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使臣只见,司俨的唇角微微垂着,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他的气场立即便弱了几分,回道:“臣……”
司俨没让他继续说话,只冷声质问道:“裴氏是孤的王后,也是丞相之女,大梁的县主,你一小小的使臣,哪来的胆子敢去冒犯她?”
使臣的额角被吓出了冷汗,只听司俨复又沉声命道:“带着这四个女人滚回你上京去,告诉太子,这些都留着他自己享用。孤不缺女人,孤只要王后一人便够了。”
他这话的最后一句,大有挑衅之意。
使臣不禁想起,这裴王后,原本就是司俨从太子的手中抢回来的。
便又摆出了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铿声道:“抚远王殿下!您虽是颍国君主,但是太子毕竟是大梁储君,也是未来的大梁天子,他为君您为臣,既是他赐您的女子,您不能不收!”
实则司俨自小,就不甘屈居于阏临之下。
使臣的这句话,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司俨的自控能力一贯强,他并未因此流露任何怒态,周身散的气场却依旧阴沉可怕。
“再不滚,孤不介意多杀几个人。孤若真把你们都杀了,上京的太子也奈何不了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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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司俨归至青光殿后,便被绛云告知,裴鸢回殿后一直缄默地站在书房的窗前吹风。
且小姑娘也很愤怒。
司俨知道裴鸢自幼被娇养长大,没怎么受过委屈,那使臣又是如此的牙尖嘴利且咄咄逼人,裴鸢也一定是被他气到了。
司俨因而不发一言地进了书房,亦从小姑娘的身后,圈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往怀中一带。
裴鸢觉出腰间一紧,鼻间也沁满了熟悉的柑枳香,便知是司俨回来了。
司俨这时低声问道:“被那使臣气到了。”
裴鸢挣开了男人,随即也转过了娇小的身子,看向了他。
见裴鸢仍被气得瑟瑟发抖,就同只即要炸毛的小猫似的,司俨渐渐觉出了不对劲。
她并未来月事,气性怎么还这么大?
而且,她这怒气,还像是对着他生的。
裴鸢暗暗舒了口气后,便娇滴滴地问向身前的男人:“王上准备给那四个家人子赐什么位份?”
司俨听裴鸢竟是唤他王上,不禁单挑锋眉。
小王后竟也开始吃他的醋了。
实则这时当,那四个家人子早便离开颍宫,且已在归返上京的路上了。
司俨难能得见裴鸢这副模样,便假意反问道:“那王后,想给她们赐什么位份?”
裴鸢一听这话,小心脏顿时变得拔凉拔凉的。
那几个女子确实颇有姿色,司俨难道真的要收用了她们吗?
小姑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金豆豆也一滴又一滴地往眼眶外汩着。
司俨见她如此,心中自是一慌,他忙要将娇人儿抱进怀中,再好好地同她解释。
裴鸢却于这时攥起了小拳头,力道不轻地往他的身上砸着,很是抗拒他的碰触。
小美人儿边泣着,边可怜兮兮地斥着:“你坏,你坏死了,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你去寻她们去吧,再别来寻我,我也不想再同你有宝宝了……”
话说到这儿,裴鸢边噙着眼泪,边在心中又忖了忖。
她毕竟都嫁给司俨了,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宝宝。
司俨听着裴鸢娇软的哭腔,是既觉心疼,又觉好笑。
——“不想同我有宝宝了?”
裴鸢哼了一声,气鼓鼓地回道:“那…那我就只跟你生一个宝宝,然后我就带着宝宝搬出青阳殿,去别处住,再也……”
话还未落,司俨却于这时倾身吻住了她,男人的吻带着浓浓的安抚意味,温柔且缱绻,不经时的功夫,便将裴鸢亲得迷迷糊糊的。
裴鸢因而没了脾性,只得任由司俨将她抱在怀中亲吻着。
待司俨松开裴鸢后,小姑娘还打了个哭嗝。
司俨这时耐心地低声同她解释:“鸢鸢…我已经让那些家人子和使臣回上京了。我不该拿你打趣,你别生气了……”
裴鸢渐渐止住了涕泪,又软声问道:“真的吗?”
