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个个脸色铁青,看起来都应该是被挟持来的,所以气得不轻。
其中大部分的人身上都带着伤。摸着后脑勺徐靖都知道这些人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听来的是一码事,亲眼见到的又是另外一码事。
不得不承认,徐靖此刻被安慰到了。
起码他和闻爷现在还好胳膊好腿地站在这。
而堂中的人,他放眼望去看个大概,至少有一半的人或是腿或是手被打断了。
剩余还有瞎眼的,昏迷不醒的。能如他们这般好端端站着的,也没几个。
这些人重伤之人,又因堂中椅子有限,只能被迫惨白着脸坐在地上。
看起来好不可怜。
而他们的身份,徐靖大致也认得出。
有的只是普通的细作探子,有的是如留侯三子一般身份贵重的诸侯子嗣和谋臣。
但无论堂中众人是何身份,此时通通都没了往日的体面。
这边徐靖不动声色地将人一一辨认了个遍。
但他和闻雁清也是名声响亮的,他们甫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也是吃惊,这位竟然亲自来了。
这边正值众人各怀心思时,在城门口被拦下的留侯三子极其心腹脖子上架着刀也被推了进来。
又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衙役又提着人进来了。这群人形容狼狈,浑身又脏又臭。
有人定睛一看,心下骇然,这些人赫然就是先前比他们先一步离开的人。
这些人一出现,堂中其他人顿时变了脸色。
想当初,他们几方势力入城时,心照不宣地互不打扰,你做你的,我干我的,纵使在大街上撞上了,也装作不识。
有几人甚至私下里还达成短暂的一致,商谈了不少机密事宜。
不过,他们真正在背后做的,还是互捅刀子,阴谋诡计尽出欲致对方于死地。所以谁不是恨对方恨得牙痒痒。
但这会儿陡然间在府衙里齐齐整整地聚在一起了。
这事就有些尴尬了。
毕竟天下能喊得出名字的势力,就连朝廷也难有让他们同时出现的时候。
堂中众人僵着身体,不尴不尬地杵在那儿也不说话。
一时间明明挤得满满当当的屋内却安静极了。空气里的气氛尴尬中又带了丝丝火药味。
等到屋内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时,阿青终于来了,她身后还一左一右跟着杭拾甫和涂西奉。
身为应城的城主,阿青自然是要坐主位的,但是不巧堂中的主位已经被人坐了。
那人身份不底,是某一诸侯备受宠爱的庶子,此人背后有与嫡子一较长短的势力,可惜差了点身份。
所以一心想以功抵消身份的差异,便争着抢着揽了此次应城之行。
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却出了大岔子。
这庶子虽说运气好,没受什么伤,但也着实气得不轻。
所以明知道这位子可能是留给阿青的,但他偏偏抢先一步坐了。
这会儿阿青人都来了,他还不知死活地满脸挑衅,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欠揍。
徐靖缩了缩脖子,看着前面的女人,只觉得脖子凉嗖嗖的。
他觉得,这人可能要倒大霉了!
阿青垂眼看向坐在主位男子,弯了弯红唇。她抬起一手直接落在那人的头发上动作轻柔,而后微微凑近他。
那人看着陡然在面前放大的眉眼五官,一愣。随即面露痴迷陷入了阿青美貌中,眼神中出现了淫邪的光。
显然他脑子里正想着些十分不好的东西。
正当那人色欲之心渐浓时,头皮却一阵剧痛。
阿青扯着他的头发,轻声说,如情人般呢喃:“现在,从我的位置上,滚下去!”
那人只觉得头皮快要硬生生从他脑袋上扯掉了。
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接着便受不住那股剧痛,双膝一弯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
“公子!”
