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三师弟重伤,四师弟不知所踪,他身后还有小师弟和阳真门的外门弟子,若他退了,他们一个也活不成!
但他原本轻灵的剑招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重,他们跑了一天了,这是他们遭遇的第三头魔兽,经脉内灵力即将枯竭。
而这阵法自封的秘境之中,求救的灵力送不出,连同音玉牌也早已经失灵,现如今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等着守秘境的弟子发现他们的遭遇,即刻通知各门派,派弟子增援破阵开结界!
魏欣并不知那窥境石上盘着蜃蛇,将他们的状况挡得死死的,也幸亏弟子们都不知道,他们尚且还能抱着增援很快就来的信念,咬牙战斗。
“啊!”
一个外门弟子被跳跃躲避剑招的哭魂琉猁给重重地拍在了腰上,当场飞出去撞在不远处的树上,喷出一口血,生死不知。
姜啸即刻看准了机会,飞身跪地,腰向后仰,躲过哭魂琉猁一个裹挟着千钧力道的甩尾,接着双手持着早已经碎掉伪装的焚魂锏,直直地戳进了那哭魂琉猁最柔软的腹部。
“吼――”
咆哮声震天,魏欣被这声音冲击得后退了数步,一口血来不及吞咽,尽数喷出。
而外门弟子修为低的两个,直接昏死过去,剩下的也都在这一声后半死不活。
哭魂琉猁开始在地上翻滚,魏欣来不及喘息,咬着牙转身,吼道,“跑!”
他拼尽全力的喊,却不知他早已经失声,这一声沙哑到如同粗砂滚过铁器。
他只来得及夹抱两个朝后滚去,那哭魂琉猁已经翻滚至他刚才站着的地方,下一瞬,地面被它生生砸出了坑,有两个来不及躲开的弟子,就这么眼睁睁在昏死之中被砸成了肉泥,一时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低阶弟子想要在这场炼狱中活着太难了,现在在无知觉当中死去,甚至都能成为幸运。
魏欣连拖带拽地带着几个外门弟子朝着一处山坡的凹陷处滚进去,所有弟子精疲力尽地昏死,只有魏欣趴在山坡上,看着那哭魂琉猁在地上又翻滚了数周,最终渐渐不动了。
没有看到他小师弟姜啸的身影。
魏欣的心凉了半截,头伏在山坡上,一声嘶哑的哭声穿透这暂且平静下来的夜幕,凄凉得像是一首葬歌。
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很久,也许只是片刻,他们幸存的弟子们精疲力竭的忘记了时间的概念,可那哭魂琉猁的腹部却突然有了动静。
有意识的弟子们只是徒劳地做出戒备的姿态,却谁也起不来了,他们不知道又将面对的是什么,因为这短短两日的遭遇,已经彻底推翻了他们之前所有的学习和认知。
妖魔兽越阶晋升,体型无限长大,还出现了本身不该有的攻击能力,还会随时随地的爆炸。
谁知道这哭魂琉猁肚子里会不会跑出个什么其他的怪物,会将他们全部都撕碎。
但他们真的都不行了,连跑都起不来了。
不过很快,那哭魂琉猁的腹部里面,爬出了一个血糊糊的东西,月色透着暗红,灵力枯竭的他们还是很快凭借修仙者五感上的优势,看出了从哭魂琉猁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一个人。
一个提着武器的血人。
第30章 血色侵月(一双如烧着烈火岩浆般的妖...)
