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延挖好坑位,让幼安把树苗捧过来,放进去,然后握住幼安的手一同放在铁锹上,将土压实。
两人合栽的柿子树树苗在烈阳中摇摆着可怜的两三片叶子,日后它会扎根生枝,茂密疯长,整棵树都会挂上红橙的柿子,然后变成柿子饼,被幼安大口大口吃进腹中。
幼安忽然双手合十攥起抵着下巴,不知在心里许了什么。
周津延垂眸看着她颤抖的睫毛,眼眸深沉,薄唇微弯,只盼她能如这颗树苗,生命旺盛,健康鲜活。
“纪幼安,生辰安康。”
周津延做好了计划,等栽完树,带幼安外出用食。
因京中不太平,她身体又孱弱,故而约束她在宫里安分地待了两个月,怕是把她憋坏了。
用完午膳再在外面逛逛,陪她散散心,等夜深顺势留她在熹园过夜。
但太阳还未下山前,幼安就让周津延送她回宫。
周津延脸色当即一变。
原来幼安早已在吉云楼安排了席面招待阮绾,根本没他什么事儿。
周津延直呼两声:“很好,很好。”
而当幼安睁着她透亮干净的眼眸看着他,问他晚上还有别的安排的时候,周津延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轻抚着她的脑袋,从咬紧的牙缝中挤出声音:“没有,好好玩。”
幼安笑嘻嘻地点点头,又显摆她的小裙子:“都是绾绾送我的呢!还是她亲手做的。”
周津延扯唇:“挺好。”
“这当然,她好厉害的,”幼安靠着周津延的肩膀,软声说着话,“三个月后绾绾的生辰,我都不知道送她什么。”
“投其所好。”周津延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阮绾喜欢什么?幼安脑中出现一个身影,默默地叹口气,这个她好像给不了,幼安还要再问。
眼前忽然压下一道黑影,被周津延凶狠的堵住了唇。
一直要晚上坐在阮绾身旁喝茶时,她都觉得自己舌根儿在疼,委屈巴巴地喝下一口茶,润过口腔和喉咙。
宫里妃嫔们过生辰,膳房可格外置办席面,在今日也允许她们招南府的戏班子唱戏。
幼安和阮绾并排坐着看戏,幼安手里是她特制的茶,阮绾手里的是清酒。
阮绾瞧着温温柔柔的,浑身上下透着书卷气,但她喝起酒来,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幼安默默地数了数她跟前的酒壶:“比上回还多一壶呢!”
阮绾弯着亮晶晶的眼睛,笑着说:“我还能再喝几壶。”
幼安当然不可能让她喝啊,小声说:“酒喝多了不好。”
“嗯,幼安你说的对。”阮绾很认同地点头,轻声细语地附和她。
但紧接着手里的酒杯就递到了唇边。
幼安无奈。
“在你这儿,总觉得格外的舒服放松,好姐姐让我喝两杯吧,我不会醉的。”阮绾声音柔柔嗲嗲的,听着很舒服。
又加上她戳中了幼安的点,幼安便不忍心拦她了。
幼安在家中是最小的,总是被照顾的那个,阮绾虽比她小几个月,但她很会照顾人,平日里显得她才是姐姐。
幼安很难得听到这个称呼,被阮绾一哄,小脸红扑扑的,就像是找不到北了。
更何况想她在国公府时时刻刻压抑着自己的心思,半点儿不肯放松,深怕被人发现,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畅快地饮酒,幼安哪里还会说什么。
“没关系,你喝就是了,要是不小心喝多了,就留我这儿住一夜,我让人给卫国公府送信儿。”幼安端起姐姐的架子做主。
她转头让珠珠去一趟慈宁宫。
“好。”阮绾端起酒杯与她的茶杯轻轻地碰了碰。
幼安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手肘支着扶手,手掌捂住唇,深吸一口气,她也是姐姐呢!
*
“主子,四夫人还未回来。”侍卫进屋,向顾铮禀道。
烛光摇晃,顾铮端坐在书案后,翻阅手中的书卷,闻言手指微微用力:“宫中宵禁了吗?”
“二更了,应该宵禁了。”侍卫低声道。
顾铮当即放下书卷,起身往外走:“备马。”
顾老夫人刚从小佛堂念完佛经,扶着嬷嬷的手,往正院走。
“和往年一样,到时候再请人做几场法事。”顾老夫人和嬷嬷商议着顾四爷的冥诞该如何操办。
“还是请慈恩寺的主持……”嬷嬷说道一半,看见不远处的快步走着的身影,“大晚上的,二爷是有事外出吗?”
顾老夫人看过去:“怕是朝中有事儿罢。”
通往外院得要经过顾老夫人站的路口,顾铮见到顾老夫人面色镇定,神情内敛:“母亲。”
顾老夫人刚想关心两句,外院传话的婆子正好过来:“老奴见过老夫人,二爷。”
“何事?”顾铮开口询问。
“宫里容太妃娘娘派人传话,说想留四夫人在宫里陪她住一晚,让老夫人不必担忧。”那婆子禀道。
顾老夫人闻言,竟鬼使神差地看向了顾铮。
顾铮看起来依旧儒和稳重,面上不见波澜,但他是顾老夫人亲子,顾老夫人怎么会不了解他。
强作镇定,笑着点头:“知晓了,去回话吧!”