堂中有人脸色大变,他正是诸侯派来保护儿子,只是可惜他双腿被折断了,还未养好。这会儿坐在地上根本起不来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受苦。
阿青松开了手,那人头皮已经渗出点点血迹。
他捂着头,疼得五官扭曲。
自己的位置空出来了,阿青把跪在椅子前的人拎到一边。
这会儿她倒是轻拿轻放,没有再给人造成二次伤害。
阿青坐下,靠在椅背上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人,问:“人都在这了?”
杭拾甫答:“回城主,今日最后一批走的人都抓回来了。加上前几日的人,共计五十二人,都在这了。”
在坐的都是聪明人,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然阿青将他们都弄到一处,再装傻充愣也没什么意思了。
索性大家就敞开聊,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思虑过后,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文士走上前来,直接自报家门道:“在下怀远侯门下王景,拜见应城主。”
阿青看向自称王景之人:“怀远侯?”
涂西奉弯腰在阿青耳边小声道:“怀远侯盘踞西南,在诸侯中势力不容小觑。”
说完他又暗戳戳地补了一句:“怀远侯财力雄厚,有钱!”
不知道是不是王景的错觉,他总觉得那站在阿青左边弯腰与她说话之人看她的眼神怎么有点不对劲?
他心下警惕,但面上不显,只是继续道:“不知应城主今日将我等抓来府衙,可是我等犯了什么忌讳?”
这聪明人说话,向来懂得如何把自己摘出去。
比如王景!
堂中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王景乃怀远侯身边第一谋士,此人足智多谋名声远扬。
当年他成名的时候,很多诸侯都想把此人纳入门下。可不成想最后被却成了怀远侯的人。
只是他们也有些意外,这小小的应城,竟然有如此魅力,不仅姓闻的亲自来了。
王景居然也来了!
阿青眉眼一弯,嘴边的笑意深了几分。
她红唇轻启慢吞吞地吐出三个字:“我缺钱!”
王景一愣,不止他,堂中众人都愣住了。
阿青接着说:“所以我要与各位做笔买卖!”
“什么买卖?”
王景迟疑地问。
阿青道:“你们既然来了,我也放你们进来了。但是,要想走的话,可以,拿钱来赎!”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他们这难道进的还是贼窝?
第24章 话一说完阿青身子便……
话一说完阿青身子便往后一靠,双手搭在扶手上,眼睛轻转缓缓扫过屋内神色各异的人。
王景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他勉强维持了面上的镇定道:“应城主这么办事怕是有些不妥当吧!”
阿青嗤笑一声:“我让你来的?”
王景一噎。
“我让你把手伸进应城的?”
王景又一噎。
平日里本是最擅长耍嘴皮的人,这会儿差点没叫阿青给噎死。
片刻后,王景缓了过来,他脸色沉了下去:“应城主,凡事过犹不及,还请你慎重行事!”
这话出口便已带了几分威胁之意。
于王景而言,他还愿意叫应青一声城主,那已是他涵养好。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侥幸击退叛军得以能在小小的应城中立足。
还真以为自己有些斤两,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
这样行事未免太猖狂了。
王景为人本就傲气,乃是怀远侯身边第一谋臣。
当日他本是替怀远侯办事路过应城,听说了应城之战的事,又知晓有了应青这号人物。
这才半是出于好奇,半是想探探阿青的底,这才进的城,可没想到却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所以这心里早就憋了火的。
阿青疏懒着身子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景:“你在威胁我?”
王景背手而立,斜眼看了下阿青,嘴里毫不客气地说道:“应城主,应城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百废待兴,如今该做的是好好休养生息,而不是尽做些不相干之事,四处树敌!”
阿青肯定地说:“你在威胁我!”
