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少到欢喜——筱露
筱露  发于:2021年04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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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某一天,陈一乘拦下了她,跟她说:“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躲着我,我承认当年对你是有点好感,那不是因为你是唯一打败我的女生,我自尊心受挫。现在我俩应该目标一致,对抗那什么狗屁的商业联姻才对,我俩一头的……”
  单季秋又被眼前这个人惊讶到了,在她眼里陈一乘一直是温文尔雅的存在。
  原来,也挺叛逆,放荡不羁的。
  那天,两人聊了挺多,也对彼此有了新的认识。
  算的上是志同道合,谈得来且三观一致的战友。
  大三的暑假,锦南大学辩论队到北大打辩论。这也是单季秋第一次来到北京,连带着爷爷奶奶也跟着过来了。
  她没辙,只能跟随爷爷奶奶去大伯家住。
  也算是阔别十多年见到了记忆中已经很模糊的大伯大婶,以及那个高冷的英俊大哥。
  陈一乘在这边也有亲戚,几乎每年都会过来,算是半个老北京。
  他便搞了辆车给单季秋当起了导游和司机,说得空了就带她感受一下首都的人文气息。
  单季秋对北京的人文气息还没陷入什么特别的感受,倒是对北京的交通印象深刻。
  堵,比锦南还堵。
  这天辩论结束,他们不负众望拿了冠军,而单季秋也一如既往的拿了最佳辩手。
  晚上几个大学辩论队在东道主的安排下要吃个饭联络一下感情,算是庆功宴,也算是欢送会。
  陈一乘看时间还早,说带单季秋去爬长城。
  单季秋想着明天就走了,既然来了,总归是该去看看自己理想中的遗憾。
  “长城就不爬了。”单季秋剥了颗大白兔含在嘴里,又递给陈一乘一颗,稍显含糊地说,“去清华逛逛吧。”
  陈一乘接过来,笑着点头:“行,走吧。”
  到了校门口,陈一乘让单季秋在阴凉处等着,他到停车场去取车。
  单季秋站在那儿当个雕塑,天热地燥,她却在魂游太虚。
  她想去清华逛逛纯粹跟陆允没有关系,年少因为外婆的关系走上数竞,理想是清北。
  既然北大已经去过了,清华自然也应该去看看的。
  至于陆允。
  那晚以后,她就真的完全放下了。
  年少时那些心酸和苦涩,全然成了打心底里的祝福。
  她相信,他能喜欢的姑娘一定不会差的。
  他也一定会幸福快乐,平安一世。
  也从那以后,单季秋喝酒也时刻保持着一个度。
  清清醒醒,明明白白,进退有度。
  车笛声将单季秋的思绪拉了回来,陈一乘的车停在她面前。
  她弯唇一笑,下意识抬头扫了眼马路对面停着的车,茫然地顺着那条路线看了眼别处。
  随即,她收回了视线,低头,伸手拉开副驾坐了进去。
  陈一乘见单季秋坐进来,才问:“看什么呢。”
  单季秋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摇头:“没什么,走吧。”
  陈一乘见单季秋神色无异,变发动车子将车汇入车流。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单季秋除了余可夏还继续联系,跟陆允他们乃至整个高中生涯的同学们都几乎断了联系。
  谈不上刻意为之,就是太忙,忙到经常忘了手机这东西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人情冷暖这种东西本就如此,时间长了,再好的感情都会淡,谁离了谁这日子都得继续过下去。
  就这样,单季秋和陆允慢慢的连生疏客套的节日群发祝福也不再互发了。
  微信的对话框里最后的时间永远停在了——
  2014.1.30  晚上23:59:59
  LY:【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祝你新年快乐!】

  2014.1.31  凌晨00:00:02
  秋:【新年新气象,新年快乐!】
  而她和他终归是过上了不再有彼此的,新的生活。
  ……
  大四,单季秋通过了司法考试,随后被保研。
  而这一年的春天,万物还未复苏之际,沈素约没能撑过去,永远的离开了她。
  虽然几个月前医生就跟单季秋打过预防针,说各项指标都不太乐观,怕是撑不住了。
  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单季秋还是觉得她的世界塌了。
  从出事到现在,沈素约没有醒过来一次,也没有再给她留下一句话。
  就这么在睡梦中离开了。
  下葬这天,单季秋在沈素约的墓碑前坐了一整天。
  记忆还在出事那天,脑海里全是外婆笑意浓浓的声音。
