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秘境的法阵本是用来隐藏秘境,以免被散修闯入夺了各门派事先放置的好东西。
可这回,守着秘境的修士,却因为这隐匿的阵法,完全感知不到秘境之中的动静。
而在外能够观看的窥境石上,竟然毫无变化――
长老们以术法限定好境界的妖魔兽,吸收了这血色红光,开始疯狂地冲破禁锢。
正在与其交手的弟子们眼睁睁看着本来能合力捕获的小妖小魔,在这血色的红光之中,以难以思议的速度长成了他们根本无法匹敌的高境妖魔。
秘境沦为炼狱,而窥境石上却还是风平浪静的正午。
有什么邪恶的力量正在悄无声息地苏醒,张开大口,欲将这秘境之中的弟子们,尽数吞入腹中。
而岑蓝并不知道她的小道侣正在遭遇怎样的危险,她正极速赶去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处城镇的酒楼,和她的故友相见。
第29章 人间炼狱(一个提着武器的血人。...)
岑蓝跟着姜啸走了一段路, 已经确认了这秘境危险的等级根本不足以伤到如今的姜啸,又正巧收到了传信灵鸟,这才决定先走。
她料想秘境再走下去, 或许会有高阶的妖魔,但根据前面遇见的这些来推算, 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况且她一路故意讨嫌地试探, 姜啸的师兄们面上再是疾言厉色,却还是很护着他的。
岑蓝放心地离开秘境,并不知她的小道侣姜啸, 即将遭遇怎样炼狱般的历练。
她一路御剑疾行, 不到一个时辰, 便已经到了与故友约定的那酒楼。
她幻化成寻常女子模样, 面覆白纱,在那悦宾楼的大堂跟伙计一说, 便很快有人引着她上了楼上最好的包间。
岑蓝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和这故友相见,她这把年岁了, 尚在人间的故友实在屈指可数。
说起来她的这位故友, 也只是一位她昔年一同修炼的朋友所豢养的鸟儿罢了。
那位与岑蓝共同修炼, 一同度过艰难的散修生涯的故友, 早已经陨落了两千余年。
若非此次因为她体内的神兽兽丹化用不尽, 她本以为自己与这位也是此生不会再见。
这般想着, 岑蓝还未等抬手去推门,这门便已经从里面开了。
岑蓝抬眸望去, 心中感叹的想要寻一些昔年的熟悉之感, 却硬生生的半点没能寻到。
“仙子, 许久不见。”那人开口,声音清脆非常, 岑蓝被他一身制式繁杂的衣衫和配饰晃得眼花缭乱。
“五鸳,你到了求偶期吗?”否则为何弄得这般花里胡哨的。
鸟类只有在求偶期的时候,才会将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以引雌鸟的注意。
对面站着的人正做手势引岑蓝进门,闻言不由叹道,“仙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舌尖淬毒。”
他笑起来,不过抬手一个动作,身上一堆看上去花里胡哨,实则处处精致的配饰,便叮当响起来。
而他这一笑,那本就丰神俊逸的相貌,如刹那花开,这一身本来过于繁复的装饰,竟生生被他的眉目压住,如繁叶衬花般的毫不突兀了。
他微微侧身,伸手对岑蓝道,“仙子请。”
侧身之时头顶的翎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浮动,艳丽得十分引人注目。
岑蓝抬头看了一眼,有些一言难尽,“你这般招摇,也不怕遭了修士猎杀。”
五鸳混不在意地伸手顺了下头顶翎羽,“如今能够猎得住我的修士,怕也没有几个,只要仙子你不曾打我一身血肉的主意,这世间便无人能猎得住我。”
岑蓝走到桌边,五鸳将门关上,她便恢复了自己本来模样,取下面纱,侧头看向五鸳,“我就直说了,我此次寻你,就是来打你血肉主意的。”
正朝着桌边走的五鸳一僵,面色顿时垮下来,他模样生得华丽非常,端着架子的时候如同一件雕工精美的金器,但露出了这等挫败神情,就实在与他的模样不符。
