墨镜]
心思一动,魏驭城便吩咐司机改道,回明珠苑。
他换了拖鞋,悄声走至二楼露台花园门边。冬日暖阳与漂亮姑娘一起映入眼帘,林疏月蹙眉噘嘴,分明是受委屈的小可怜模样。
钟衍显然没对她手下留情,“真心话啊,做好准备林老师——你觉得我家,谁最帅?”
林疏月想都没想,“反正不是你。”
钟衍不服,“不是我还有谁?”
“巧了,你正好也认识。”林疏月说:“你舅舅,魏驭城。”
钟衍死不了心,“怎么个帅法?”
林疏月轻飘飘地斜睨他一眼,“想夸你舅就不能当面夸吗,非得借我的嘴。”
钟衍丧到漏气,重点是这个吗,显然不!
气氛一时安静。
只有风声轻抚花与草,阳光像蚕丝被,轻薄一层,却无比贴身保暖。林疏月的皮肤像奶昔白的瓷器,被温度熏出微红。
她认真思考,一时不语。
魏驭城立在门边,忽然心生期待。
半晌,林疏月眼珠轻转,神色平和,慢着语调一字字地真心话:“帅得无法无天吧。”
魏驭城一愣,笑意自眼角弥漫,在这隆冬时节,竟感受到了三月春暖。
钟衍大手一挥,“洗牌。”
这一局是林疏月的地主,牌不错,她觉得翻盘有望。小心斟酌了半天,打出一对3的小牌。结果钟衍上来就是一个炸弹,“好,该我出牌。”
林疏月气死,“这么小的牌你也炸。”
钟衍欠儿欠儿道:“不好意思,炸弹多。”
林疏月无语颓丧,觉得百分百要输时,身后一阵清风,幽淡的男士香先袭入鼻间,然后是魏驭城低沉的声音:“总欺负她做什么?”
林疏月一愣,转过头,对上魏驭城含笑的眼。
他说:“别怕,这局定不让你输。”又势在必得对钟衍说:“出牌。”
钟衍的对子和单张都往大的给,张狂得跟他这人一样,最后六张牌,五连顺一甩,本以为赢定,不料魏驭城竟吃得起。
随即,形式扭转,魏驭城一手撑着桌面,伏腰弯身地指点林疏月出牌,“他手上是张J,要不起,你赢了。”
钟衍瞪大眼睛,“靠!”透视眼吧!
林疏月扬眉吐气,“哼哼,小孩儿,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呐?”
钟衍选真心话。
林疏月没想为难人,就一游戏打发时间。于是随便问了个:“你现阶段最想做的事。”
钟衍直球性子,想什么说什么,不懂半点委婉,“我想要个舅妈。”然后手一抬,直指林疏月:“就你这样的。”
直男本男了。
林疏月慢慢别开头,表情一言难尽。
这个方向和角度,恰好对上另一位当事人似笑非笑的眼。魏驭城直起身体,双手环抱胸前,表情欣慰与满意更多。
钟衍眼尖,看到魏驭城的左手腕,“咦,舅你换表了?”
魏驭城淡淡“嗯”了声。
“我去,你怎么换了呢?这块明明没有那块值钱啊,我没记错的话,也就十几万吧?”
一旁的林余星差点噎死,“也就?十几万?”
钟衍:“我舅挑剔死了,从来不戴五十万以下的表。诶,我看看啊,这是PIX的星座系列吧,什么星座啊?”钟衍伸长脖子一探究竟,“天蝎。好巧啊,林老师,你也是天蝎座的吧!”
林疏月心被扎紧,略为心虚地没有应声。
倒是魏驭城循循善诱,冷不丁地开口:“知道为什么了?”
钟衍先是沉默,深思,脑海里串起某个点,接着所有线路都被连通。费解的小灯泡倏地点亮,照明了所有的百思不得解。
他一脸认真,望向魏驭城,“知道了。”
魏驭城正欲弯唇,以表慰藉。
“舅,你破产了?”
……
十分钟后,挨了魏驭城一顿训的钟衍莫名其妙,逮着林余星一顿诉苦,“我说错话了吗?可我明明告诉他,破产没关系,我也愿意打工养他的啊!”
林余星避之不及,“小衍哥,你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哥。”
借口去洗手间的林疏月,一出来就被魏驭城堵在门口。
林疏月忍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魏驭城被那小子气出了一身汗,闷得慌。一手扯了扯衣领,呼吸声都沉重了些。问:“笑什么,都怪你。”
林疏月错身而过,两人距离最近时,她声音轻柔似蛊,“怪我什么?真破产了,我也没说不养你。”
第34章 烈焰(一更)
外头还有俩孩子在, 魏驭城有分寸。灼灼注视数秒,便上了楼。
这边,钟衍还纳闷, “我打工还不够让他感动吗?”
林余星说:“还是关心一下你下个月有没有零花钱吧。”
钟衍暴躁地捋了把头发, “我舅最近阴晴不定的, 总克扣我零花钱。没钱了, 你的就分我一半呗。”
林余星连忙退后一大步, “养不起养不起。”
行程安排照旧,晚上出去吃火锅。林余星顶顶聪明, “要不要叫上魏舅舅一起。”
林疏月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弟弟, 林余星假意看别处。
不过还是没有遂林余星的意,李斯文恰巧过来,向魏驭城汇报工作。李斯文颔首,“出去吗?”
