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Twentine
Twentine  发于:2021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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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宗镜摸到身侧,抽出宝剑,霎时间银光四射,雪虐风饕!
  
  徐扈和王常捷只感觉眼前一闪,“嚓嚓”两声,手上顿轻,然后便是彻骨阴寒扑面而来。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丰州人,没见过真正的冬天,这一刻才领教到何为冰山白雪,天封地闭,五脏六腑都像结成冰块了一样,痛彻心扉。
  
  但这感觉稍纵即逝,等徐扈和王常捷回过神,人已不知不觉后退多步,周身寒栗。残刀断剑还在微微打颤,切口平滑如镜。再看肖宗镜,负手而立,掌中空空,他们视线移到肖宗镜腰侧,看到那里挂着一把剑。其实他一直佩着剑,只是这剑外形简约朴素,又是通体黑色,甚不起眼,他们也就没当回事。
  
  肖宗镜出手之快,让人连这剑的本来模样都没看到。
  
  他们惊疑不定:“这……!”
  
  站在门内的余英瞧着这一幕,不禁摇头,这些人虽跟他不对付,但说到底还在帮内一起共事,眼见他们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也觉得面上无光。
  
  其实,就在手下通报混江龙来砸场的时候,他心中就已暗生不祥,后来混江龙闯入后院,一个照面,他便知又要出事了。可惜……他斜眼瞄了眼身旁这瘦弱伙计。此时姜小乙脸朝院内,正专注地看着场内的角逐。但是余英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其观察之下。
  
  他心中一叹,也就认了。
  
  场内败下三名堂主,喽啰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该不该上。余英冲他们摆摆手,无奈道:“兵器放下,都退下去。”接着又冲肖宗镜拱手施礼。“好汉息怒,在下余英,是青庭帮在冀县的管事,有事咱们里边谈吧,请。”
  
  肖宗镜看他一眼,大踏步走来,步入内堂。余英把手下尽数秉退,一个不剩,又亲自关上了门——最后时刻,他与院中的徐扈相视一眼,徐扈明白他的意思,待门紧闭后,立马着手向总舵送信。
  
  堂内,肖宗镜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底,端坐于正位,姜小乙则站在他身旁。
  
  余英再次向他们施礼:“二位英雄,多有得罪了。”
  
  肖宗镜不说话。
  
  姜小乙:“真讲理的话,是我们来得罪你的。”
  
  余英忙道:“可千万别这么说,手下人不知天高地厚,劳二位大驾了。”
  
  姜小乙冷冷道:“你少拍马屁,跟在丰州只手遮天的青庭帮相比,我们兄弟又算得了什么?”
  
  余英抬手擦了擦额头,道:“二位英雄莫要出言讥讽了,实是令人汗颜啊。”
  
  肖宗镜还是不说话,只有姜小乙与余英交涉。
  
  余英此人丝毫不会武功,他之所以能得到钱啸川的赏识,全是因为其心思缜密,善谋善察。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姜肖二人,尤其是肖宗镜,虽未发一言,但他举手投足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势,绝不可能是一般的江湖人。
  
  有此等做派和身手,又在这种敏感时间来到丰州的“生面孔”,所为何事,余英心里多少也有点数。
  
  他面上不动,内心迅速思索,考虑着目前应城总舵面临的各种麻烦。
  
  所谓“债多不愁”,有时候局势越乱,越好梳理,情况越危险,反而越容易寻得生路。
  
  一番虚与委蛇的对答后,余英下定决心,缓缓道:“俗话说得好,不是猛龙不过江,不是恶虎不下岗,二位英雄绝不是普通人,来此必有要事。不论何事,咱们都好商量,还请言明吧。”
 
 
 
 
27.  27   余爷:小老弟,经营帮派靠的是脑……
 
  余英的语气让姜小乙颇为惊讶, 她竟从中听出了坦白和倾诉的意味。
  
  余英并不是马雄飞和牛树高之流,只懂比拼武力,姜小乙刚见到他时还有些犯愁, 觉得想从此人嘴里套出真话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态度。
  
  是否有诈?
  
