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颜经常开聚会,请人喝下午茶。
她一到立马有人殷勤上前。
“你怎么才来。今儿个什么日子?叫这么多人出来聚?”
池颜笑笑:“能有什么日子,在家无聊而已。”
几个堪堪接触到这个圈子的女人闻言互相看一眼,意思都在眼神里传达了出来。
——看,人家小砚总夫人,无聊就包整层餐厅供自己喝茶。
——不是我有攀附的意思,就单纯看小砚总夫人面善,想跟她交个朋友。
池颜被簇拥着围坐在长桌中间,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应承她的话。
她状似神情疏懒听着,实则在努力分辨里边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信息。
对面有人说到过两天去做医美,坐在池颜身侧的女人立马捂着嘴小声告诫:“你不要听美容机构说的天花乱坠哦,有风险的。”
“怎么?谁做出风险来了?”
“还有谁,许家那位呗。”
池颜抿了口茶,竖起耳朵。
“她也不知道听谁推荐的,说做了笑唇会显得脸部柔和,男人都喜欢这一款。就去做啦。现在嘴又肿又僵。那天我看到还以为梁朝伟附体呢。”
“不会吧,这么惨。难怪今天没看到她~”
“有些人啊,美丽要作假。连学历都作假。换了我,都丢死人了。”
哦?
池颜只挑了下眉,就有人极有眼力见地解释道:“她那个HRM学位买的啦!”
“奇怪。她不能出来见人,她那位爱社交的妈怎么也没好意思来?”
要接的正是这句。
池颜清了清嗓子,面露烦色:“还说呢。我又没请她们。”
“怎么啦?你和许家那两位闹矛盾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许家母女对池颜表面亲厚,背地里阴阳怪气不少。真闹出矛盾拿出来讲一讲算无聊下午茶的配料。
其他人不清楚,但少有几个梁氏高层的家眷是听说过前段日子在梁氏集团一楼发生的事的。当即有人劝解:“她那种人就是小家子气,你不要跟她生气。气伤了自己多不好。”
池颜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因为那点小事跟她们计较。还不是公司地皮的事……”
她倏地收声,摆了摆手:“算了,没什么。”
说话最乱人心的就是说一半藏一半。
不相关者想听后续故事,和梁氏扯上丁点关系的听到类似于内幕的事更是焦心,恨不得让她多吐露几句。
但池颜说漏几个字之后立即转开话题,没再提第二句。
几位高层夫人好奇疯了,多次把话题抛到小砚总和梁氏集团上,想探个究竟。可惜就是没人接茬。顶多说一句阿砚最近心情不好,为公司的事烦着呢。
一块司康下肚,池颜去洗手间补妆。
她给梁砚成发了短信:【给我电话】
对方很配合,在她迈进洗手间的同时,手机就响了起来。
池颜往里间瞥了一眼,没进。只坐在最外侧镜子前慢悠悠摸出手机,接通电话的同时另一只手从包里摸出口红。
“怎么啦。”
她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那头响起了男人清润的嗓音:“在哪?”
“喝下午茶呀,才和你说过就忘啦?”她对着镜子细细瞄着唇线,忽然丧气:“阿砚,我今天嘴快,一不小心就说了地皮。应该对你没影响吧?”
那边静了几秒,问:“具体说了什么?”
“嗯……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不小心说到地皮两个字。后来我就没敢再说。那些人胆子竟然那么大,趁你没接权能从地皮捞那么多好处费,以后说不定还能背地里偷偷摸摸干别的呢。”
她描完唇细细打量着自己,漫不经心道:“你干吗老护着他们,全处理了不更好。又不是没逮到尾巴。”
他轻声:“安分的话,养几个老头也不是大事。你身边没别人?”