林疏月笑了笑,“是, 李秘书。”
刚要走, 楼上忽然传来魏驭城的声音:“斯文, 车钥匙给钟衍。”
钟衍问号:“我有车啊。”
那辆定制的冰蓝色超跑才拿回家, 正好开出去兜风。
魏驭城双手臂撑着二楼栏杆,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 “斯文的车安全。”
钟衍特无语, 他不喜欢开Porsche,觉得太商务范儿了, 不符合他的潮boy气质。路程过半了, 他还在不断吐槽, “我舅也太关心我的人身安全了, 长辈的爱意真沉重。不是,林余星你把话说清楚,此刻翻白眼是几个意思?”
吃了一顿聒噪的火锅,快到家了,林疏月耳朵还嗡嗡叫。她瞥了眼弟弟,摊牌道:“行了,没外人了,小脑瓜子别藏心思了。”
还剩几百米距离到小区,林余星双手插衣兜,低了低头说:“姐,坐坐呗。”
绿化带能挡风,倒也不是特别冷。林余星显然有话说,单刀直入地问:“姐,你会答应魏舅舅吗?”
在弟弟面前,林疏月不想隐瞒。她很诚实告知:“不知道。”
“你犹豫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林余星咧嘴一笑,“我太了解你啦。”
林疏月笑了下,没否认。
“姐,你知道吗,我特别希望你找到一个靠谱的爱人。所以我以前,总是帮赵卿宇说话。其实我能看出来,他有时候很幼稚,不顾你的想法。但我觉得,你能有个依靠,便什么都能接受了。”
林余星抬头仰望天际,阴云团团,是深浅不一的灰,一颗星辰都不见,他却望得那样认真。
“姐,我多希望你有新生活,新的人生际遇。那样,我的负罪感就能少一点。”林余星眼底灰暗低落,“在我这受的苦,至少在别处有幸福。”
林疏月坚定地握住林余星的手,“星儿,你从不是负担。你若总这样消极,才是姐姐真正的苦。”
林余星转过头,眼圈都红了,“姐。”
“姐姐有姐姐的担当,弟弟也要有弟弟的勇敢。”林疏月轻揽少年瘦削的肩,“别瞎想啊。”
林余星吸了吸鼻子,“那你和魏舅舅,会在一起吗?”
“你喜欢他啊?”
“喜欢。”林余星掰着手指细数优点,“帅,有钱,你以后不会过得太辛苦。”
林疏月笑着拍了拍他脑门儿,“你倒实在。”
隔着绿化带的身后就是马路,轮胎飞驰的磨地声,汽笛声交织,填补暂停住的心事。姐弟俩沉默许久,林疏月轻声:“我可以试一试。”
—
周二临近下班,林疏月看了好几次手机。周愫忙完工作,溜达过来串门,“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一朋友要来,还没到。”林疏月又打开手机。
周愫凑近,怪八卦的,“什么朋友啊?”
林疏月斜睨她一眼,“男朋友满意不?”
周愫点点头,“那我去跟大Boss汇报喽。”
林疏月啧的一声,“你这叛徒当得挺没负罪感啊。”
周愫嘻嘻笑,吃了她两小块杨梅姜丝,“下班一块儿走。”
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电话终于来了。林疏月精神奕奕,快步往外,“等我会儿啊。”
一大学同学,来明珠市出差,和林疏月共同实习过,同窗情要好。林疏月远远跟他打招呼,“班长。”
“疏月。”男生摆摆手,把东西给她,“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林疏月确认了番,喜笑颜开,“没错,谢谢了啊班长。”
两人有说有笑,远距离看,关系和谐愉悦。
同学还有事,很快道别。
林疏月转过身,就对上不远处,魏驭城眸色深邃的眼睛。他和李斯文站一起,正从迈巴赫里下车。方才后车座里,已将两人尽收眼底。
魏驭城的表情挺沉静,不轻不重地看着她。
林疏月觉得空气有点儿酸,她眼睫轻眨,故意扬着下巴,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
电梯等了会时间,到楼层时,她一出来,就被人抓住手腕。
魏驭城到的比她早,候在这伺机而动。
林疏月也不挣扎,任他领着往一旁楼道走。
门关,窄小楼道宛若无人之境。
魏驭城抱胸而立,林疏月好整以暇,吊着眼梢望向他,“魏董,有事吩咐?”
“别拿公事语气,我不是你领导。”魏驭城不客气地提醒。
还摆臭架子,林疏月懒洋洋地问:“那该什么语气?”
魏驭城低头一笑,然后逐步逼近,“你该质问……”他学她语气,捏着嗓子语气略细,“魏董,吃醋了?”
不按常理出牌,林疏月被他突然的反差烫了下心。
明明是占据上风,局势却一瞬扭转。
她一时无言,魏驭城却从容意气,“觉得我见到你和别的男人一起有说有笑,醋坛子翻了,要收拾人了?”
林疏月忍笑,眼珠一转看别处。
魏驭城忽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过她的脸,又变成了对视,“真要二选一,这种自信我还是有的。”
林疏月笑意再藏不住,没好气地吐槽:“自大。”
魏驭城的手指一触即收,没有再多的越界,“明天中午过来,陪我午睡。”
林疏月抬抬眼,“陪不了。”
魏驭城脚步顿住,此刻的神色才是真实的危险。
“出差一周哦领导。”
魏驭城皱了皱眉,理所当然地不满,“你不要我了。”
林疏月被他突然的孩子气撩得心神微漾。一个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反差起来简直是纵火犯。于是眼神软了,语气软了,心也软了。林疏月递过手中东西,“给。”
魏驭城垂眸。
“我大学时的班长是中医世家,我托他带的助安眠的药枕,这方子我改了几处药引,应该更适合你。”林疏月轻轻扬眉,学他方才动作,也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点男人的衣襟:
“表现乖一点,不会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