“姜啸……”魏欣的声音激动地响起, 但他现在却不知自己已经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张口都是气音。
姜啸有些木然地看向魏欣和其他弟子的方向,他手里托着焚魂锏, 朝着那边走了一步,两步。
他满嘴、满眼、满身都是血腥, 他为了不被哭魂琉猁压死, 进入了他的腹部之中,搅碎了它的内脏,打碎了它大得不可思议的内丹, 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夜风吹过他糊满了鲜血的身体, 他整个人却如同陷入一种十分诡异的境地当中, 视线空茫而游离。
这种被腥咸包裹的黏腻感觉, 似乎不是第一次,他的记忆中有个画面一闪而过, 他看到有个身着黑衣的女人,将他推进了血池之中。
他似乎变得很小, 血液淹没口鼻的腥咸和窒息, 顺着他的脊梁如恶鬼般寸寸爬上来, 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断断续续不真切地传来, “你生来便是罪孽满身, 因你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你本该死的……”
姜啸看到自己陷入了血池中, 下意识地挣扎。
而后他看到了一双阴冷的眼睛, 那眼睛很美, 却看着他如同看着这世上最恶心的东西。
姜啸猛地醒神,看到了幽暗的丛林, 下一瞬,他终于力竭,昏死了过去。
月亮隐没在乌云当中,这树林中的虫鸣响起,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伪造出暂时的静谧安逸。
魏欣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姜啸从那哭魂琉猁的身边拖入了他们休息的凹陷山坡,这里连个山洞都称不上,根本不存在什么隐藏和躲避的功能,只能算是露天休息的地方。
所有幸存的弟子,顾不上任何的血腥和污浊,甚至顾不上幕天席地的危险,便尽数昏睡了过去。
他们甚至自嘲地想,若是危险到来,能够无知无觉地死去,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同门,看着自己死于这些可怖的巨兽口中。
遮蔽月亮的乌云散去,月色如血。
岑蓝已然身在焦山,她看着天边月色上的血沁,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些不安。
“仙子,冲虚池的草药已经加好了,还有我的血也放在了池边,”五鸳说,“仙子随时可以开始。”
岑蓝点了点头,指着远处的月光问,“你见过这样的月光吗?”
五鸳看了一眼,“没有,不过我听闻,血色侵月,是不祥之兆,据说只有上古妖族出世才会如此。”
岑蓝脑中有什么呼之欲出,却不曾清晰,抓寻不住。
“仙子,你现在开始吗?”五鸳又问了一遍。
岑蓝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又说,你先进去,我联系一个人。”
岑蓝从容天法袍之中,摸出了一块玉牌,这玉牌本有两个,给了姜啸一个,用作分别联系之用,与弟子们的同音玉牌并不相同。
她催动灵力召唤另一块,可是那边始终没有回音。
姜啸这时候还在昏死,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除了焚魂锏全部都在第一次妖丹爆炸的时候遗失了,包括准备了干粮和许多用品的储物袋。
当时妖丹爆炸之后,紧接着就引来了许多异化的妖魔兽,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寻,那储物袋被强大的爆丹之力崩得七零八落,现如今正在无人处的沟壑草丛之中隐隐发亮。
岑蓝没有召唤到姜啸,心中有些不安,但到底也没有多想。
毕竟姜啸在同许多弟子一起历练,算算时间,他们越是朝着秘境的深处走,就会遇见更强大的妖魔兽,这玉牌他平时放在储物袋,想来这个时间,是来不及拿出来看的。
岑蓝感叹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黏糊,笑了一声将玉牌塞进储物袋。
她亲自去过那秘境,各门派将那其中的妖魔兽等级定得比她预想的低得多,姜啸好歹被她亲自带了那么久,脱物化形都使得那般熟练了,能有什么事。
于是她进入了内殿,来到了冲虚池的旁边,端起池边五鸳早早放好的血,一饮而尽。
接着褪下容天法袍,迈步进入了池中。
这种痛苦,早年间岑蓝日日夜夜都在承受,她乃邪修入道,就是凭借这能重塑经脉的冲虚池,将自己生生扭回正道的。
淬骨洗魂之痛,非常人能够忍受,若非有非活不可的意志,真的很难在冲虚池活下来。
岑蓝进入其中却连表情都未曾变过,五鸳在身旁看着,为她护法,看得也不由咂舌。
岑蓝进入冲虚池之后,便开始运转灵力,寻找体内残存的神兽兽丹,以五鸳的血覆盖上去,试图化解。
她完全进入一重内窥的境界之中,全身心的都在找到无法化用兽丹的症结,对外界全无感知。