  “小秋啊,外婆希望你能幸福,希望有个人能疼爱你,为你遮风挡雨,让你有安全感。”
  “希望看到你穿上漂亮的婚纱,亲手把你交到能带给你下半辈子幸福的那个人手上,外婆就安心了。”
  “其实小允真的不错,外婆最放心把你交给他。”
  “你喜不喜欢他?这女追男隔层纱,我看小允挺好的,说不定他对你也有那意思呢,皆大欢喜。”
  “你可不知道,当年啊咱们中国女排第一次拿冠军的时候啊……”
  这几天单季秋愣是没掉过一滴眼泪,整个人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指挥。
  直到爷爷奶奶过来接她,两个老人一人牵着她的一只手对她说:“回家吧。”
  单季秋当时是恍惚的,一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失去了焦距,也没有了光。
  她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没有家了。”
  “胡说,你有家,爷爷奶奶就是你的家。”
  就这么一句,单季秋终是在沈素约的墓碑前崩溃大哭,最后哭晕了过去。
  那以后她做了个梦,梦里面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而陆允就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一直守着她,守了一整夜。
  单季秋醒过来的时候是青/天白日大中午,她也确实是在医院。
  只不过,她望着旁边空空如也的椅子,目光越过窗外,沉静地看着溢在窗边的金灿光旭。
  万物遵循着生死循环,没有人能逃脱这个自然法则。
  于是,活着的还是得坚强的活下去。
  这一年是2016年。
  五月,单季秋一个人去了趟西藏,放下所有,去到了那个离天最近的地方,洗涤心灵。
  她租了一辆车,一个人在旅途中,去看雪域高原的每一帧天地湖泊,去转山转经筒。
  听一宿梵唱,踏在纳木错北岸,走过圣象天门,守一夜繁星。
  夜里,她躺在车里,手上的手机里正播放着2010那年跨年的那段视频。
  吵吵闹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她笑着抬起头,便看见了天边那颗最亮的星。
  八月,单季秋斥巨资去了里约热内卢,亲眼见证了中国女排重夺冠军之路。
  当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的时候,当国歌在场内缓缓奏响的时候。
  她跟所有的中国人一样,热泪盈眶。
  外婆,你看到了吗?
  中国女排,夺冠了。
  也是这一年,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唯一喜欢的篮球运动员科比,正式宣布退役。
  同为“永不言弃”的女排精神和曼巴精神,也在这一年撼动了无数人。
  那时的单季秋也蓦然之间有了很深的感慨。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那些曾属于他们的那个时代,都随着时间的随波逐流在一步一步的走向结束。
  ……
  2017年单季秋抽空回了趟厘城,她打算把季梦薇的坟迁回锦南,跟外公外婆葬在一起。
  一切办理妥当,单季秋回到了蜀汉6号院老房子。
  当年她回锦南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没带走,尤其是外婆的东西,她一样也没动过。
  失去人气的房子里除了厚厚的灰尘和浓烈的霉味儿,映入眼帘的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单季秋站在客厅,双手扶在单人沙发的靠背上,午后的阳光正好铺洒在长沙发的大半边和茶几上,灰尘也变成了橙黄色。
  身后是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小秋,把葱油小饼给你陆爷爷他们送过去。”
  单季秋蓦地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从眼前经过:“哦。”
  她应声,接过沈素约手里的盘子时,还不忘偷吃。
  “你这孩子。”沈素约哭笑不得地瞪了一下小姑娘,“还不快去。”
  开门的声音瞬时响起,还是儿童的陆允甩了甩手上的水看向她,然后突然笑着伸出双手把水甩到她的身上。
  单季秋下意识抬手躲了一下,身边却跑出了一个小姑娘,一边围着餐桌跑着追打小男孩,一边喊:“陆允,你站住,你别跑。”
  两个小孩儿跑到了她身后。
  单季秋一转身,少年陆允大剌剌地敞着长腿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看我干嘛,抢到遥控器你就能看你的薛功灿了。”
  “好啊!”