  姜小乙行走江湖, 人话鬼话都听过不少,看余英这样子也不像是要下套。
  
  她灵光一闪, 想到余英这么急着摊牌的另一种可能——或许是有些事的后果已经超出了青庭帮可以承受的范围,他们自己也在想办法转移祸端。
  
  姜小乙心道,你想说,我还不急着问了。
  
  “余堂主别急, 我们兄弟来这,主要是想为吕家姐弟讨个公道。以你们青庭帮在丰州的势力,不至于非要那么小小的一块地吧,究竟为何如此欺压他们?”
  
  “这……”余英顿了顿, “此事的确事出有因, 我们青庭帮与吕家无冤无仇,是另有人想让他们离开丰州, 逼着我们做的。”
  
  姜小乙:“还有人能逼迫青庭帮?”
  
  余英苦笑一声,道:“在外人眼里, 我们青庭帮在丰州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可肚子疼只有自己知道, 丰州真正的当家从来也不是青庭帮。”
  
  姜小乙心中一亮, 似乎明白了。
  
  余英接着道:“我们每年都要往虹舟山上送三万两银子,还要包他们全山的衣食用度,少一钱,来年就别想好过。”
  
  姜小乙:“你们还要给天门上贡?”
  
  余英道:“当然, 丰州上上下下的地头帮会都要按帐目年年向虹舟山递份子钱,这是不成文的规矩,现在我们青庭帮一家独大,这银子基本全部落在我们头上了。” 
  
  姜小乙:“是天门让你们逼吕家姐弟离开丰州?是何原因?”
  
  余英道:“二位英雄可能还不知道,吕家姐弟的爹吕顺与拳宗姚占仙曾是同门师兄弟,但是后来结了仇。”
  
  姜小乙:“到底多大的仇,人都死了,还要为难他两个孩子。”
  
  余英回忆道:“都是二十几年前的旧怨了,据说两人是因为前任门主的女儿产生了争执,后来他们比了一场武,是姚占仙获胜,娶了月夫人,吕顺则被逐出天门。可惜吕顺一介武夫,也不会做生意,日子过得拮据,所以他每年都上虹舟山挑战姚占仙,其实就是去要点银子。姚占仙本不想管他,但是月夫人念及往日情面,坚持让他上山,姚占仙这才应允。”
  
  “这……”姜小乙恍然,“原来是情债吗?”她摸摸下巴,嘀咕道:“一年一度,堪比鹊桥相会啊。嘿嘿,也怪不得姚占仙这么大火气。”
  
  “非也。”余英摇头道,“其实月夫人在与姚占仙成亲后第三年就病逝了,但姚占仙依然履行了对她的承诺,直到今年。现在吕顺死了,他也无需再忍了,想把眼皮子底下彻底清干净,也是无可厚非。”
  
  姜小乙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们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黑道,就这么怕天门?”
  
  余英无奈道:“说什么黑道,也不过是买卖人,只要是买卖人,就不得不学会向人低头。好在我们帮主领导有方,整个丰州,需要我们低头的也只有这一处。天门弟子武功高,远胜市井帮派,而且他们在虹舟山驻扎两百余年了,根基比我们深太多,我们上贡,一来买平安,二来也讲求个辈分。”
  
  姜小乙一字一句听得都很认真。
  
  她的行事风格就是喜欢收集零散的消息,从前她走江湖,也都是从这些边边角角入手,她觉得这样更容易接近真相。
  
  可一旁的肖宗镜听不下去了,再聊下去天都要亮了,时间紧迫,他们必须直切核心,快点打探军饷的消息。
  
  他没有打断姜小乙,只是稍微抬了抬下巴。
  
  姜小乙瞬间察觉。
  
  她话锋一转,幽幽道:“不过,想必以贵帮今年的收成,区区三万两银子,应该不放在眼里了吧?”
  
  余英顿了顿,声音放低。
  
  “英雄这话如何讲?”
  
