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悦楚妗。
他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己对楚妗的喜欢,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他可以忍受楚妗的接触,他甚至会因她的碰触而心旌摇曳。他会心疼她的身世,会想着自己若是早日与她相识,她的过去是不是不会那么让人心疼。
他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不顾及旁的任何事情,朝堂,后宫,权谋,皇位,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让他眉宇紧蹙。楚妗是他孤寂人生中仅剩的愉悦,他想要娶她,不是仅有的兴趣,而是是想要给她一个名分,让她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欣荣与共。
他想要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护她风雨无侵,予她高冠华服。
他对于楚妗想要嫁人的未来厌恶至极,是因为他早已经对她上了心,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是,我心悦她!”
“若是娶她,你的太子之位便要被罢黜,你也仍旧要娶她吗?”
顾沉宴想了想,摇了摇头。
建安帝轻舒了口气,道:“既如此,你便接受朕的赐婚,朕会替你挑一个……”
“不,楚妗我要娶,太子之位我也会守住,你当年便是因为皇位而放弃了我的母亲,让她终年郁郁,缠绵病榻。我不是你,你便是罢黜了我的太子之位,我仍旧会夺回来,是我的,我从不会拱手让人。”顾沉宴打断他的话,眼睛里满是势在必得。
建安帝狠狠地怔住,他抬着眼皮,看到了顾沉宴眼底的倨傲与淡漠,明明是大不逆的话,建安帝却生不出一丝怒意。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却又有些不一样,自己当初是也是这般年纪,也曾经那般诚挚地求娶云绣,他也曾真心爱慕过云绣,只是后来因为权势,屈从于周家,他远没有顾沉宴的这般魄力与狠绝。
他心底涌上浓浓的骄傲,心底暗叹,阿绣,我们的孩子如今长大了,他比我们都要优秀。
建安帝直起身子,笑道,“那赐婚的旨意何时下达呢?还是要挑个良辰吉日,这太子的婚礼,是国事,势必要好好操办。”
顾沉宴脸色一僵,不自在地说道,“到时候再说吧,不急。”楚妗刚才还拒绝了他,如今再提,怕仍旧是不会答应。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赐婚,定国公府定是会欣然同意,可他到底还是想要楚妗亲口同意这门亲事,而不是碍于圣旨,不得不坐上花轿。
建安帝没有发觉他的不自在,脸上满是兴致勃勃,“你这是何时开窍的?不会是看人家样貌俊俏,这才看上人家姑娘的吧?”
顾沉宴垂下眼眸,假装没有听见,又恢复到了冷漠的性子,拱手道:“若是无事,儿臣便退下了。”说完,也不等建安帝反应,就离开了营帐。
建安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笑意僵在嘴角,心底涌上浓浓的无奈,自己与顾沉宴的关系并不可以随意玩笑,他对他心底还有怨气,一朝一夕不能缓解。
建安帝忽然双眼一亮,不对,也不是没有转机。方才顾沉宴与他说话,难得没有冷声冷气,他是因为楚妗才对他有所妥协,若是自己在楚妗那里下些功夫,顾沉宴难免不会心软,而与他有所缓和。
思及此,他扬声唤道:“来人!”
大太监刘福全从外面走进来,躬身道:“陛下,老奴在。”
建安帝连忙道:“快替朕更衣,朕要去看一下楚小姐。朕记得她方才好像是昏迷了,你去同太医说,不论什么药材,若是对病情有帮助,都用上,也不用和朕报备了。”
刘福全一惊,这楚小姐这是入了皇上的眼了?
他虽然心底很是惊诧,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应是。
“陛下您是要穿怎样的衣服?”他打量了一番建安帝身上的衣服,明黄色的绣金龙的常服,很是威严,也无不妥,怎么就要换了?
建安帝展开双臂,“给朕换一身亲和一些的衣裳,让人瞧着不那么疏远。”
刘福全躬身,从一旁找了一套杏色的锦服,“这件看着色彩温和一些,陛下觉得可好?”
