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为妻——百酒狂宴
百酒狂宴  发于:2021年0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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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要是换了旁人,穆宴早就嗤之以鼻,抛诸脑后。
  可偏偏这人是穆染。
  是那个即便被他救了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外冷漠神情穆染,是那个他无论怎么费尽心思也无法让对方展颜的穆染,是他每每想放弃,又割舍不下的穆染。
  穆宴最初只是觉得对方这样冷漠有些意思,所以才会留下对方。
  可越往后事情不受控制。
  他才知道,他对穆染的那点兴趣,最终是他作茧自缚的开始。
  从出世便被封为太子的穆宴自幼便得到了旁人的敬畏和讨好,他习惯了那些人见着他时的卑躬屈膝,小心奉承,过于顺利的成长历程,让他觉得,这世上似乎没什么是他不能得到的。
  便是想要摘星,只怕都有人会变着法地替他完成。
  可偏偏,穆染让他知道了什么叫求而不得。
  越长大穆宴便越发现,他无论如何想尽办法,也不能让他这个皇姐有丝毫触动。
  对方似乎没有心,没有感情一样。
  元正夜宴的初见,穆染分明已经被欺辱得性命垂危,可硬是咬着牙一声痛呼都没发出来。
  被救了之后她的指尖损伤严重,照尚药局那边的说法,这种程度便是什么都不做,单单放着都会日日感觉到摧心折骨的疼痛,可她还是一声不吭。
  就连换药时,也只是紧抿着唇,眼帘微垂,视线不知落在何处。若非她面容上苍白得毫无血色,和额间沁出的细密的汗珠,旁人也许真的以为这点疼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了。
  正是因着她这样的表现,穆宴在救了她之后短短的半月内,对这个人产生了极浓厚的兴趣。
  他花了很多时间去观察对方。
  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弥足深陷。
  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从想要弄清这个人为何这样冷淡,逐渐成了痛恨她冷漠得不近人情。
  因为他发现,无论他如何努力,得到多少人的敬畏和尊崇,却得不到这个人的心。
  穆染的眼中永远没有他。
  永远都是空洞虚无的。
  他为此求而不得,发疯癫狂。
  不惜在对方面前暴露了自己一切的面目。
  那只银喉长尾雀的确是他亲自挑了送给穆染的,本意是想让对方高兴一些,可当见对方原本虚无的双眸中印照出那只鸟的影子时,穆宴就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不能忍受这个人的眼中有旁的东西,而没有自己。
  “你应该是什么都不喜欢的,所以你眼里才会什么都没有。”
  在将那只鸟捏死的时候,穆宴唇边带着笑对着穆染说出这话。
  “皇姐你瞧,这鸟这样小,这样不值一提,死了便死了,皇姐莫要再记着它了,日后孤再替皇姐寻好的来。”
  那时的他是这样说的。
  可那之后,穆染的身边也没再出现过任何的动物。
  穆宴以为,自己可以等,等到穆染眼中慢慢有自己的那日。
  可先帝的一道旨意,打乱了他所有的筹算。
  先帝想将穆染嫁出去。
  那道敕旨下得匆忙,从盖了印到去穆染的安阳殿宣旨不过半日,快得叫穆宴都来不及反应。
  等他知晓时,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他的皇姐,被许给了别人,且很快就要出嫁。
  陛下亲自下旨,无人敢置喙。
  便是他的母后,也没办法让陛下改变心意。
  也就是那时候穆宴才知道,他还不够强。
  他的父皇才是大魏的唯一的掌权者,是谁都不敢忤逆的人。
  穆宴因此得到了新的启发。
  他不想让穆染出嫁,更不想再受制于人。
  只有坐上那个位置,他说的话才真正算数,他才能把穆染彻底留下。
  就算是只有人也好。
  他其实并不在意的。
  穆宴想。
  只要穆染的眼中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有,那他就可以一直等,等到这个人的双眸中印出他的影子。
  在那之前,她想离开都是天方夜谭。
  诚然,穆宴可以强留她,可他同时也贪心。
  他要的,是这个人亲口说,自己愿意留下来。
  思及此,穆宴微微低头。
  他的一只手仍在穆染的腰间轻轻婆娑着,另一只手却展开那道帛书。
  “皇姐可知这帛书朕从何处得来的?”