  姜小乙手往桌子上猛地一拍!
  
  突如其来,不仅余英,给肖宗镜都吓了一跳。
  
  姜小乙厉声道:“能看出我们不是普通人,算你有点眼力!我不是诈你,你最好还是趁早交代,免得招来更大的麻烦!”
  
  余英语气不变:“二位英雄想让老朽招什么?”
  
  姜小乙:“还装傻,你们青庭帮最近是不是发了笔横财!”
  
  余英叹气道:“横财没有,横祸倒是有一堆。”
  
  姜小乙:“如何讲?”
  
  余英抬眼,一双浑浊而精明的眸子在姜小乙和肖宗镜之间转来转去,最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神色肃穆,缓缓发问:“在这之前,老朽想问问二位,究竟是哪一路的英雄?”
  
  姜小乙冷笑:“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打听我们的来路?”
  
  余英面无表情道:“有一句话,老朽想先告诉二位。老朽在此与二位谈论这些事,不是因为二位武功高强,能随时要了我的老命。请二位不要小瞧了老朽。我余某人虽不会武功,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钱帮主待我有知遇之恩,此生难报。区区贱命不值一提,二位若不信,大可动刑,看看能不能从余某这张嘴里撬出些什么。”
  
  一番话平平淡淡,却听得姜小乙烦心不已。
  
  江湖里最怕的就是这种人,看似软弱可欺,实则跟头倔驴一样,软硬不吃,完全不转弯。
  
  见他们没说话,余英接着道:“二位若真想从老朽这问出点什么,至少得让老朽知道,你们打哪来。”
  
  姜小乙刚要说话,肖宗镜忽然道:“可以。”
  
  肖宗镜也不多语,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打那来。”
  
  余英抬头看了看天棚,再回眸时,肖宗镜已经站起身,来到他面前。他高出他一头还多,垂下眼眸。
  
  “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我们来对地方了。”肖宗镜可比姜小乙直接多了,开门见山——
  
  “军饷在哪?”
  
  余英周身一紧,心说他们果然是为这个来的,口中道:“抱歉,这老朽不知。”
  
  肖宗镜道:“是真不知,还是在跟我讲帮派义气?”
  
  余英不语,肖宗镜的手掌压在余英的肩上,缓缓道:“你现在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会接着查。一旦我查出这案子与你们青庭帮有关……”肖宗镜停了片刻,声音又沉了几分。“你信不信,不管钱帮主人在哪里,不管你们有多少个兄弟保护他,我都能挖他出来,活剐了他。”

  
  他口中还有残余的酒气,神色平静,却气势逼人。余英脸颊滚烫,他自诩胆量不输任何习武之人,可此时却被面前人四平八稳的话语压得气势全无。
  
  肖宗镜直起身,又道:“你们已铸成大错,切不可错上加错,祸及满门。”
  
  他的手一松,余英顿感肩膀上挪开一座大山,呼吸都变得顺畅了。
  
  他自然也明白肖宗镜口中“打那来”的意思,双手抱拳,朝肖宗镜深施一礼。
  
  “老朽有眼不识泰山,二位大人请恕罪,但老朽并未说谎,青庭帮连半点银子和粮草也没有见过。”
  
  姜小乙眼中精光一闪,敏锐道:“你这话说得奇怪,没见过银子粮草,那见过什么?”
  
  余英眼皮子耷拉着,明白这次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不如顺势而为。
  
  他心下一横,说道:“见过随行官兵的尸首。”
  
  姜小乙肩膀一僵,那一瞬间,她察觉出身旁之人已在震怒的边缘。
  
  这冰冷的杀意连不会武功的余英也察觉到了,他连忙道:“大人!人绝不是我们杀的,给我们天大的胆子我们也不敢劫朝廷的军饷,我们也是被迫无奈啊!”
  
  姜小乙:“被迫何事?”
  
  余英:“上个月初六,有个人找到我们帮主,让我们挑二十个可靠的兄弟,在初八这天帮他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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