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去把你手上的人立刻召集起来,孟棠嬴既然敢宣战,我又何惧之有。”他沉声丢下这句,挥鞭离去。
守在一旁的李炎见状,连话都没说出口,赶忙追了过去。
秦恒不敢耽搁,领命速速离开。
半途上,汴京的上空忽而狂风大作,吹来风雪。
本就结冰的大道上加上这层浮雪,更是难走。
孟西洲同李炎就着风雪遮掩,直接□□而入。
“分开行动,若有人动手,直接杀了便是。”
他甩下这句话时,人已经在几步之外。
李炎愣了一瞬,后拔剑往另一侧奔去。
少时,搜了大半个宅院的孟西洲一路来到花园中,他提着染着冰霜的剑,身边围着一圈儿侍卫。
侍卫清楚对方身份,没有殿下的命令,便没人敢下杀手。
孟西洲并未留情,几剑之下,围着的几人已经倒在雪地之中。
不过几步,风雪已经把淌出的血迹遮盖住了。
“孟子思!”孟棠嬴有些兴奋,见人终是来了,撩开阁楼上悬挂着的幔帘一角。
孟西洲闻声瞧去,远远见池塘尽头的阁楼上立着不少黑影,其上挂着御寒的帷帐。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孟棠嬴拉在怀中的沈青青。
透过风雪,他看到对方也在看向他,朦朦胧胧,不知神色。
似乎是错觉,这一刻,眼前的风雪都停下来了。
孟西洲攥紧手中的长剑,冻得通红的手,已经有些麻木。
他承认,在得知沈青青逃走消失的这段日子,他心底生出许多阴暗的情绪。
找回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不得不做的一件事。
他缓步走到阁楼之下,孟棠嬴叫退旁人,“外面风雪这么大,堂哥快请进来赴宴。”
掀帘而入,一楼厅内立着数个暖炉,暖融融的,圆桌上备着T栀子整理W酒菜,四周留了两个丫鬟,孟西洲扫过一圈,没看到沈青青的身影。
“堂哥一路辛劳,进孤的别院,竟未走正门,委实没了君子之范。”他揶揄着,孟西洲并未理会。
“咣当”一声,孟西洲把沾了血的长剑横在他面前。
守在一旁的亲卫瞬间拔出刀。
“唉?堂哥还什么都没做呢,你们先把刀收好,孤还有话要问堂哥。”
“是,殿下。”
“找我作何?说罢。”孟西洲落了座,瞧见孟棠嬴眼角上有两道明显的划痕。
他心底一沉。
孟棠嬴缓缓抬手捂着那淡然一笑,“让堂哥瞧笑话了,昨夜耍弄猫儿弄出来的,你说这猫儿平日里瞧着温顺,真在怀里宠着时,就有些不太听话呢……”
孟西洲盯着孟棠嬴的眼睛,衡量许久,眉色未缓,讥笑道:“太子殿下还有逗猫的好兴致,我还以为殿下昨夜早走,是因扬州案子折了孙尚这个左膀右臂,被圣上当众责备丢了脸面。”
孟棠嬴眼底一沉,孙尚入狱的确让他焦头烂额,他父亲是工部尚书,昨日晚宴父皇重提孙家之事,他无力帮衬,让孙家这个本就不牢固的盟友彻底断了。
“堂兄这是故意的了?”
“扬州之案,铁证之下,孙尚罪无可恕。”
“你让孤不自在了,孤自然要从旁的地方找乐子。”孟棠嬴不怒反笑,从袖笼里拿出个香囊闻了闻。
“猫儿的味道不错,堂兄要不要试试?”
他摊开手,银丝缎面的香囊上,一小支金桂,绣工不那么好。
孟西洲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颤。
“无聊。”
他的手不动声色的握紧桌上的长剑。
见他衣襟上沾了不少血迹,孟棠嬴转而问:“不想身为刑官的大理寺少卿,竟滥杀无辜。”
“伏击朝廷命官,依照南璃律法,理应诛杀。”
“那堂哥当下又是何意?竟对孤拔剑相对。孤可是东宫太子,堂哥即便想坐上这个位置,也不该这么心急的吧?”