  穆染垂眸,没开口,整个人显得沉默。
  穆宴却低低笑了笑,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先帝崩于金銮御院,那时朕恰好在侍疾,这帛书中的内容,是朕亲耳听见先帝说了叫人记下,原是打算交由中书省拟旨的。”
  他的指尖将先前被穆染攥得起了折皱的帛书一点点抚平。
  “只是这帛书记录完后,还未来得及交出去,先帝便崩逝,朕便截下这道帛书,留在身边至今。”
  穆宴的声音越来越轻,可穆染却听得越发清晰,因为对方这会儿几乎是在她耳边说出的这话。
  “皇姐,你觉得,这帛书中的内容若是叫人知晓了,该当如何?”
  殿外呼啸的寒风再次涌动,将廊檐上的宫灯吹得再次摆动起来,若隐若现的烛火印照进寝殿内,将他手中的帛书照得明亮起来,恰好能看清上面的一句话。
  那是穆宴骨节分明的指尖正好停着的地方。
  【公主琼英非朕所出,着,褫夺封位,废为庶人。御女杜氏混淆皇嗣,罪同谋逆,着……】
  冷冰冰的文字,如同这殿外的朔风,叫人心中寒意油然而生。
 
 
第五章 “一物换一物,皇姐拿什么来换……
  其实这么多年了,母亲在穆染心中的影子已经不是很清晰了。
  母亲离世时她才六岁,从那时到现在已经十数载。
  她印象中,自己这个母亲性子软和,就连说话时都轻言细语。虽是宜春院出身,可除了一张脸生得有几分媚态外,整个人再无半点同戏子沾边的地方。
  除此外也惯会忍耐,那些随身伺候的宫娥们眼见她不得宠,便各个做事不上心,时常敷衍了事。更有甚者,因嫌跟着这么个低阶御女比不上旁人,偶尔间也会暗讽几句。
  这要是换了旁的嫔妃,定是容不得这样的行为。
  可杜御女不一样。
  她知道自己身份微贱,那种从心底涌出的自卑让她不敢同任何人争辩,只能默默忍受。
  但这一切都有前提。
  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女儿,她就都能退让,可一旦牵扯到穆染,身为母亲的本能就让她会不顾一切地维护对方。
  因为这样,在宫人心中一直畏畏缩缩的杜娘子还生了怒。
  当时的事情,穆染已经记不太清,她只知道,从来都忍让沉默的母亲那是第一回 生气。
  冷僻的殿宇中原本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可她那时还气得砸了炕几上的白瓷对瓶,接着罚了唯一一个在院中洒扫的宫娥。
  只因为那宫娥说了句穆染这个冷漠的性子一点不似先帝所出。
  那宫娥实在年纪不大,再加上眼见一同入宫的小姐妹各个都前程似锦,她心中便存了不忿。
  说出这大逆不道之言时,正好穆染从她身边经过,不小心将她已经扫好堆积在一块的落叶踩乱,这宫娥见了,心中不忿同不满一并爆发,这才未多想地脱口而出。
  ——恰好被出来找女儿的杜御女听见。
  也不知是因着这话实在太过大逆不道,还是其他,素来性子柔软得甚至有些懦弱的杜御女下了狠心责罚。
  那宫娥在萧瑟的秋风中跪了一天一夜。
  那天夜里,杜御女抱着自己女儿,声音轻柔却坚定地跟穆染说:“染染,那些下人说的你都不要听,他们不过是胡乱嚼舌根罢了。”
  彼时的穆染年幼,虽然性子冷淡了些,但很是听自己母亲的话,因而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母亲,我今天听见那个人说的了,她说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伺候别人。”穆染说着,微微抬头,莹白稚嫩的面容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有什么心愿吗?”