她不知道,姜啸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每天生死几遭,他们终于被守秘境的弟子发现出了问题,可是通知各派之前,自锁的阵法无人能够冲开。
而这秘境当中的世界先乱了,外面的世界也跟着乱了,红光在天边凝聚不去,无论是这秘境之中放置的妖魔兽,还是各门派之中镇压的妖魔兽,全都吸取了这红光异化。
迅速进境的妖魔兽冲破了禁制,开始四散奔逃,各门派被搅合得翻天覆地,到处奔逃的妖魔兽冲入人间,开始四处作乱。
修真门派迅速派出弟子联合追击绞杀,奈何这些妖魔兽不断地吸取笼罩不去的红光,宛如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若非爆掉本命丹,根本不死。
而唯一受到波及较少的,便是有夜游傀儡镇压的城镇,这些傀儡本身也是双极门收服的妖魔兽,镇压神魂等于拔掉了爪牙,素日只做夜游镇邪作用,无甚攻击力,小儿将其视为玩物,乞丐甚至要在冬日里藏匿于其毛发中过冬。
可这些素日看来不过行尸走肉的东西,一旦遭遇入侵的妖魔兽,便遇强则强,厮杀起来颇为厉害。
这些傀儡很大程度上为各门派减轻了许多的麻烦,而修真界和长老们纷纷醒悟,无不再度敬佩双极门老祖的大能。
猜想她定然是早早算到了人间浩劫,这才在这些年间,不断地朝着人间投放这看似隐患无穷的夜游傀儡。
到这时,各门派之中,最最秩序井然的,也是双极门。双极门中两大掌门,阴煞门的掌门姚连池,和阳真门掌门姜蛟,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便已经迅速地组织了门中弟子,朝着受到逃逸的妖魔兽攻击之处赶去。
那些平常在双极门中特立独行的各投奔门派,还有在人间只是名字挂在双极门之下的,在修真界众人看来的野鸡门派,都在双极门一道危机令下,纷纷在四海活动起来,稳定人间局势。
姜蛟刚从极南翼魔塔赶回来,声称知道红光来源,召集各门派掌门迅速集结,并且将闭关修炼的两个师兄都给生揪了出来。
而在这天下大乱的局势之下,增援历练弟子的各门派称得上是姗姗来迟,整整十日,才有高阶弟子赶到,开启了自锁的阵法。
而整个秘境之中早已经是妖魔兽的天下,所有幸存的弟子,都被逼到了一处峡谷的裂缝之中,所有体型疯涨的妖魔兽钻入不得,只能在外愤怒地咆哮,撞击着峡谷的山石。
这些天被逼得精疲力竭的弟子,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时间,此次参加历练的门派所有弟子加起来足有二百人,现如今幸存于这峡谷之中的,不足三十人。
所有弟子心中俱是一片悲凉和绝望,因为这些天了,居然没有人来增援他们,他们求救的信号也完全送不出去。
这里变成了与世隔绝的人间地狱,他们就像是一群被门派抛弃的,甚至有人开始阴谋论了起来,说他们就是被专门扔进这变态的秘境中喂这些妖魔兽的。
不过幸存下来的人,大都是修为尚且不错的,剩下的弟子们散的散死的死,怕是没有逃进这峡谷的,全都凶多吉少,毕竟整个秘境,达到八阶的妖魔兽数量比他们这峡谷里面的弟子还要多。
这是什么概念,他们各个门派之中镇压的那种为祸人间穷凶极恶的妖魔兽,九阶的一共加起来也没有十只!
这简直像是整个修真界的高阶妖魔兽都被聚集在这秘境之中,怎么可能是他们这些低阶的弟子能够对付得了的。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连他们当中的某些妖修魔修,也开始发生异变,甚至攻击同门,不慎被杀的弟子比比皆是,中途被他们所杀的也不少。
到现在整个峡谷的裂缝当中,已经全都是正常的人修修士,姜啸的两个大牛师兄,全都没了。
入夜,夜风都带着腥臭的味道,从外面钻入了峡谷之中。
这代表,外面的妖魔兽全都在蛰伏着,守着他们这些活食物,恋恋不舍,不肯离去。
弟子们之间只有很低的交谈声,个个形容狼狈,精神状态十分差,没有谁顾得上去消耗灵力施清洁术,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的补充,他们都在抓紧一切时间吸收灵力维持自身的体力。
姜啸和魏欣坐在一个角落,魏欣看上去尚且还算完整,但是姜啸的头上包裹着脏兮兮的布巾,布巾遮盖住了他半边脸,还有他的口鼻,血色顺着那下面浸透出来,将布巾干涸在他的脸上,不用看都知道多么惨烈。
魏欣在黑暗中凑近姜啸,才一伸手,姜啸就突然睁眼,一把抓住了魏欣要去碰他遮面布巾的手。
“我帮你看看,”魏欣满眼都是心疼,这是在遭遇一个飞翼魔兽,姜啸同其他弟子一起掩护大家跑的时候,被……生生啄去了眼睛,撕裂了嘴。
可是现在他连自己都没有能力治愈,更遑论治愈姜啸,魏欣想到他的两个师弟,顿时心中气血翻涌,几乎当场呕出血来。
但他还是压抑着自己,伸手试图聚起灵力,去治愈姜啸。
姜啸摇头,声音低沉且哑,说着话,却没有抬头看魏欣。
他压住魏欣的手,“魏欣师兄,快点休息,这里灵力太过稀薄,无以为继,不要浪费了。”
“怎么能是浪费,你……”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