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Twentine
Twentine  发于:2021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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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鹰堂堂主余英立在正堂之下,他已年过半百,身材矮小,脸型瘦长,悬胆鼻,留着一撇八字胡,眼睛小而浑浊。他是冀县四堂堂主中年纪最大的,因过度操劳,头发白而稀疏,更显得几分衰败之相。
  
  余英不会武功,原本只是开门见财的账房,但是他善谋善断,又长于经营,被钱啸川所喜,任命他为四堂之主,做青庭帮在冀县的管事。
  
  “余爷!你倒是发个话呀,大伙都等你拿主意呢!”一名身高八尺有余,壮如铁塔的急性汉子率先嚷道。“要我说还有什么可想的,老子这就带人去围了吕坊!抓了那劳什子的铜花双侠,当街斩了!”
  
  余英看向他,好说好商量道:“牛堂主稍安勿躁,现下情况特殊,不能草率行事。”
  
  这位就是青庭帮冀县四位堂主之一的牛树高,他不满余英的言辞,怒道:“什么情况特殊?被人欺负了不还手,别人就会看扁了我们青庭帮!”
  
  他右手边坐着一名长条脸的汉子,也是四堂主之一的王常捷,说道:“的确,丰州其余的黑道势力虽然都被帮主压了下去,但他们死而不僵,万一我们镇不住场,肯定会再次冒头。这次马副堂主可是众目睽睽下吃了败仗,这一笔账我们定得找回来。可不能让别人瞧了笑话,大伙说对不对!”
  
  众人齐应:“王堂主说得对!不能被人瞧笑话!”
  
  一时间堂内杀气腾腾。
  
  但不管他们如何拱火,余英就是不同意。
  
  很多帮内的重要事务,这些底下人不知道,他却知道。
  
  最近不太平,所谓流年不利,喝凉水都塞牙。上个月的糟心事就不说了,这个月总舵又来了位不速之客。上月出事时钱帮主至少还能保持往日的镇定,这次来的这位不速之客,却彻底让帮主的精神紧绷起来。
  
  余英看在眼里,也是着急不已。他还没找到合适的解决之法,结果现在又冒出了个什么铜花双侠。
  
  唉……
  
  余英久久不语,牛树高左手边的一名三白眼的瘦高汉子风凉道:“恕我直言,余爷这么胆小怕事,可不像是黑道人物的做派。”
  
  余英瞥了他一眼,笑道:“我又不会武功,不像各位堂主这般英勇无畏,总喜欢事事多考虑些。”
  
  这三白眼的汉子便是最后一名堂主,徐扈。
  
  徐扈道:“余爷深谋远虑也无可厚非,但人家摆明了跟咱们过不去,若是还躲,确实让人瞧不起。”
  
  牛树高和王常捷一旁帮喝道:“没错!还有什么可想的!”
  
  他们语气越来越冲,已把不满和不屑都写在了脸上。
  
  余英看着他们愤愤不平的样子,心里十分清楚。他一个不会武功的老账房做到冀县四堂之主,这些人一直不服气,经常私下聚会,议论长短,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想找他的麻烦,恨不得取而代之。
  
  真是一群没脑子的棒槌,余英脸上不动声色,心中鄙夷,若不是他们现下都拴在一条绳上,他真想让这些莽夫去踢踢铁板,栽几个狠跟头,见见天有多高。
  
  就在群情激愤之时,躺在中央躺椅上的马雄飞颤颤开口:
  
  “各位……我、我有话要说。”
 
 
 
 
25.  25   大哥已经入戏了噢。
 
  余英走向马雄飞。
  
  “马副堂主有什么话, 快请说来。”
  
  马雄飞艰难撑着眼皮,道:“余爷……这铜花双侠的名号虽没听过,但万万不可小觑。那翻山鼠倒也还好, 他那大哥混江龙才是真的看不清深浅。我觉得……以防万一, 咱们还是应该先向总舵通报此事。”
  
  牛树高登时不满。
  
  “不行!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在帮主面前露怯!难道我们冀县无人了吗?”
  
