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伊人睽睽
伊人睽睽  发于:2021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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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雨:“……”
  他一阵茫然, 被她推开,还有几分不解。他端详着她背影,思考她话中之意,戚映竹忽回身,好奇地问:“你真的在青楼里见过张郎么?”
  时雨当即精神一振,凑上去贴着戚映竹的耳朵,开始煞有其事地编瞎话。
  戚映竹不信他,可她又被时雨说的世界勾得心中痒痒,充满好奇。她便一边嗔,一边忍,红着脸把时雨信手拈来的“青楼世界”消化掉,叹为观止。
  次日,戚映竹再次见到殷勤讨好她的张郎,她脑中便忍不住想起时雨昨天那一本正经的话。她忍不住看张郎的眼睛,低头看张郎的脚步……反应过来后她暗自着恼,她怎么真信了时雨的鬼话,真盯着人看是不是真的“虚”了。
  张郎:“女郎在看什么?”
  戚映竹羞红脸,扭头找时雨。她见时雨蹲在路边和叶行玩儿,她看过去时,他背后有眼睛一般直接回头。他笑容灿烂,眼眸若星,但是他……不安好心,诱她乱想!
  戚映竹还要柔声细语告诉张郎:“……妾身没想什么。”
  至此,戚映竹和张郎的一段缘,彻底被时雨搅和没了。
  然时雨也不能总这般跟着戚映竹玩儿,叶行已经给他带了话,过了几日,连鸽子都一只一只地飞过来,催他回去。时雨只好收收心,趁着戚映竹睡觉的时候回去“秦月夜”。
  他见到秦随随,便先声明:“我不接杀人单。我如今洁身自好,不杀人了。”
  秦随随翻白眼:“你还会说‘洁身自好’呢!”
  不过时雨这几年,确实不接杀人单,秦随随已经懒得说他了。秦随随交给他一个任务:“不是杀人单,是保护人的单子。太行派和青山派斗得厉害,太行派新掌门刚登位,要去祭谁,也想借机会引一引青山派的人。太行派就托了我们在暗处保护,他们有钱,一口气要杀手排行榜前二十的人。你当然要去啊。”
  秦随随美滋滋:“接了这个单子,我的新船就能买下来了……”
  时雨奇怪她高兴什么:“步大哥不是禁止你买船么?”
  秦随随当即沉下脸,拍案道:“我是楼主还是你是楼主?我说的话不管用了么?你要不想接杀人单,就给我好好接这个单子。不然我哪来的钱养你们这群废物?”
  时雨:“要多长时间啊?”
  秦随随漫不经心:“两三个月吧。”
  时雨:“我不去。”
  秦随随扭头:“你去了后,我就给你准备办婚事,怎么样?”
  时雨掉头就走的步子踟蹰停下。
  他回过头来,忽然害羞:“可是我还没有问过央央……”
  秦随随白他一眼,懒得多说。她取了自己腰间酒壶,一口气将剩下的酒喝干净。她意犹未尽地晃着步子往楼外走,时雨问:“你去哪里?你不是要帮我办婚事么?”
  秦随随头也不回:“你任务都没完成,哪来的婚事?我自然有我的要事……我们楼的债务一团乱,不知道钱都花哪里去了。我偷偷说,我觉得步大哥不行,理不清账……”
  时雨幽声:“是你太能花钱了吧?要勤俭持家的。你还欠我钱,快点儿还。我娶老婆后要养家糊口,很缺钱的。”
  秦随随当做没听见,她说自己的话:“我想出去看看,看能不能拐一个账房先生当夫君,免费帮我理一理咱们楼里的账务。我这都是为了‘秦月夜’牺牲自我幸福,日后步大哥问起,你记住这个答案。
  “不然我就专给你接杀人生意。”
  时雨:“……”
  时雨随口应了一声,就不关心秦随随去哪里了。他腹诽这个女人越来越能花钱,以前小时候都没看出来,幸好他以前没有被步大哥哄骗娶这个女人,他才不想花钱……还是央央好。
  --
  时入四月,京城杏花绕墙,四面芳菲。
  阿四刚刚办完一任务回来,向端王世子复命。今年年初开始,端王渐渐病重,卧床不起,许多事务,都交给了世子殿下历练。
  唐琢把政务办得十分漂亮,让卧床的端王放心无比。
  但是端王是怎么卧病在床,只有阿四知道。
  且阿四这一次出门,又是为唐琢去杀那些威胁到唐琢的人——唐琢将宋凝思带给了阿四,阿四心甘情愿继续留在王府。
  阿四在后院荷花池旁向世子复命,世子没工夫理他,正在看世子夫人逗两个孩子玩。阿四站在凉亭下,随意地瞥一眼。他认得其中一个孩子是唐琢的儿子,另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童,却不知道是谁了。
  那小男童眸子漆黑,粉雕玉琢,倒是看着可爱。
  阿四不关心地移开目光。
  两个孩子跑下凉亭,去荷花池边玩耍。世子与世子夫人坐在亭中喝茶吃点心,嘱咐仆从们跟上。那两个孩子蹲在地上玩耍,不知如何吵了起来,端王府的小郎君生了气,一把将陪玩的男童推倒;那男童倒是倔,反手就将端王府的小郎君拽倒。
  阿四在亭下看得微皱眉。
  果然,亭中世子夫人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唐琢便啧一声。唐琢向旁边人说话时还带着笑:“竟然敢打主子,这小奴仆真有趣儿……给我把他淹池子里,醒醒脑!”