话一落,阿青便起身朝王景走去。
走至王景面前站定,她上下打量了一面前这人,好似在考量着什么。
她落在王景身上的目光停留得有些久,直瞧得王景都不自在了起来。
正当王景清清嗓子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阿青突然出手。
她抓住王景的右手手臂,握紧手下一个使劲,往里一折。只听见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令人头皮发麻。
王景猝不及防下,剧痛传来,他捂着断臂连连后退,最后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这时他再忍不住惨叫出声。
阿青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红唇一弯,道:“你看,真正强大的人,从来不会威胁人,因为我们都是直接动手。”
王景颤抖着,用仿佛啐了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青。
阿青折断的是他的右臂,若是他的右臂真的废了,便再也不能提笔写字。
常言道杀人诛心,失了右臂的王景也会成为半个废人,
他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应青你不要,欺人太甚!”
阿青挑眉,提醒他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否则我挖了你的眼睛。”
说完她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嗯,忘了说,手臂里的骨头已经碎成渣了,治不好了。”
王景神情一滞,他目光彻底呆滞了下来。纵使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他也没再吭一声。半响他僵硬地垂下了头,整个人像是经受住了巨大的打击。
阿青没再理会王景。
她转而对屋内其他人说:“记住我的话,想离开,拿钱来赎,否则我将你们通通投到俘兵营去。”
俘兵营是怎么回事,来了这么多天了,该知道的,他们也都知道了。
当下心中明了,这事果然不能善了了。
阿青转头对涂西奉说:“这笔生意给我做好了,分一半给你做本钱。”
涂西奉一乐,捋了捋胡须道:“是,属下定会让城主满意的。”
……
当天下午自应城中向各地诸侯快马加鞭送去了信件。
其中有一封是发往了京都,而接到信的人看完里面的内容后第一个反应是,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又看了好几遍方才确认。
这些向来高高在上诸侯们,被信中内容激怒了,有的怒而拍桌子,有的直接摔了茶杯,大发雷霆。
但等气消了些后,又只能无可奈何接受,捏着鼻子认栽。
随后这些诸侯便立即派人准备银子,送往应城。
在此期间,银子没到之前,那五十二通通被软禁在了府衙内。
受伤的,随时有大夫看护,也在慢慢好转
每日的吃食就是一碗白米粥,人吃不饱,也饿不死,但整日整日的都提不起精神,更遑论逃走了。
徐靖不知道这个缺德法子是谁想的,他勒紧了裤腰带有气无力地问闻雁清:“闻爷,郭槐的银子什么时候送来?”
闻雁清揉揉额角凸凸直跳的青筋,疲惫地说:“ 郭槐离得不远,接到我的信,现在银子应该准备妥当要出发了。”
徐靖靠在墙上,饿得两眼发直:“闻爷,我之后再也不要来应城了。再也不来了。”
徐靖嘴里又念叨着,一遍又一遍。
闻雁清有些头疼地看向他。
自从他们被关起来后,徐靖每日不是问他银子什么时候到,就是念叨应城怎么可怕,再也不来了。
瞧这模样再这么下去,他的这一员战场上威风凛凛地虎将怕是要废了。
至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徐靖却连提都不敢提了,偶尔听见她的名字都直打哆嗦。
想到这,闻雁清失笑,他抬头目光看向虚无。
应青,可是给徐靖带来了不小的阴影啊!
过了几日,徐靖已经被折磨地精神恍惚时,赎他们的银子终于到了!
涂西奉逆光走进来,捧着本子叫他和闻雁清的名字时,徐靖愣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这叫的就是他们的名字。
徐靖狂喜,他红着眼眶看向闻雁清:“闻爷,我,我们要出去了!”
话还未说完,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徐靖差点喜极而泣。
娘的,他终于要脱离这个鬼地方了,以后他再也不来了。就连以后遇上他们应城的人,他都绕道走。
“走吧!”
闻雁清说。
两人站起身,步履不稳地往外走
屋内其他的人,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他们也想走!
闻雁清和徐靖出去的时候,涂西奉正在点银子。
郭槐则一直不安地眺望他们的身影。
当闻雁清和徐靖终于出现时,他面上一喜朝他们走了过来。
郭槐向闻雁清抱拳行礼:“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