“我还当是仙子念旧,想五鸳了。”五鸳坐到岑蓝的对面,一双泛着幽蓝的眼底尽是哀怨,“仙子自从我家主人陨落之后,似乎连带着五鸳也不喜欢了,这么多年,仙子一次也未曾寻过我。”
“我没教人给你送东西么。”岑蓝淡淡瞟了他一眼。
五鸳顿时笑了,“五鸳自然是记得仙子待我极好,自主人走后,仙子虽然未曾将我带在身边,却也十分照顾我。”
岑蓝不跟他过多废话,“叙旧且等来日,我此次寻你是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
岑蓝谈起正事,五鸳神色也收敛得肃穆。
“我五年前曾下山一次,去了上古秘境,在那其中得了一枚神兽兽丹,”岑蓝说,“你也知,我欲劫难消,便一时心急,未等炼化,便将那神兽兽丹服下,以期能够凭借神力冲破欲劫。”
“怎会,”五鸳有些难以置信,“仙子竟也会做这等糊涂事。”
“从来都是主人急功冒进,才会得了那等下场,死于天劫之下,”五鸳急道,“仙子怎也这般急,欲劫难消又岂是神兽兽丹能冲破的。”
岑蓝也知道吞服神兽兽丹这件事实在急功冒进,确实不像她一贯做法,但当时她是何种心境,现如今却已经想不起来。
修行一路,艰难万险,她其实也能理解自己,毕竟她的寿数就要到了。
二十年,是一个凡人最好的半生,对于修士来说却是弹指一瞬。
想来当时在那上古秘境之中,她的心境也受了自己寿数将近的影响,这才冒险一试。
“我不骗你,我曾在入道之时,损了寿数,”岑蓝说,“如今想来已经不足二十年。若欲劫始终不破,便会魂归大地。”
五鸳闻言猛地从桌边站起,“怎么会!”
岑蓝看着他一惊一乍,鸟这东西无论看着多么华丽高贵,却始终就是爱咋咋呼呼。
“你寿数几何?你我又已经相识多少年,”岑蓝说,“当年你主人捡你之时,我便已经一千多岁了。”
五鸳神色恍然,片刻后却又满是伤感,他坐回去,伸手给岑蓝倒了一杯茶。
“仙子此番寻我,无论要五鸳做什么,五鸳定然竭尽全力。”
五鸳神色凝重,语气却无一点沉郁,他说,“我本是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鸳鸟,当年失了伴侣心存死意,无意间落入了主人莲池,吞了他温养多年的莲子,这才开智成妖。”
五鸳说,“当年仙子和主人为我葬了伴侣,送她入轮回也能做人呢,五鸳始终感激不尽。”
“主人陨落之前,曾对五鸳说,要五鸳日后听凭仙子差遣,”五鸳将茶水递给岑蓝,“仙子与主人之恩,五鸳无以为报,即便是仙子要五鸳的命,五鸳也……”
“你那伴侣,这一世和跟你好了?”岑蓝没有要他命的意思,自然也不愿听他说下去,只好奇地问道,“你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富贵逼人,想来凡尘女子见了,会喜欢吧。”
五鸳本来怀着一颗献祭之心正宣誓,闻言顿时一卡,接着眉眼都耷拉下来,连头顶的翎羽都蔫下来。
“她……并不记得我,前日嫁了阵中的一位财主做妾。”
“做妾都不愿与你在一起?”岑蓝听着太过离奇,“你好歹是位地仙,要得一位凡尘女子的心,莫说只是市井小民,便是公主又有何难?”
“五鸳不愿对她用幻术。”
“你……”岑蓝眨了眨眼,“幻术不用,你就凭这张脸也行的吧。”
“她不喜我这般模样的男人,”五鸳说,“见我便吓得昏死。”
岑蓝闻言是真的不知说什么好,便劝道,“你若不然就忘了她吧,这么多年了转世也有几十次,你何苦执着。”
“她早已经不是你的鸯鸟了。”
五鸳闻言微微叹息一声,“我又何曾不想忘。”
“仙子不通情爱,不能理解也属寻常。”五鸳微微笑了笑,虽然尽是苦涩,可眼中却不掩欢喜。
“我修行至此,还有许多年寿数,我还能再护她多年,”五鸳说,“她轮回多次,我早已不想强求,只盼她岁岁安好……能与她世世擦肩便好。”
岑蓝闻言半晌无话,但在五鸳坐下的时候,却说道,“我有了个小情人。”
五鸳闻言抓着茶壶要给自己倒茶的手一抖,“哐啷”一声,连带着茶壶和茶杯都滚落到地上,烫得他龇牙咧嘴的起来直蹦。
岑蓝神色淡淡,拿起茶杯喝了口,继续道,“是我强逼他与我好的,我自然不理解你为何要看着自己的鸯鸟世世与他人恩爱欢好。”
岑蓝说,“我喜欢的人,他愿意也得愿意,不愿也得愿意,只要我不曾放手,就得留在我身边,哪怕两看相厌也要忍着,若非要离开,除非死。”