孟棠嬴的声音明显比方才高了几分,他盯着对方手中的长剑,像是个孩子在觊觎邻家小孩口袋里的糖似的,喃喃道:“父皇的追云剑。”
孟西洲没有理会,沉声道:“我对太子之位无意。”
“是么?”孟棠嬴眸色幽深,盯着他看了许久,竟真瞧出出几分坦荡。
费了这么大的劲,他会不想做太子?
父皇这些年布的局,委实让他看不懂。
从孟西洲母亲侍女那听到了洛瑜当年生产的真相后,才知道父皇这些年的反常为的是什么。
是报复。
自始至终,他不过是父皇同他最憎恨之人生下的弃子罢了。
他孟棠嬴,自始至终,就是个笑话啊。
而孟西洲,从一开始看似一无所有,却已经不知不觉得到了所有。
包括沈知意。
顿时,孟棠嬴腔子里内怒火难挨,可双方未彻底摊牌前,这时的谈话,并无意义。
不如看他痛苦来的痛快。
“孟子思,孤真的很羡慕你,所以孤看不得你的好。”他咧嘴一笑,眼睛里满是癫狂。
孟西洲猛地起身,提剑之余,隐藏在四周的暗卫忽而涌上。
秦恒与李炎持剑冲了出来,护在孟西洲身旁。
一时间,双方人马都亮了出来。
孟棠嬴并不意外,吩咐道:“去把人带下来。”
少时,一阵浅浅的步脚声后,孟西洲看到楼梯处走来那人。
他眉头紧蹙,带着些许疑虑道:“秦二娘子?”
“呜呜……”女子被塞着嘴巴,脖子上架着刀,不敢乱动。
孟棠嬴盈盈一笑,看到楼梯拐角处,露出的那半截藕荷色长裙僵在那处。
此刻,沈青青停在原地,密长的睫毛颤了颤,把视线从身前的女孩身上收回。
她没想到,方才同她立在一处的女孩儿竟然是秦二娘子。
女孩生得白净,眉眼乖顺,五官还带着些许稚嫩,年龄应该不大。
二人在锦罗阁外有过一面之缘,但沈青青已经记不得了。
很快,她跟着秦二娘子走了下来,看到不远处的孟西洲,他身着华服,也在向她看来。
可不知为何,瞧着有些憔悴。
怕是在担心秦二娘子吧。
沈青青自嘲一笑,不易察觉地瞟了眼桌子上的酒壶。
孟棠嬴走上前,凑到沈青青身边,她别过头,露出小半截白颈上满是他留下的红痕,半遮半掩的,恰到好处。
他笑笑,抬手为她仔细理好衣襟,温声问:“冷吗阿意。”
沈青青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声,只得瞪他一眼。
孟西洲将视线从沈青青颈上的红痕挪开,心底的阴暗再次滋生发芽。
他想现在就杀了孟棠嬴。
孟棠嬴看他眼底平静无波,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两位都是堂哥的女人吧?堂哥好福气,两位嫂嫂一人貌可倾城,一人家世显赫,不过常言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今日孤让堂兄做个选择。”
他走到桌前,一手举起一只酒盏,兴奋道:“一杯鸩酒,一杯屠苏。堂兄来选。”
“你的外室与秦小姐,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李炎脑子嗡的一声,暗自看向自家主子。
孟西洲立在那,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对他本就没有意义。
他要确保的是,两个人今日必然都不会死。
孟西洲在脑中反复验算,那个唯一可以救下两人的行动到底有几分把握。
此刻,对面的秦二娘子哭的梨花带雨,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而另一人,挺直了身子立在那,没有任何反应,绝美的小脸上也寻不到半分喜怒。
“选不出么?你若不选,她们都会死。”
说着,他将酒杯直接抵在沈青青唇边,孟西洲的心跟着突突一跳,差点就不受控制地冲过去了。
沈青青低眼看了下酒盏,又扫了眼桌上那只银色宝珠酒壶。
这原来是只阴阳壶。
方才孟棠嬴给她展示过。
壶里压根就没有无毒的酒。
只不过,两种效果不一样罢了。
她将视线敛回,看向立在那头的男人,没有一丝波澜。
不管孟西洲会如何选,她都已经做好自己的选择了。
一声寒风吹过,帷幔轻颤。