  端王世子殿下抬头看到亭下的阿四,就道:“阿四,你是我最信赖的人,让你的人过来。”
  阿四倒没说话,他身后的卫士已经自觉上前,去抓那个敢打小郎君的小孩儿。阿四眼睁睁看着那小孩儿又踢又打,却还是被大人抓到手中。阿四在那一瞬,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他说不清自己的心事,只觉得烦躁。
  他听到小男童大嚷:“放开我!我要告诉我阿母,我要告诉我阿父!我阿母让我阿父打你们……”
  唐琢脸沉下。
  两个卫士当即不敢让男童再说,两人直接将小男童的头押入了池中,小男童的骂声便消失了,只听得咕噜咕噜的水声。一会儿,阿四听声音不对劲儿,他脚下一颗石子飞弹出,弹在其中一个卫士的腰上,劲力逼得人后退,手上力道松了。
  另一个卫士诧异地同样跟着收手。
  阿四走上前:“差不多得了。一个小孩儿,何必这么在意。”
  他立在荷花池边,伸手将被两个卫士淹得奄奄一息的小男童从水中提了出来。男童闭着气,气息微弱万分,脸色惨白。阿四心里更加烦躁,他伸手在男童的胸口几击,让小男童咳嗽着醒过来。
  男童眼睛清水一般,满含泪水,抬头看他。
  那一瞬,阿四的心里轰地一空,说不出缘故。
  他怔忡间,唐琢慢悠悠地从亭中走了下来。唐琢道:“既然阿四说停手,我便给这个面子。只是这个孩子不听话,作陪读的还敢忤逆主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带着几分恶意、兴味,问阿四:“这小孩儿就交给你吧。你可要好好教训一下。阿四,你打算怎么替本殿下的儿子讨公道呢?”
  阿四沉默半天,将目光从怀里男童怨愤含泪的眼神上移开。他僵硬道:“送去关禁闭吧,让他反省一下。”
  他的本意是小孩儿知错便好了。
  唐琢笑一声,点了头。
  阿四之前执行任务时间太久,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男童。唐琢便没有告诉阿四,这个男孩,有多倔强,有多难驯。
  唐琢也不会告诉阿四,两日后,按照约定,宋凝思会见到她的儿子。以宋凝思的聪慧,她不会发现不了她儿子的异样。再以宋凝思的心狠,她不会放过阿四。而阿四又岂是一般会被算计到的人物?
  阿四彻底对宋凝思断了情,才会成为唐琢手中最有力的一把刀。
  唐琢慢悠悠想着这些,召阿四去回话。阿四去将不听话的男童关起来时,唐琢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是一位去敦煌当县令的旧臣写来的,不过是打秋风,想找机会调回京城。
  唐琢看得漫不经心,却忽而凝目。因这人,在信中结尾,说来一事——
  “两年前,臣被外放敦煌之事,殿下曾来相送,让臣感恩万分。殿下交臣一幅画,代侯府寻找千金一事,听得臣感慨连连。殿下与宣平侯这般交好,天下几人能做到?”