池颜借着镜子往洗手间里侧轻抬一眼:“没有啊。哦对了,今天下午茶都没请许家的。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心意相通?”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道:“玩够了来公司,等我一起回家。”
“嗯,知道啦。”
她挂断电话,对着镜子细细补了一遍粉底才出去。
没多久,餐桌上消失的另一人也回归原位。
是集团某高管夫人。
池颜愣了一下,突然问:“你也去洗手间了?刚刚倒没看到你。”
高管夫人惊讶着摇头:“洗手间又能用了?我去的时候看在做卫生,就去了楼下的。”
“哦。”池颜舒了口气,“能用。”
她传达到意思便觉得下午茶索然无味,施施然先走。
待人一走,几位高管夫人本就相识,立即凑到了一头猜测池颜无心说出的地皮是什么事。
刚才洗手间确实有人。
其中一位高管夫人嘘了一声,把自己在洗手间的听闻都讲了出来。
另外几人也不笨,立即摸到了事情的关键。
小砚总因为地皮的事说过让某些人不用再来上班的话,不过他们这些高层手握股份,责令只到他们下边一层。
本以为梁老爷子一进来和局,就不会再有后文。没料到小砚总一直咬着这件事没放。再联系池颜今天单单没请许家的来喝茶,基本锁定要从许家开刀。
确实,在这件事上许家得益最多,也该负责。
本来家里那几位最近还配合着许家仍然不太安分,听那对夫妻的口气,安分守己还能守着一亩三分地过得清闲富余。高管夫人们想通关键,纷纷下定决心回家好好与家里那位商量,别搅浑水安分度日。
到哪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梁老爷子都退了,往后还不是小砚总说的算。
在梁氏赚的够多,也该退休养老了。
***
池颜帮了梁砚成这一回从金茂中心出来,没把他电话里说的鬼话当真,打算直接回家。
和司机说完,司机面带犹豫:“太太,先生说你这边好了叫你去公司。”
池颜疑惑:“戏要演这么全?”
司机:“啊?”
她无奈地摆了摆手,“没什么,去公司就去公司。开车吧。”
临下班高峰,车行缓慢。
池颜靠着座椅小憩片刻醒来才刚到楼下。
这次来梁氏大楼与先前有着天差地别,易俊一早就到了楼下等她。见她过来,立即上前引着她往休息室走:“夫人,您先喝杯茶还是直接去餐厅?”
“餐厅?”池颜莫名,“什么餐厅。”
“砚总晚上在附近订了位置,没和您说么。”
“……”
没说,算直男的惊喜吗。
池颜在心里啧了一声,问:“他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时间,自己就做主。”
易俊不知如何接话,又听她自己往下接道:“算了,正好今天有空。算他瞎猫碰上死耗子。”
“……”
易俊偏头咳了一声,没敢说话。
嗯,小砚总要是瞎猫,夫人不就成了死耗子,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闻所未闻。
易俊闷头把她带进休息室,叫人送了茶点,随即上楼通知……瞎猫。
池颜独自在休息室晃了一圈。
都快入冬了,大楼里还开着冷空调,二十六度恒温冷风吹在手臂上还是觉得凉。池颜扫了一圈没找到控制面板,正想着出去叫人进来关了风。
门开一条缝,前台小姑娘窸窸窣窣的聊天声传了进来。
“那就是砚总夫人啊?好漂亮,气质也好好,太绝了!”
“好看是好看,但我听说小砚总原来和人事的许潇潇是一对,还是青梅竹马呢。砚总夫人好像是……上位。”
中间模糊了用词,但池颜一下猜到了此处该填充:小三。
她原地翻了个白眼,朝前台喂了一声:“小妹妹,哪儿来的八卦啊。说我听听。”
俩小姑娘被吓得够呛,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其中一个面色惨白:“不是,夫人,我们瞎说的。”
是刚才说自己绝美又有气质的小姑娘。
池颜语气柔和几分:“没怪你呀,我就问问哪儿听说的。说实话不会为难你。”
小姑娘垂下头:“……就,就人事部那边都这么说。”
果不其然,妖人在哪妖风就在哪。
池颜哦了一声,像是不怎么在意:“来个人,帮我把空调关了。”
“好、好的。”
十五分钟后。
梁砚成到休息室时,里边空无一人。
他攥着手里的盒子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易俊,易俊往里探了一眼,难得露出委屈的情绪:“夫人刚还在的。”
小砚总眼神犀利落在他身上,隔着金丝眼镜都能感受到威压。
易俊叫苦不迭,只好转向前台俩小姑娘:“夫人呢,刚不是在休息室吗?”