建安帝看了看,颔首道:“可。”
——
顾沉宴出了御帐,一改平日的不紧不慢,步伐飞快的来到了华阳公主的帐前,婢女看到顾沉宴,皆跪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顾沉宴抬了抬手,径自入内。就见到楚妗躺在柔软的榻上,额头上满是汗液,脸色通红,他的心莫名揪在一起,生出浅浅的心疼。
太医候在一旁,细细地把脉。
华阳公主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低声问道:“你怎的来了?”她看了一眼门外,将他推到一旁,“你先离开,等会儿楚世子便回来了,见了你,难免误会。”
楚怀璟方才被同僚叫出去了,怕是不多时便回来了。楚妗到底是还未出阁的姑娘,太子这般贸贸然闯入,虽说是探望病情,但多少有些不妥。
顾沉宴眼神流连在楚妗脸上,低声道:“无事,等我确认她无碍我便离开。”
太医把脉完,俯身道:“禀太子殿下,公主,这位姑娘只是风寒入体,且淋雨所致,这才发热,待老臣开几服药,喝下养几日就好了,并无大碍。”
顾沉宴轻舒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确认楚妗无事便折身打算离开,此时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原是去而复返的楚怀璟。
两人倏然相遇,皆是一惊。
楚怀璟见了屋内的顾沉宴,诧异地挑了挑眉,他拱手行礼后,一双黑眸沉沉打量着顾沉宴。
“殿下何故出现在此?”
顾沉宴心下一跳,虽心底发虚,但是表面仍旧波澜不惊,随意道:“孤来这里是来与华阳公主说话的,未曾知晓楚小姐也在,如今正打算离开。”
楚怀璟抿唇,不置可否,“那殿下现在就离开吧。”
顾沉宴知晓楚怀璟待楚妗很是宠爱,他如今将楚妗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太子妃,自是对楚怀璟也很是敬重。如今楚怀璟的态度称不上尊敬,但他也不介意,颔首离开。
楚怀璟看着再次落下的帘子,黑眸如墨,嘴唇紧紧抿着,带着一丝薄怒。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的太子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真是不容易啊,但是,大舅子好像不开心?
第50章
楚怀璟转身, 看了一眼榻上的楚妗,黑眸沉沉。
昨日太子一夜未归,他对于楚妗的丢失心急如焚, 一时也没有多想, 今日楚妗回来, 太子也跟着现身,还偏偏在华阳公主的帐中。
如今想来, 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总感觉是他们一同消失, 一同出现。
为了试探, 他方才特意出言不逊, 以顾沉宴的性子,定然是会心生不虞, 可是他一反常态,并未追究,还好声好气的离开了。
他不认为是自己得了太子的看重的缘故,想来怕是楚妗的原因。
他垂下眼眸, 黑眸如墨,心中却越发清明,太子近些日子被建安帝逼着选妃,满朝文武百官见证, 选妃之事怕是板上钉钉。
他深得圣宠,对于建安帝的心思多少也知晓一二,周家势大, 建安帝懦弱。以他对建安帝的了解,若是期限一到,他定然会听从周丞相的安排,让顾沉宴娶周家女为太子妃。
顾沉宴性情乖戾,对于周家女厌恶至极,势必不会乖乖就范。是以,太子必定要在两月之期内寻好合适的女子,打破周丞相的计划。
而今看来,若是他猜的没错,顾沉宴怕是将主意打到了楚妗身上,太子想利用楚妗为棋子,来打乱周文序的一盘棋。
他无法得知顾沉宴对于楚妗到底是真心喜欢还是别有用心。
但是定国公府的荣耀不需要楚妗去换取,家族自有男子支撑,不需要楚妗入宫为妃,他也不是那种靠女人才能官路通达的废物。
他不想楚妗活在精致的牢笼里,他只想让她平安喜乐。
楚怀璟低头,眼底闪过一抹坚定,楚妗再过不久便要及笄,以前他想着楚妗刚接回京城,与家人分离多年,便想要多留几年,待到十七再议亲。如今看来,楚妗的婚事要提前提上日程,最好是先给她订亲,成亲依旧按照计划,十七举行。
太子总不可能册封一个身上有婚约的女子为太子妃,如此也好绝了顾沉宴的念头。
华阳公主就看到楚怀璟自从与顾沉宴见过面后,就一直站在门口,神色莫测,那神情让她莫名有些不安,她不禁想到她听到的流言,楚怀璟做大理寺卿的这几年,手段狠辣,素有“玉面阎罗”之称,如今所见,果然不假。
她温声唤道,“楚世子?”