“真的。”
裴鸢将眼泪噙在了眼眶里。
她真的很喜欢司俨,可这回,这四个女人可能不对他的胃口,所以他并未将她们收用。
可万一,日后还有别的,比她们还漂亮的女人出现,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是真的很喜欢司俨,关心则乱,这也是她最在乎的事。
一想到未来那种种的不确定之事,她便觉心中异常难受。
小姑娘低呜了一声,又同孩子似的哭了出来,随即喃声问向司俨:“那你…你日后还会要别的女人吗?”
司俨看她哭得过于伤心,略有些无措。
还要什么宝宝,裴鸢就是他娇气好哭的宝宝。
男人因而将修长的大手,覆在了小姑娘纤瘦的肩头上,亦微微俯身,尽量让那双清冷的眼平视着她。
司俨低声唤她:“鸢鸢…宝宝,别哭了。我有能力,永远都只要你一个女人。”
裴鸢的长睫仍坠着晶莹的泪珠,却在听到司俨唤她宝宝时,微微地颤了几下。
司俨见她安分了下来,便乘胜追击道:“但是鸢鸢,你看东宫的那个太子,他不仅有那么多的女人,还硬给我赐了那四个家人子。你我既已是夫妻,无论之前如何,他都不该再来破坏你我二人间的感情。”
第47章 敦煌 “呜……”【精修】……
裴鸢听罢司俨对她的解释, 亦觉他说得很有道理,她那长睫上还坠着晶莹的泪珠,当她重重地点着小脑袋时, 那些泪珠还滴答滴答地落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小姑娘的泪水在男人的手背上流淌时, 弄得他的手有些泛痒。
司俨却并未顾及这些,只低声又道:“她们其中会有训练有素的细作和谍者, 太子让她们从上京来颍国,一是为了监视你我二人。二是…虽然那些家人子的容貌都不及你, 但也都是太子特意命人寻的美人。若我真的是那种人, 还将她们封为了夫人或是美人……”
话说到这处, 司俨却见, 适才情绪才刚刚平复下来的小姑娘,竟是又撇下了小嘴, 还满脸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司俨不禁失笑,复又无奈地同她耐心解释:“我说的是假设…假设她们被我赐了夫人或是美人之位,再比你先有了子嗣, 你虽贵为王后,在这颍宫之中的处境也会大不如前。”
比她先有了子嗣?
小姑娘听罢这话, 雾蒙蒙的双眼复又瞪大了几分。
实则适才裴鸢站于窗前胡思乱想时, 也曾想到了这一点。
她深知, 纵是司俨教了她一些驭人的权术, 可她的能力和本事同她在深宫浸淫多年的姑母裴皇后相比, 却还是相差甚远。
再结合司俨适才所说, 那些家人子竟还都是经人特意训练过的, 也都是些能媚君心的女子,那她就更对付不了她们了!
一想到司俨若真是个贪恋美色的诸侯王,在这华贵的颍宫中宠豢着无数的妃妾, 而她身为王后,还要同那些女人争夺宠爱,裴鸢就觉不寒而栗。
太子的所作所为,也让裴鸢对他的态度由淡淡的厌恶,转变成了很深重的怨恨。
男人的两只手仍稍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覆在她的肩头上,裴鸢却于这时紧紧地咬住了银牙,一脸愠容地噙着软嗓道:“太子坏…他好坏……”
裴鸢的声音虽带着怒气,可听上去,却仍是娇滴滴的。
司俨一贯是个喜怒不浮于色的人,他面色虽依旧平静,但实则,心中也难能存了丝快意。
这么简单的一个离间计,裴鸢却很是受用。
他只消用言语稍稍煽动,裴鸢和阏临间的嫌隙和隔阂就会越来越大。
要怪,也只能怪阏临的女人太多。而裴鸢母家的男儿向来没有纳妾的传统,都循一夫一妻制。
且纵是裴鸢再单纯,也该清楚若这颍宫中突然多出了四个受宠的妃嫔,她的地位定会深受影响。
太子他的这步棋,还是走错了。
思及此,司俨语气淡淡地又添了一句:“嗯,反正太子他定是没安好心。”
话音甫落,却见小姑娘就如幼鸟归巢似的,倏地便钻进了他的怀里,亦用两条纤细的小胳膊环住了他的腰。
司俨有些措手不及,却见裴鸢侧着小脸儿,亦将其贴在了他的胸膛处,讷声同他软声道:“夫君……”
“嗯?”