暖阁内的所有人都听到显国公府的小公爷平静地说出那几个字,“我选秦小姐。”
仿佛有人关上了唯一的一扇窗,沈青青的世界彻底安静了。
她看向桌面上的酒,又看了眼孟棠嬴手中的酒,接了过来。
一旁的秦二娘子被松开后,面露喜悦,哭哭啼啼的跑向孟西洲。
孟西洲没有应开双臂去接她,而是提剑冲了出去。
“沈青青!别喝!”孟西洲大喊一声,话音未落,一声金属落地的脆响。
沈青青已经喝了下去。
第46章 046(修订版)
“别!”孟西洲高喝一声, 伺机而动的暗卫瞬间拔剑。
一时间,双方白刃相接。
孟棠嬴将人禁锢在怀中,轻轻摩挲着,附耳低语, “阿意真乖。”
唇角因毒酒忽然落下一滴血红, 顺着她皙白的下颌滚落。
孟棠嬴看到假死的酒起了作用, 兴奋地将她搂紧。
另一头,孟西洲赤目猩红地挥剑, 像是疯了一般,在往孟棠嬴这冲。
错开孟西洲,她看到立到被他护在身后的秦二娘子。
胃口一阵翻腾, 她扭身靠进孟棠嬴的怀中,她不想看。
从一开始, 她就清楚孟西洲不论出于什么目的, 都不会选她。
所以谈不上失望。
只是即便有了心理准备, 在听到那声淡定的“秦小姐”时, 心还是不争气的疼了起来。
直到麻木地没了感觉。
她了动唇,低声说:“孟棠嬴, 我很累。”
“睡一觉就好了, 阿意。”
话音未落,一声布帛撕裂的响动, 心口前抵上个东西。
怀中女子手中的簪子已经刺进了半截。
“殿下!”
孟棠嬴垂首,看到那双冷艳的明眸中, 只有滔天恨意。
“可惜了。”她嗤笑。
他哽住, 吐出个字,“你!”
下一息,沈青青被暗卫刁诏拎了起来, 他出手不假思索,手中白刃立刻就要刺进她单薄的身体。
抬眼间,孟西洲看到沈青青面色淡然的闭上了眼,似乎在迎接着那一剑落下。
她不是要逃吗?这副凛然赴死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还有,孟棠嬴不是她的主子么?她行刺是不要命了吗?
来不及想明白,孟西洲已经冲了过去。
火光石电间,他提剑拼杀至刁诏身前,一把将剑刃从她身上扫开。
刁诏将沈青青丢开,注意力转向孟西洲。
屋内剑光四交错。
倏然,屋外一声迅猛的呼啸。
狂风席卷,紧闭的窗户被猛地吹开,刺骨的风雪顺着缝隙涌了进来。
一时间,迷了众人双眼。
立在一旁的孟棠嬴突然意识到桌上酒壶跟着消失了,一抹白色身影从眼中消失。
他慌张推开侍卫,踉踉跄跄往楼上奔去。
孟西洲挥剑斩退几人,大步跟了上去。
二楼垂下的布幔已然被风吹开,屋里飘着飞雪。
木栏边缘,女孩穿着着一身雪衣扶着木栏,望向白茫茫的暴风雪,青丝被狂风吹的乱舞不止。
她平静地似若冰封,没什么情绪。
孟西洲望着那抹孤零零的身影,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他意识到,事情和他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终是忍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沈青青!你快过来我这!”
她扭头,看到孟西洲慌乱无措的面容时,不由得笑了。
“孟棠嬴想要我的身子才追过来的,那你呢孟西洲?你又是为了什么?也想再囚禁我么?”
孟西洲被问的一时语塞。
他承认,他想过。
她眼角挂着剔透的冰晶,平静安详,没有喜怒也没有期待。
“你们若冲过来,我便跳下去。”
沈青青抓着木栏往上迈了一步,身后风雪狂啸。
单薄的像是一张纸,随时可能飘走。
孟西洲紧咬着唇肉,沉声说:“沈青青,我不会那么做的,你先下来,别做傻事!”
沈青青摇摇头,举起酒壶,摩挲着壶上那两颗红蓝宝石,笑着说:“我要回家了,怎么会是傻事?刚刚孟棠嬴给我喝的是假死的药,别怕。”
孟西洲慌了,他没听清后半句。只觉得女孩苍白弱小,快要融进身后的风雪。
这种回家意味着什么他清楚。
他发着颤音说:“你的家在三溪村,我带你回去,沈青青,你先下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