楚怀璟抬眸,见华阳公主正站在榻边,神色紧张地盯着他,他脸上的清冷神情瞬间褪去,挂上温和的笑意,朝着华阳公主道谢,“多谢公主肯让舍妹安置在您的帐中,还替她请了太医,微臣感激不尽。”
华阳公主面露愧色,“本就是本宫邀请楚小姐来狩猎场,也是本宫在林中遭遇险境,一时失察才让楚小姐丢失,楚世子未曾怪罪于我,反倒同本宫道谢,到让本宫惭愧不已,心下难安。”
楚怀璟摇头,说道,“这林中本就危险,突遇白虎也怪不得公主,更何况舍妹并未受伤,公主不用愧疚,舍妹想必并不会怪您。”
华阳公主温柔地看了一眼楚妗,道,“是啊,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华阳公主还想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行礼声,帘子被人从外面挑开,建安帝大步走进来。
华阳公主起身相迎,“皇兄怎么来了?”
楚怀璟也拱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建安帝亲自将楚怀璟扶起来,低声道:“楚爱卿不必多礼,朕听说楚小姐方才已经寻回来了,但是受寒发热,至今昏迷不醒,便打算前来探望一番,毕竟她也是随华阳一起入猎场,才遭此大祸。朕已经同太医说了,要什么珍贵的药材,不必同朕禀告,直接用就好了,直到楚小姐身体康复。”
“臣替舍妹多谢皇上皇恩浩荡!”
建安帝随意地点了点头,假装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床榻,楚妗双眼紧闭,还处在昏迷之中。
建安帝有些遗憾,自己特意换了一身衣裳过来,可惜未来的儿媳妇如今还没醒,自己也不好强行留在这里,刚才他还看到顾沉宴一直守在帐外,显然是想要进来探望,但好像又顾忌着什么。
他看了一眼楚怀璟,福至心灵。
难得看到顾沉宴想要做一件事,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建安帝心里冒出一丝幸灾乐祸,顾沉宴看着不可一世,居然连未来的大舅子都没搞定!可是不如当年的他,当初他求娶云绣的时候,可是很快就搞定了镇远侯。
这方面到底是不如老子啊!
“楚爱卿,朕听闻你棋艺高超,不知可有时间与朕对弈一番?”建安帝忽然道。
“陛下相邀,自是臣之荣幸!”楚怀璟道,不疑有他。
他怕是想不到,顾沉宴已经与建安帝摊牌,此时的建安帝与顾沉宴是同一阵营。
建安帝立马拉着楚怀璟就要往外面走去,爽朗笑道,“那朕与楚爱卿手谈几局,领略一番你的棋艺啊!”
他走至门口,忽然反过身子冲着华阳公主道:“华阳也来吧,朕不是记得你最喜欢下棋吗?前几日还缠着朕下了几盘棋,你也别一直呆着这里,莫要吵着楚小姐,就让楚小姐安心静养便好!”
华阳公主皱眉,她向来是不喜欢下棋这般沉闷的活动,何时缠着他下棋了?皇兄莫不是记错了人?她印象中喜欢下棋的人是顾沉宴……等等,不会吧?
她惊诧地睁大了美眸,看着建安帝,果然在建安帝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意味深长。
她了然,立刻收起脸上的诧异,嘴角微微勾了勾,配合道,“那我倒是要过过眼瘾了,我去当你们的见证人,看楚世子怎样赢过皇兄。”
建安帝佯装愠怒,沉声道:“你怎就知道是楚世子赢?为何不是朕?”
华阳公主笑着道:“我就是知道!”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营帐。
霎时,方才还拥挤的营帐顿时宽敞下来,一室静然。
——
顾沉宴闪身进入帘帐,小心翼翼地拉过一个小杌子,坐在了楚妗榻边,细细打量了一番楚妗,见她呼吸清浅,放下心来,撑着头打算浅寐一会儿,昨夜楚妗躺在他的怀中,温香软玉,他也是心旌摇曳,彻夜未眠。
楚妗只觉眼皮沉重,像是压着一座山,如何都睁不开眼,且浑身都使不上劲,喉咙却像是含了沙砾,干涩难受。
“水……水……”她喃喃道。
顾沉宴蓦然睁开眼,看了一眼榻上的楚妗,她细长的眉揪在一起,看着很是难受。
他起身去桌旁倒了一杯水,走回榻边,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地将茶盏放在她唇边,楚妗下意识便就着他的手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