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下去,奶香、米香、果香混合在一起,又甜又糯,好吃极了。
在这样寒冷的冬日,围着炉子吃凉凉的雪媚娘,别有一番滋味。
姚珍珠一口气吃了两个,还是有些意犹未尽,她品了品:“若是有其他的新鲜水果便更好了,不过用芒果做内陷是最合适的。”
汤圆头一次吃这个,这会儿几乎都要咬掉舌头:“真好吃,小主手艺太好了,呜呜呜,汤圆觉得好幸福。”
甜品就是会让人倍感幸福。
姚珍珠眯着眼睛笑:“这好做得很,你们要是喜欢,过两日咱们还吃。”
冬日有天然的冷冻环境,不需要冰鉴,食物也能很快达到冷冻效果,赶着还未开春,正好侍弄这些,错过了可惜。
听澜也感叹:“是啊,真的好香,奴婢还是头一次吃芒果,没想到这么香。”
若是单独吃芒果,可能味道还没有那么浓郁,但是奶油和面皮激发了芒果的香甜,让人唇齿留香,食之不忘。
姚珍珠选了四个最漂亮的放入水晶盒里,准备妥当之后,便洗手更衣。
等她打扮妥当出毓庆宫时,之前李宿吩咐过的小轿也已经等在门口。
陪轿的黄门很年轻,瞧着很精神,麻溜给姚珍珠行礼:“小主,今日由小的伺候您去凤鸾宫。”
姚珍珠叫给了赏,便上了轿子,晃晃悠悠往凤鸾宫行去。
就在她以为这一路会很顺利时,外面突然传来听澜的嗓音:“小主,前面是贤妃娘娘的仪仗。”
姚珍珠立即叫停轿子,下来立在宫道边上,俯身行礼等贤妃娘娘的暖轿过去。
然而,那四人抬的暖轿却不前不后地直接停在了姚珍珠面前。
姚珍珠便听到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现在的宫女越来越没规矩了,见了本宫还不知道跪下行礼。”
第40章 【二合一】她跟宿儿或许……
姚珍珠入宫这么多年, 除了之前跟着李宿拜见过贵妃娘娘,其他的主位娘娘她都没有见过。
倒是没成想,在西一长街这里居然碰到了贤妃娘娘。
虽说姚珍珠并非宫中后妃, 她只是太孙李宿的妃嫔,但她品级摆在那里,见了主位娘娘, 自然是要行礼的。
一般这种巷子偶遇,地位妃嫔停留避让行礼便可, 所以姚珍珠便也下了小轿,蹲福在边上等候贤妃仪仗过去。
万万没想到, 贤妃会来这么一句。
她话音落下,跟在轿子边的管事姑姑便看了过来。
姚珍珠出来行走, 代表的是李宿的脸面,她自不可能自贱身份, 但遇到高位嫔妃,人家让跪下行大礼, 她也确实不得不从。
姚珍珠一时间不知要如何行事,便顿在那里,有些犹豫。
她若跪了, 明日宫里就要说太孙在贤妃这里落了面子,很不好听。
她若不跪, 又有不敬长辈主位之嫌,李宿名声也不好。
姚珍珠一下子便进退两难。
她垂眸立在那,心中飞快盘算到底要如何行事, 便听贤妃又开了口。
这一次,她声音更冷了。
“不愧是宫人出身,就是这般没有分寸, ”贤妃声音里带着厌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本宫让你行大礼是给你脸面。”
这话就说得太难听了。
姚珍珠微微皱起眉头,事已至此,她不跪是不行了。
听澜略有些沉不住气,想要上前说话,却被姚珍珠拦了一把。
“贤妃娘娘,”姚珍珠低声开口,“早年孝慈皇后仁厚,道若是宫外偶遇,低位妃嫔不必非要行大礼,臣妾原是因遵循孝慈皇后的旨意,才为冒犯娘娘,让娘娘担了不敬的名声,未曾想到惹娘娘不快。”
跪要跪,话却也不能少。
姚珍珠说完,利落跪了下来,冲贤妃的暖轿行大礼:“恭迎贤妃娘娘,娘娘大安。”
她这话说得,直接把贤妃架在了不敬的罪名上。
贤妃脸色微变,她轻轻掀开轿帘,垂眸看向路边的少女。
姚珍珠还很年轻,她身量纤细,头发乌黑,低头露出了来的耳垂泛着莹润的光芒,身上满满都是年轻活力。
贤妃的目光里,却有着挥之不去的厌恶。
她冷冷道:“多嘴。”
她这一声下来,管事姑姑上前一步,抓起同样跪着的听澜,右手高高扬起。
只听“啪”的一声,那巴掌就打在了听澜的脸上。