  她虽年纪小,但也会在心中想着,若是母亲有什么心愿,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替母亲完成。
  抱着她的杜御女并未即刻回复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女儿,半晌后忽然道:“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你父皇能把我从这里接出去,册封高位。”
  她说这话时声音不同于平日的柔软,反而带着强烈的渴望。
  “妃位也好,婕妤也罢,便是一个正四品贵嫔,也好过如今这般……”她最后的几个字声音极轻,轻得几乎听不见,可被紧紧抱在怀中的穆染却知道她后面的话。
  那是她的肺腑之言,也是一直不敢诉诸于人前心底最深的渴望。
  年幼的穆染回抱住自己的母亲,将对方的话记在心中。
  那时的她,并不明白为何同为皇嗣,她却丝毫不受重视,有时过得连奚官局的贱籍都不如。
  被穆宴救下后,她也不是没见过自己的父皇,可她能感觉得到,对方并不喜欢她,每每见了她都只是淡淡。
  穆染知道,若非因着穆宴这层关系,她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父皇。
  曾经的穆染以为是因为天灾。
  因为阖宫都在说,她的出世导致南边大旱,故而陛下对她十分不喜,就连她的母亲都是这样同她说的。
  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不是真的。
  她的父皇,不是因为大旱才疏远厌恶她,而是因为……
  穆染看着那道在殿外烛火印照下的帛书,看着上面的文字,清晰展现的一切。
  原来,她不是皇室血脉。
  所以,先帝才那样厌恶她,对她的生死不闻不问。
  而她的母亲当初之所以那样生怒,第一次罚了宫人,不是因为那宫娥胡言乱语,而是因为对方恰好在无意间说中了真相。
  穆染不知道先帝当初是怎样想的。
  但只怕对方是完全不想见到她。
  所以才会想着将她嫁出去,在旁的公主还未招婿之前。
  也许是穆染最后没能嫁出去,先帝便愈发不喜,思及她的身世,最终决定除去她。
  那道帛书,在穆宴没来明安殿前,穆染已经看了不知多少回。
  她试图从上面找出作假抑或是伪造的痕迹,可最终没能找到。
  似乎真的同穆宴所言一样,这帛书是先帝临终前叫人草拟。
  上面的字迹乃至帛书的质感都有些时日了,绝不是短时间内能伪造而成的。
  穆染其实已经信了大半,只是心中总还说服不了自己。
  在她心中,母亲软弱却又刚强,在维护她的时候从不会退让。
  即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可母亲依旧是穆染心中唯一的软肋。
  和旁人不同,自幼便没见过自己父皇的她,从不会奢求什么父爱,对她来说,母亲就是唯一,因而当发现先帝并不喜爱她时,她心中也没觉着失落。
  因为不需要。
  可她的母亲不同。
  穆染那时虽年幼,可也记得,自己母亲每每在她跟前提起父皇时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一个女人对自己丈夫的崇敬和爱意。
  虽然在外人看来,一个小小的御女,甚至连妾室都算不上,可她的母亲,确实一直把那个身为大魏主宰的男人当成自己唯一的夫君。
  穆染记得自己母亲说的话。
  她说想离开那个冷僻的住所,想陪在先帝身边。
  只是直到离世,她这个心愿都没能实现。
  母亲走的无声无息,除了穆染,无人会为她难过。
  说心里话,穆染并不在乎自己究竟是不是皇嗣,可她在乎自己母亲。
  在世时只是被遗忘忽视,就已经叫她那样难受了,若是被旁人知晓真相,只怕去了那世里她也不安生。
  穆染这个人,看上去冷淡,对事事都不上心,可本身有些轴。
  一旦她认定的事,轻易更改不了。
  譬如这帛书中写的事情,若是换了旁人,也许害怕的是自己身份被揭穿,可穆染担心的却是自己母亲的名声。
  混淆皇室血脉,罪同谋逆。
  她母亲在世时就时常被人轻看一等,死得悄无声息也就罢了,不能让她死后还不得安宁。
  思及此,原本一直沉默的穆染,慢慢抬手,纤细的指尖停在那被穆宴拿在手中的帛书上。
  “皇姐想拿回去?”接着殿外的烛火,穆宴看见了她的动作,接着掌心一翻,将那帛书压在自己肌理分明的腿上,“一物换一物,这帛书朕收在身边这么久,皇姐拿什么同朕交换?”
  他的语气轻缓,仿佛真的只是在说这道帛书,可穆染知道,对方真实的意图。
  她想起半年前的那夜,再想到往后若是日日夜夜都跟那夜一样,穆染原本伸出去的手忽地握紧。
  即便心中想法再怎样坚定,最终身体的本能还是做出了第一反应。
  她其实不这么愿意。
  见她动作,穆宴放开那道帛书,接着掌心一转,将对方攥紧的指尖纳入掌中,接着在对方挣扎之前说了句。
  “明日朕会叫中书省拟旨,追封皇姐生母为献懿贤太妃,随葬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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