  王常捷也道:“没错,而且帮主已经吩咐过了, 他近期有贵客上门,不许外人打扰。”
  
  马雄飞道:“可是,总归要稳妥些……”
  
  徐扈哼笑两声,道:“看来青面马在老鹰堂待久了, 也染上深谋远虑的好习性了。”他故意强调“深谋远虑”,听得马雄飞黑了脸。
  
  “徐堂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扈道:“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马爷,青庭帮可不都是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他斜眼瞄向余英。“帮主让老鹰堂赶一对没钱没势的姐弟离开丰州, 竟然半个多月还没成事, 这说出去谁信?”
  
  余英无奈道:“吕坊在丰州经营多年了,我不想将事做得太绝。”
  
  王常捷哈哈大笑:“余堂主, 青庭帮走的是夜路,你这一肚子的妇人之仁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马雄飞见余英被辱, 顾不得一身伤,撑起身子道:“王常捷!你有胆量就再说一次!”后方老鹰堂的人也一同站了出来,怒目而视。
  
  青庭帮有帮规, 严禁窝里斗, 所以王常捷虽不满,却也不会真的与余英起冲突。他冷冷一哼,睨向他处。
  
  堂内氛围可谓是剑拔弩张。
  
  其实……
  
  包括余英在内,这一屋子的人都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们还在为如何处理此事争吵不休的时候,有两个人已经悄悄前去吕坊了。
  
  青庭帮内大多还是胸无点墨的泼皮混混,只想着吃了亏就要找回来,并不像余英一样懂得揣度形势。
  
  这次前去吕坊的两个人,一个是之前那个青皮头子,还有他一个铁杆兄弟。他们实在忍不了白天吃的亏,尤其是一想到翻山鼠姜二那奸诈得意的嘴脸,他们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非得去讨个场子不可。
  
  他们身份卑微,没有资格参加堂会,也不知余英关于此事的处理态度究竟如何,脑子一热,拎着干草和几桶油就出发了。
  
  他们深知自己武功低微,动起手来不可能占到便宜,所以他们也没想正面冲突,而是起了坏心眼,想放火烧店。
  
  他们赶着夜路来到吕坊门口,店面已经关了,四周寂静。两个人互相看一眼,着手行事,将干草铺在店门口,又在上面洒了油。
  
  如果他们就此点火,然后快快撤离,或许真能给吕家姐弟带来点损失,自己也不见得有麻烦。可是他们不甘心,尤其那青皮头子,就是想给翻山鼠点颜色看看。他们知道铜花双侠都住在吕坊后院,两人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夜深人静,干脆把他们家后院也一块点了。
  
  他们想得未免过于轻松了。
  
  几乎在他们上房的一瞬间,姜小乙就察觉到了。
  
  她已从柴房回到房间,躺在两张桌子拼成的床上。她没有睡着,双手垫在脑后,翘着腿,正在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房顶的动静。
  
  姜小乙悄声翻下桌,谨慎聆听,房上瓦片声非常明显,应该不是什么高手。她断定这应该是青庭帮又派来什么虾兵蟹将来找麻烦,刚想出门口看看情况,忽见床上坐起一道黑乎乎的影子,晃来晃去,好像迷迷糊糊的。
  
  姜小乙连忙跑过去,小声道:“大人……”
  
  肖宗镜嗯了一声,眼睛往房上瞟了瞟,姜小乙道:“是青庭帮又来人捣乱了,都是些杂碎,不劳大人动手,我这就去打发了。”
  
  肖宗镜的目光又移到姜小乙脸上,他尚未完全清醒,眼神还有些恍惚。
  
  姜小乙:“大人好好休息吧。”
  
  肖宗镜盯了她看了好久,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道:“睡不着了……”之后便推开吕圆下了床。他落地时带了一点踉跄,吓得姜小乙赶快伸手去扶。结果这一扶她自己差点栽倒。平日里肖宗镜身法高明,步履无声,给姜小乙留下了一个错误的印象——好像肖宗镜本身也是身轻如燕的。谁知今晚他喝多了点酒,少了些控制,身体顿时重得像座山一样,这一搭手差点给她压塌了。
  
  “……大、大人请小心啊!”
  