姚珍珠紧紧攥着裙摆,她低着头,声音一丝怒气都无:“谢贤妃娘娘教导。”
听澜吞下口里的血,也跟着说:“谢贤妃娘娘教导。”
然而贤妃还真教导不到姚珍珠头上。
即便她是主位妃嫔,但姚珍珠并非宫妃,若真要管,也是亲自教养李宿的贵妃娘娘或者太子继妃去管教姚珍珠,而不是她这个贤祖母。
人跪也跪了,打也打了,贤妃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她道:“本宫教训你,是为你好,你且要明白。”
“你们这种出身的女人,最是不懂规矩,乱了宫里的章法。”
贤妃继续说着,瞧着是不肯走了。
寒冬腊月里,姚珍珠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可以遮挡风寒。
可她膝盖却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丝丝寒意顺着膝盖往上爬,让她几乎要哆嗦起来。
贤妃就这么坐在温暖的暖轿里,得了趣一般看着哆嗦的小诏训。
再被宠爱又如何?
太孙还要寄人篱下,何况太孙身边的小妃嫔。
贤妃心里畅快,那股子憋闷恶气终于散出来,她此刻竟颇为得意。
姚珍珠垂着头,她紧紧攥着手,不让自己当真哆嗦起来。
即便被刁难,她也得维持毓庆宫的体面。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时,打另一头又来一队仪仗。
那管事姑姑便立即回了暖轿边,姚珍珠听她说:“是德妃娘娘。”
贤妃没叫走,就那么等在原地,仿佛有事要同德妃商议。
姚珍珠深吸口气,微微偏过头,看听澜安安稳稳跪在她身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垂下眼眸,第一次生出无力来。
就在这时,德妃娘娘的仪仗到了近前。
暖轿停下,德妃掀开轿帘,往外面看了一眼。
姚珍珠再度行礼:“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大吉。”
德妃今岁已四十有余,即便保养再好,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但她面容温和,眉目温柔,看起来很是随和。
她轻声开口:“好孩子,你是太孙殿下身边的新人吧?”
姚珍珠低头道:“是。”
德妃便点头:“是个好样的,难怪太孙会喜欢。”
姚珍珠没说话,这话她不能接。
德妃便没再同她说话,只转过去对贤妃道:“贤妃妹妹,这大冷的天,还是莫要在此处盘桓,咱们一起走吧。”
她开了口,又比贤妃位份高,贤妃自不好驳她面子。
但贤妃在宫中一贯倨傲,这会儿竟也不太给德妃面子:“德妃姐姐,你也来看我笑话吗?”
德妃被她这么一顶,好半天没说话,片刻之后才叹了口气:“你心气不顺,我也有所耳闻,只是这小诏训毕竟年轻,太孙又喜欢得紧,若是当真不给脸面,贵妃娘娘那里……”
德妃如此一说,贤妃就没再吭声。
她可以不给德妃面子,却不能当真不给贵妃面子。
片刻之后,贤妃道:“罢了,我也是想要同德妃姐姐一起去锦绣宫,姚诏训,你且起来,以后务必记得规矩二字,且莫要再犯错。”
姚珍珠被听澜搀着站起来,低声道:“是,臣妾遵旨。”
她这一起身,余光便看到德妃正冲她温和笑。
姚珍珠冲她福了福:“恭送德妃娘娘,恭送贤妃娘娘。”
德妃道:“起驾吧。”
德妃的仪仗缓缓前行,贤妃便也没有再停留,直接走了。
待这两尊大佛全部离开巷子,姚珍珠才回头去看听澜,担忧地摸了摸她的脸。
刚刚那姑姑打人用了巧劲儿,听澜的脸没有泛红,但若仔细看,能瞧见已经肿了起来。
“疼吧。”姚珍珠叹了口气。
听澜抬头,看了看姚珍珠,倒是笑了:“这疼什么呢,小主莫要忧心,咱们赶紧走吧。”
姚珍珠握了握她的手,没有说别的。
她尚且要依附于毓庆宫,要在太孙殿下手中讨生活,如何去给被主位娘娘教训得宫女出头?