她这番话说的五鸳目瞪口呆,她甚至连语调都是温和的,可五鸳却绝不怀疑是假的。
他愣了片刻,也不由得好奇,“到底是何等人物,能令仙子也动了凡心?想当年主人那般风华绝代,仙子也不肯应他。”
岑蓝闻言撩起眼皮看他,“你家主子若是与我相好,他比天雷灌体死得还早。”
五鸳失笑,岑蓝也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不是什么惊艳人物,但他屡次动我欲劫,我与他似乎有些渊源,可又因着体内兽丹化用未尽,丧失了部分记忆,记不起来了。”
“此次来便也就是为了化用兽丹,”岑蓝说,“你不用胡思乱想,不要你的命,让你还能世世傻兮兮地守着你的鸯鸟,我只需借用你焦山冲虚池,还有你的一些血来化用兽丹而已。”
五鸳闻言说,“冲虚池乃是从前主人所得,用以强冲灵脉,那些年仙子与主人没少在那其中日夜遭罪,如今这把年纪修为,竟还要受那样的罪。”
岑蓝混不在意,纵使冲虚池水能疼得人五内俱焚,但只要能借用强横的破虚之力,再辅以五鸳具有分解散化效用的血,就不信不能化用兽丹。
待她化用了兽丹,定能更上一层楼,记起与姜啸的渊源,也好知道她为何独独对他那般执着。
再者她答应了姜啸,要为他寻父母亲人,还有那个将他圈养山中的女人。
岑蓝和五鸳并没有在酒楼停留多久,便准备赶往焦山,只是五鸳的鸯鸟如今新婚,却在那夫家过的不好,五鸳先去瞧了她,以小法术将欺负她的人不着痕迹地惩治了一番,这才与岑蓝赶去焦山。
岑蓝不懂这样的爱,五鸳乃是地仙,怎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嫁做他人妇,还是一次又一次。
世人都道情爱令人失智,岑蓝从前不懂,现如今沾染些许,却也依旧不曾明白,情爱又何至令人失智。
岑蓝与五鸳朝着焦山行进的时候,姜啸所在的秘境已经化为了人间炼狱。
所有被下了封印,安排给弟子们历练的妖魔兽,全部都突然疯狂进境,将历练的弟子辗轧到毫无还手之力。
而秘境的入口遭到了妖魔兽的破坏,阵法错乱,自动封锁,各门派弟子们犹如被扣在铁锅之中的蚂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救的信号也根本送不出去。
而外面守秘境的弟子,却根本看不到里面正在上演怎样可怖的一幕幕,因为窥镜石上依然是最初弟子进去那风平浪静的模样。
而造成这一局面的,并非是妖魔兽生出了多么高等的智慧,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而是窥境石上不知何时盘了一头蜃蛇,本来这种小东西没有任何的杀伤力,最擅长的就是模仿周围的景物隐匿自己的身形,吃的食物也是一些虫子青蛙,简直和凡间普通的蛇相差无几。
本来这东西只有手指粗细,盘在足有一人合抱的窥镜石上,就像落了一根树枝,不碍任何事。
可这秘境之中妖魔兽突变,这蜃蛇也不知为何跟着异变,生生从手指粗细不足半壁长的模样,长成了足有二人合抱粗细,足足十余丈的长度。
小家伙平时自己也是能够到处躲藏的,骤然间长了这么大,根本没有地方躲避不说,它吓得盘在窥镜石上一动不敢动,天生的本能让它模仿了窥镜石中的景物,简直一模一样,彻底堵住了弟子们获救的生路。
而随着日落,天边的红光却并没有消散,血色沁在月光当中,让整个密境之中笼上了一层不详。
姜啸正协同魏欣和仅存的几个阳真门弟子,同一个半天之内便从三阶增长为六阶的魔兽苦战。
这本是一头体型偏小的哭魂琉猁,如猫似豹,生着尖利爪牙,行动敏捷,叫声尖锐刺耳,能够摄人神魂。
可就算是进境到五阶,也不该是这等壮如小山的体型,叫声更不会如这般令人几乎被震碎心肺。
“吼――”
魏欣双耳被这哭魂琉猁震到嗡鸣,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一步也不能退,胡乱地抹去耳根和鼻翼流出的鲜血,大师兄死后,他这个二师兄便是师尊不在之时,门中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