  肖宗镜摇摇头,直起身,醉醺醺道:“没事,我有数。”
  
  姜小乙被浓厚的酒气熏得紧了紧鼻子,她心说你说话都大着舌头,能有什么数。她刚想再劝,肖宗镜已经拨开她出了门,一晃就没了影。随后,姜小乙听见哎呀两声,她追到门口一看,肖宗镜一手抓着一个人,已经落回院子里。
  
  姜小乙上去一瞧,认出青皮头子,不禁咂嘴:“怎么又是你。”她见那青皮头子手里还拎着油桶,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好啊,来使坏的。”
  
  青皮头子也是识时务,见事情败露,两膝一软,当场下跪。
  
  “爷爷饶命!小的们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姜小乙指头放在嘴前,嘘了一声。
  
  “你莫要吵,吵醒了吕家姐弟,我要你好看。”
  
  青皮头子头捣如蒜:“不吵不吵,求爷爷们饶命……”
  
  姜小乙围着他转了一圈,拍拍他的脑瓜:“如何称呼呀?”
  
  “回爷爷的话,小的叫娄淄。”
  
  姜小乙笑道:“真是人如其名,专捅娄子。”
  
  娄淄:“不不不,爷爷,小的是淄水的淄。”
  

  姜小乙一拍他的脑门:“谁管你是哪个字!说!谁让你们来的?”
  
  娄淄:“没人让小人来,是小的胆大包天,自己决定的。”
  
  姜小乙冷笑道:“还敢嘴硬是吧,我就先撕下你一只耳朵,看看你还硬不硬。”
  
  娄淄的同伙在一旁求饶道:“两位大爷,他没说谎!现下冀州四堂堂主正聚在一起商讨如何对付你们。我俩只是想找吕家姐弟出口气,不晓得二位大爷在此,若是知道,我们打死也不敢来呀!”
  
  姜小乙也懒得拆穿他,接着问:“商议对策?可有什么结果?”
  
  娄淄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尚无结果。”
  
  姜小乙冷笑一声,威胁道:“没结果?今日你们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别想全须全尾地离开了。”
  
  姜小乙原计划是,先尽可能地从这二人身上榨取青庭帮的消息,等明后天他们的硬茬子找上门,就更好应对了。可肖宗镜连这一步都没耐心听了,他蹲到娄淄面前。
  
  “带我去。”
  
  娄淄只感面前一黑,肩膀随之一颤。
  
  “大爷想去哪?”
  
  “你打哪来,我就去哪。”
  
  姜小乙在后面偷偷拉了拉肖宗镜的衣裳,肖宗镜全没理会。
  
  娄淄鼻子一抽,闻到厚重的酒气,心想这肖宗镜定是喝了不少酒,没准是壮了胆子打算直捣黄龙也说不定。
  
  他暗笑,心说您老人家这不是前往老鹰堂,您这是赶着去酆都城呢。
  
  就算你们两兄弟武功高强,可老鹰堂戒备森严,尤其此时,其他三个香堂的堂主都在那里,高手如云,岂容你们放肆。
  
  姜小乙也有类似顾虑,她怕肖宗镜喝多了上头,悄悄在他耳边说道:“大人,我们还没彻底摸清他们的根底,还是小心为上吧。”
  
  肖宗镜:“这不就去摸了么。”
  
  娄淄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之间天地倒转。肖宗镜扛着他上了肩,倏地一下跃上院子高墙,沉声道:“指路。”娄淄指向一处,肖宗镜拔腿而出。姜小乙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临了想到什么,回头冲院里剩下那个青皮道:“那边有井,你去打水把店面整理干净再走,一点油星也不得留!”
  
  娄淄被肖宗镜扛在肩上,跳上跳下。他耳边的风嗖嗖吹,胃里翻江倒海,只觉得这人跑得比飞得还快。
  
  也就半柱香的功夫,肖宗镜来到开门见财。店里是人声鼎沸,喧闹嘈杂,铺面外挂着一串串的红灯笼,里外都透着喜庆。门口的木桩子上拴了七八匹马,还停着几辆空马车,喽啰们腰间带刀,随走随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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