  擦肩而过的少女皮笑肉不笑地走到电视机面前,伸手摁下了电视机单的开关按钮,立在那儿守着,“咱们谁也别看。”
  “秋崽崽,来来来,遥控器给你。”少年从善如流地把遥控器递过去。
  少女以胜利者的姿势走过去伸手的同时,少年倏地举高遥控器,绕过茶几去开电视。
  冬日暖阳里,少女仰着头跳着脚去扒拉少年的胳膊,抢他手中的遥控器。
  “你给我,你还不是喜欢周幼琳。”
  “我喜欢不代表要看那么老土的剧情。”
  “哪里老土?你才老土。”
  “那么喜欢以后去韩国找他,嫁给他啊!”
  “要你管,我就喜欢,就喜欢,你管不着。”
  “……”
  少年左手换右手,就是不让少女抢到,入耳都是吵闹的声音。
  “小允,小秋,别闹了,过来吃饭。”
  单季秋转身看去,饭厅孤寂,空旷无人。
  她再回转身,看向客厅,静谧无声,无人无影。
  一切都是刚刚进来的样子,除了她和这些被尘埃掩盖在时光里的东西,早已物是人非。
  单季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一步步环视着房间里的床柜桌椅,然后走到了书桌旁边。
  那曾经被摆满书本试卷的桌面,如今空空如也,只留一层厚厚的灰。
  她转身走到窗台边,抚摸着窗框,像是要抹平上面的灰尘遮挡的印记,去寻找着什么。
  终于,她弯下腰来,吹了吹窗台角落那极不易被人察觉到的地方。那里露出了几个刀刻的蓝色小字。
  单季秋一眨眼,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女。
  少女正拿着一把小刻刀埋头在窗框角落里刻字。很快,她朝着窗框边缘吹了吹,又拿起圆珠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最后抬起头来,盯着窗框陷入了沉思,嘴角挂着一抹羞涩的浅笑。
  单季秋凑近看去,那上面写着:允你知秋意吗?
  眨眼间,少女不见了。
  单季秋再看,那几个字的颜色淡了许多,她不由得伸手摩挲了几下。
  不多时,她转身离开,往外婆的房间走去。
  不一会儿,卧室里传来了啜泣的声音。
  卧室里,单季秋蹲在衣柜旁,手里捏着一只老式录音笔和一张寸照,录音笔还在播放着。
  是阔别多年的那把碎碎念的熟悉嗓音。
  “今天小秋跟小允吵架了,说是不去清华,要留下来陪我,这傻丫头还给讲了一堆大道理。我是老年痴呆,我又不傻,我知道你想陪着我……哎,是外婆对不起你……”
  “最近我觉得我这记性真的是越来越差了,我真怕有一天我连小秋都不记得了。小秋啊,外婆想亲眼看到你毕业,找工作,找对象,结婚。外婆还想亲自牵着你的手送你出嫁,你说我要是突然不记得你了该怎么办。嗯,我得趁现在还清醒赶紧录下来……”
  “我的外孙女她叫单季秋,长得特别漂亮,成绩还好,这张寸照就是她,多漂亮啊,当初还说照的不好看。说起来,我跟小秋都好久没拍过照片了。明天吧,我一定记得让老张给我俩拍张照片,这样我就更加不会忘了……”
  “也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的小伙子能娶到我的小秋,我倒是有个中意的,就是隔壁的小允,毕竟从小看到大,知根知底,我很放心。如果——”
  录音笔突然没电了,声音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而衣柜边那个姑娘,早已经抱着双膝,哭的泣不成声。
  ……
  2018年,单季秋完成读硕所有要求,通过硕士学位论文答辩,提前准予毕业。
  因为形象出众,能力一流,名声在外等等黄袍加身的光环。不但招来各大律所投来的橄榄枝,连法院检察院都来要人。
  而她,最终选择了大四曾实习过的,国内著名的红圈所——锦唐律所。
  当初实习后锦唐就十分想留下她,确实太优秀,不想流掉这么个难得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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