裴鸢抬起了小脑袋,亦用那双水盈盈的眼看向了男人。
小姑娘的眼神中既天真,还夹杂着几分娇气,语气却很是郑重地同他认错道:“夫君,我适才说的都是气话,我要给你生宝宝…要给你生很多很多的小宝宝~”
司俨微微垂眸,未动声色,只缄默地凝睇着小美人巴掌大的精致面庞,喉结却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裴鸢性情单纯,说出这话时,亦无任何的挑.逗和勾.引意味。
可看在他的眼中,这就是一种实足实的撩.拨之举。
裴鸢并不懂媚君之术,在他面前流露的一面也都是她的真实性情,可她无意间做出的某些举动,却总能让他产生某种邪祟的、想要狠狠欺负她的心思。
就算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自控力较强的男子,却也经不太住裴鸢这样无心的撩/拨。
故而司俨将小姑娘温腻且精巧的下巴轻抬,嗓音淡且沉地命道:“以后在白日,不许再提起生宝宝的事。”
裴鸢的眼神略显懵然无助,她自是不知司俨为何不让她提及宝宝的事,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
待司俨松开了小姑娘的下巴后,指腹间仍残存着美人儿肌肤的细腻触感,男人清冷的眸即刻变黯了几分,他将食指和拇指的指腹并拢,慢慢地捻揉着。
却觉仅这一夜的功夫,裴鸢的脸蛋就瘦了一大圈。
虽说裴鸢的脸型是尖细显瘦的瓜子脸,但是平日看上去,她那面庞也是骨肉匀亭,很有和谐之美。
司俨再一想起,裴鸢这两日都未好好用食,待命女使为她提膳后,复又伸手掐了下她的侧颊。
虽说他掐的力道并不重,裴鸢还是略有些赧然地发出了吃痛的小动静。
“呜……”
裴鸢顺势用小手替自己揉了揉那处,却觉司俨竟是又用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她平坦的小肚子。
司俨暗觉,裴鸢的身量虽然比几月前高了些,但体型仍是过于偏瘦,便又低声命道:“要好好用食,不然你这么瘦,日后还怎么生宝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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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殿,书房。
及至人定之时,书案的两旁各自矗着仰颈的朱雀烛台。
偶有夏风拂至,烛火亦在微微摇曳。
司俨清冷的墨眸中亦映衬着熠熠的火光,他神情专注,丝毫未受其影响。
殿内伺候的侍童见状,便去将开阖的槛窗闭好,另一个侍童则小心翼翼地将颍国六郡的舆图平铺在案,以供司俨勘阅。
颍地六郡所辖的区域并不小,疆域往西是西疆诸国,自北亦有草原匈奴的夹击。
而大梁至今,每年还会深受匈奴的威胁和侵扰,且匈奴的势力还会时常渗入到西域诸国,近年来,亦有许多西域小国不是归降于匈奴,就是被匈奴所吞并。
而颍国也自是与大梁其余的藩国不同,这地胡汉杂居,有羌人、亦有来自鲜卑的拓跋氏,还有一些来自匈奴的人口。
虽说这些异族人士俱已循汉礼,也都归顺于大梁天子,他们的处事方式也与汉人无异,很少会惹事生非。
但若没有一个强势且有能力的统治者在此镇压,颍地定会被胡人所乱,处于中原的上京亦会深受其扰,这也是阏家父子一直不敢动他的原因。
假如他真的出了事,第一个动颍国的不一定是上京的皇帝,而会是居于北漠的呼延单于,他手下的战士骁勇善战,且颇善马术。
且该部亦有共妻的陋俗,那些为中原人所不齿的兄弟共妻,亦或是父子共妻的习俗,在他们的部落中却是一种常态。
若他真的死了,徒留裴鸢一人在世上,凭她的美貌,再加上她抚远王遗孀的身份,难免会被那些蛮人觊觎,亦有极大的可能会被他们虏到匈奴,再被他们肆意折辱。
纵是他再想将裴鸢培养成一个凶猛的鸢隼,但是她的芯儿,还是娇气至极的。
且就算是鸢隼,也不一定就能敌得过驰骋草原的苍鹰。
裴鸢这个小姑娘,还是应该活在他的娇养和庇护中。
他虽有能力护她安稳无虞,可若情蛊未解,他的命数却只剩下不到两年的时日。
司俨也因而,对解蛊之事愈发急切。
亓官邈擅长堪舆和星占等方术,却不擅长巫蛊之术,他也只能识出他身上中了情蛊,却无法提出任何的解蛊之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