可这口气,姚珍珠却实实在在放到了心里。
她上了暖轿,道:“走吧。”
因路上耽搁了这一会儿,到了贵妃凤鸾宫时时候就有些晚了。
凤鸾宫的小黄门很客气,把她请进门里,又催人去请贵妃娘娘。
姚珍珠领着听澜进了偏殿,在明堂里略站了一会儿,贵妃便到了。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红衣。
不过因没有外人,只很慵懒穿了家常的常服,瞧着很是随和。
贵妃看姚珍珠一脸镇定站在那,不骄不躁,不哭不闹,倒是对她高看了几分。
姚珍珠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大吉。”
贵妃指了绣墩给她坐,自己则坐在主位上。
“你可好些了?”
姚珍珠立即道:“臣妾已经好了,多谢娘娘垂询,今日特地带了新作的菜品给娘娘,请娘娘用个新鲜气。”
听澜忙上前,把食盒递给贵妃的管事姑姑邀月,又迅速退回姚珍珠身边。
邀月打开食盒,给贵妃瞧看。
两样小菜都很精致,一个可爱,一个漂亮,味道还很香,倒是让人很有食欲。
贵妃是试过姚珍珠手艺的,这会儿也不客气,直接用手取了一个雪媚娘,一口咬下去半个。
软软糯糯的奶油包裹着略有些凉的芒果,果肉酸甜,面皮却微甜弹牙,滋味特别香浓。
“嗯,”贵妃直接吃下一整个雪媚娘,点头道,“很不错,本宫喜欢这个味。”
姚珍珠心里欢喜,笑道:“谢娘娘称赞,娘娘喜欢便是臣妾的福气。”
贵妃见她这会儿竟能笑出来,眼神清澈,似乎刚才什么都没遇到,又点了点头。
“你的手艺确实好,宿儿倒是好口福。”
姚珍珠这回却认真起来:“殿下的胃口并不算好,臣妾不敢给上太刺激的食物,暂且先用温补的菜品养一养,殿下的胃更要紧。”
言下之意,她不会为了卖弄手艺枉顾李宿身体,她很有分寸。
贵妃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之后贵妃又问了几句她的身体,也问了李宿的事,差不多便结束了。
整个过程里,姚珍珠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贵妃也不去询问。
待姚珍珠要走,贵妃才又给了赏赐。
她道:“你虽才到宿儿身边,还是新人,但本宫却觉得你懂事,知道心疼人,有你在毓庆宫,本宫也能放心。”
“只要你好好伺候宿儿,本宫就会念你好,不会忘记你的体贴和努力。”
贵妃这话说到姚珍珠心里去。
她并非烟视媚行之人,也不靠宠爱获得地位,她依靠的是自己的手艺,是自己的忠心不二,也是她对李宿的关心和关照。
这种关怀照顾,无关于男女之情,有一种照料在其中。
贵妃很清晰点出了她的心思,这也正是贵妃所需要的。
姚珍珠福了福:“诺,臣妾明白,娘娘只管放心。”
贵妃摆手:“去吧,以后若有空,本宫叫你来玩。”
姚珍珠又福了福,领着听澜退了下去。
待她走了,邀月才取了碗筷过来,伺候贵妃吃话梅排骨。
其实李宿的口味随了她,喜甜喜酸,这小菜正合她口味。
贵妃吃了一块小排,仔细咀嚼,酸酸甜甜的滋味便涌上心头。
她道:“没想到,宫里还有这般灵秀的孩子。”
邀月笑道:“是娘娘好福气,也是殿下的机缘。”
是,这确实是李宿的机缘。
贵妃想着刚才姚珍珠的应对,不由笑了:“我总觉得,以后会有许多事,她跟宿儿或许能走得更远。”
邀月道:“这是大好事。”
太孙殿下那性子,能有人陪伴在身边,得他信赖,又能对他全心全意,也确实是好事。
贵妃又吃了一块排骨,点头道:“确实是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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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姚珍珠回到毓庆宫宫门口时,天色已有些暗了。
橘红的夕阳挂在天际,染红了半片天。
她扶着听澜的手下了轿子,抬头就瞧见一名身穿青灰官服的陌生黄门从毓庆宫步出。
大约头一次见姚珍珠,对方略微愣了一下,随即便过来行礼:“给诏训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