其中一姑娘像是快要哭了,瘪着嘴小声道:“夫人……夫人她去人事部了。”
第11章
人事行政同属一层。
此地简直是集团内部小道消息的集散中心。
临近下班,本该是最放松热闹的时候,此刻公共开间却鸦雀无声,尤其是规规矩矩抵墙而站的几人,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而她们面前,穿着精致、妆容气场俱佳的女人坐在办公椅上气定神闲喝着茶,仿佛感知不到与之格格不入的气氛。
她小口吹着热茶,听一阵高跟鞋声急促渐近,捎带抬了下眼皮。耳边适时响起道柔软的女声。
“池姐姐最近来公司好勤呀。”
妖人吹着妖风来了。
池颜慢条斯理喝了口茶,“要不是多来两次,都不知道现在公司里边都怎么说我呢。”
嫌茶烫,她着手放到一边。
瓷碟与桌面磕出一声清脆响声,把刚才进来时还编排着她消息的几个女人吓得耸肩。
许潇潇进了公司,请吃饭、送小礼的事情干得不少,拉拢了一帮心眼少嘴又快的同事。每天借着吃饭闲聊,抖筛子似的讲些过去许梁两家如何如何好,眼看着就要订婚被池家横插一脚的故事。
有时候越是不辨真假的消息传得越快。很快飞出人事部,搞得公司上下都暗自揣测小砚总家事。
有种奇怪的共情叫做弱者有理。
看如今小砚总夫人处处压许潇潇一头,还真有被骗得真情实感的,万分同情可怜青梅的境遇。
甚至当池颜找上门来往这儿一坐,有人表面害怕,心里仍然止不住站错队。
池颜管不着别人心里怎么想,更懒得看来人什么脸色,轻飘飘道:“我来就想听听,我是怎么小三上位的。”
公共开间听热闹的一个不敢吭声。
安静数十秒,许潇潇开口:“池姐姐说什么。谁敢那么说你……”
“你呀。”池颜莞尔一笑,接了话茬。
许潇潇:“……”
转瞬委屈起来。
“我只是和砚成哥哥认识得久一些,从小跟在他身后长大,没别的意思。你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
简直是修炼成精的绿中绿、茶中茶。
池颜要不是正与人当面对质,真想叫个人把语录抄下来替她出本书。
她从对方话里听出了浓浓的炫耀:怎么了啊,我就是比你认识时间长一点,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就是先来后到。膈应吧?膈应就对了!
很可惜,池颜没觉得有多膈应。
就是好胜心作祟,她淡淡哦了一声:“既然只是哥哥妹妹,那怎么到我这,我听说自己是小三插足了?”
她略一沉吟:“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妹妹婊?”
噗嗤——
有人听着热闹没绷住,笑场了。
之前每次与池颜打擂台,池颜在许潇潇眼里的定位就是又装又婊。好像就她高高在上看不起人似的,一面装出我懒得与你计较的态度,一面又吃不得亏。
许潇潇没见过池颜撕破脸争锋相对的样子,登时愣了几秒,气血上涌。
当着众多公司员工的面被骂得这么难听,眼都红了。
“啊,不是啊?”
池颜摆明了气她,得理不饶人:“那我还真不知道明知别人结了婚还上赶着哥哥妹妹的,你们喜欢叫什么。清新小绿茶?”
周围窸窸窣窣、看向许潇潇的眼神愈发复杂。许潇潇又碍着平日温和柔弱的人设不好发作,不得不搬出许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