  唐琢满不在乎,心中嗤笑。他想他和宣平侯交好,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这两年,宣平侯并不听他的吩咐,不与他站同一派,双方已经断义。最近一段时间,宣平侯在朝堂中得罪了人,唐琢不惜加砖添瓦,送宣平侯一个“削爵”的前程。如今还为宣平侯奔波的,只有那个闫腾风。
  那位闫郎君一直盯着端王府……唐琢也迟早收拾。
  这封信继续写:
  “今年三月,微臣在家中见一医女,竟与殿下想找的人一模一样……”
  唐琢的目光凝住了——
  戚映竹!
  唐琢眯眸,忽而笑一声。他已与三年前那个次次给戚映竹机会的人不同,他如今想得到什么,都有千万种让对方拒绝不了的方式。
  唐琢嘱咐:“去宣平侯府。这般久了,也该问候问候那昔日差点当了本殿下老丈人的人。”
  --
  三日后,一队卫士从宣平侯府出发,前往敦煌。
  唐琢的端王府上,阿四执行完一任务,疲惫地回来。深夜之时,他屋中尚亮着灯火,让他走到屋前的脚步一顿,心中稍暖。
  他掀开竹帘,见到宋凝思正坐着等候她。
  他以为她专程等他,但她抬起目来,双目微红,似乎哭过。阿四皱眉:“怎么了?这里难道有人欺负你?”
  宋凝思盯着他,冷冷问:“三日前你吩咐关押的那个男童,你到现在都不将人放出来么?”
  阿四一愣,这才想起这事。三日前他将小男童关起来后,就马不停蹄地离开,去帮唐琢杀人。他今夜才回来,也压根忘了那事……宋凝思却在这里等他。
  阿四觉得奇怪,他的本能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盯着这个女人,慢吞吞:“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凝思说出他猜测的那个答案:“我当然知道,那是我的儿子。”
  阿四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他卸下刀剑要入座,想慢条斯理地和她盘一盘这事,她和柏知节的儿子,凭什么要他看顾?他以前也觉得奇怪,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回来,而今——
  阿四看着一桌菜,微妙一笑:“菜里全是毒吧?”
  宋凝思淡漠地看着他,她忽然伸手夹菜,一筷子入嘴,将饭菜吞咽。阿四看得愕然,宋凝思低着头鼓腮嚼踩,却是慢慢的,她眼泪落了下去,一滴又一滴。
  她强忍着自己的情绪。
  她却像忍不住一般,抬头看他:“我儿子的生父,是你!”
  阿四大脑轰然空白。
  宋凝思一边笑,一边落泪:“他一个三岁的孩子,被你关在小黑屋中,快要逼疯了。我找到他时,他不会说话不会哭,只会躲。好不容易敢说话了,他开口就叫‘我害怕’‘我们回家好不好’‘阿母你不是说阿父很厉害么,为什么他不帮我打坏人’。我要如何告诉他,是他的亲身父亲,送他关禁闭的?”
  宋凝思盯着阿四:“亲自对付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特别……爽?”
  阿四猛地站起,他伸手一把掐住这个女人的脖颈。他冷声:“你在骗我!你骗我保护你和柏知节的儿子,你在利用我!”
  宋凝思气息微弱说不出话,她抬着脸,烛火晕黄,她眼中一滴滴地落泪。她不说话,这般噙着泪的眼神,让阿四觉得、觉得……
  阿四如同被烫到一般,蓦地缩回手。
  他僵立原地,想和她说什么,但他转身就重新入了黑夜,门帘砰然一声巨响。宋凝思咳嗽着伏在桌上,听到他在院中和一个不长眼的拦路卫士的骂声。
  宋凝思捂着脸哭泣起来,然而她又冷笑——
  她会报仇。
  唐琢,不得好死!
  --
  在敦煌这边,戚映竹与时雨却是温馨。然而可惜,时雨吞吞吐吐地告诉戚映竹,他要远行执行一个任务。
  戚映竹微愣,时雨冒出一句:“不是杀人任务。”
  戚映竹怔怔看他。
  时雨突然把一旁的叶行扯过来,将看戏的小男童往戚映竹怀里一塞。他低头:“我两三个月就回来了……你不信的话,小行给你当人质。”
  叶行:“……?”
  戚映竹噗嗤一笑,莞尔:“好吧,那……你真的不是要去杀人么?我们……能通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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