婆子应声告退。
四下安静,顾铮招着宽袖的手掌微微收紧。
顾老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她转身看着顾铮:“铮儿是要去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急啊!还没有到那儿呢!我觉得比起周公公主动告诉幼安他是假太监,不如幼安自己发现有趣儿,再等等,不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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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困,怕是撑不了多久,二更明天下午补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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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有红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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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京营突发急事。”顾铮回看顾老夫人, 不见怯意。
顾老夫人脸色难堪,语气也下意识地加重,略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夜已深, 何事要急匆匆地来唤你。”
顾铮说:“军事机要,母亲不必多虑,嬷嬷送母亲回房休息, 时候不早了。”
顾老夫人脑中混乱:“既是朝堂中事我便不过问了,你去吧。”
顾铮颔首向她告退。
看着顾铮即将步入夜色中的身影,顾老夫人颤着声音道:“铮儿你是顾氏家主, 你该知道分寸。”
顾铮脚步不停,身影没入夜色。
屋内
顾老夫人坐在榻上, 捂着心口问嬷嬷:“你看出什么了吗?”
嬷嬷问:“老夫人说的是什么事?”
顾老夫人摇摇头, 许久都不曾说话。
这个时辰的京城早已喧嚣退散, 进入静谧的长夜之中,只偶尔听见巷中传来的犬吠声。
侍卫们跟在顾铮身后, 他漫无目的地骑马游走长安街。
顾铮耳边萦绕着顾老夫人的话,掌心攥紧缰绳, 手背青筋隆结。
顾氏一族的荣宠兴衰是他的荣耀更是他时时刻刻背在身上的责任,从出生启蒙到入仕,理智和分寸早已刻在他脑中, 他从未忘记,更不曾辜负。
可顾铮却不敢问自己,他要的是什么。
顾铮忽而夹紧马腹, 扬鞭往城外飞驰而去,身后的侍卫急忙追赶上去。
守门的军士远远地听见马蹄声,一直到望见顾铮的身影,不敢怠慢, 急忙打开城门。
一直到天边出现微光,顾铮趁着晨色回城,没回国公府,而是直奔皇城。
顾铮径直来到掌印值房,周津延平日里起得早,昨晚心情不顺,今早更是天未亮就醒了,看了几篇折子发了几通火,脸色才将将好转了。
正用着早膳,见顾铮来了,周津延扬扬眉,却敏锐地发现他神色不对,垂眸观察他,衣袍微皱,衣角沾了尘土,皂靴面上有碎草,他是半夜去马场了?
“发生何事?”
顾铮性格沉稳,不管是对旁人还是对自己都十分严格,生气动怒或是烦躁郁闷时发泄方式便是骑马。
故而周津延才有方才一问。
顾铮道:“无事。”
周津延不多话,让小宦官带他去沐浴更衣。
顾铮回来时,面色已恢复正常,用膳时举止儒雅端方,看不出疯了一样跑了一夜马的人是他。
食不言寝不语,顾铮搁下碗筷,才问周津延:“南边安排妥当了?”
周津延早用完膳,在一旁喝茶,闻言,凤目中闪过森然,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茶沫,淡声应道:“嗯,只待时机。”
天气越发炎热,屋外就像是火炉一般,阮绾劝住幼安相送的意图,带着素月匆匆往宫外走,一夜未回府,即便传了话,心中也有些不安。
她倒没想到竟在半路遇见了顾铮。
“妾身见过二爷。”阮绾来不及惊讶,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看着她越来越恭顺有礼,顾铮心中一片无力,想起当初在阮家第一次见到她,她慌张无措又稚嫩的模样,嘴角微问上扬,淡声:“不必多礼。”
素月扶阮绾站直。
阮绾安静地站在他身前,只听他问:“昨夜没有回府?”
阮绾心中微慌,仰头看他,迎上刺眼的日光,又连忙低头避开,轻声解释:“昨夜喝了酒,容太妃担心妾身独自回府不安全,便留妾身在宫里宿了一夜,二爷放心,妾身这就回府照顾母亲,下次妾身不会这样了。”
顾铮皱眉:“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如此谨慎。”
阮绾柔和的杏眼略带试探地看他,面颊被太阳晒得绯红。
顾铮往一旁走了走,在树荫下顿住脚步,阮绾犹豫了一瞬,跟了上去。
“你是顾氏的四夫人,”顾铮声音发紧,停了停,才继续道,“母亲有侍女们服侍,你不必事事亲劳,你任性些,也无人敢说闲话。”
阮绾摇摇头:“这都是妾身该做的,妾身这样就很好了。”
她没有什么要做的,能进宫与幼安玩耍,可以时常见到他,偶尔和他说两句话,她就很满足了。
一股心疼涌上心头,顾铮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安静下来,阮绾心中却开始惴惴不安,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又担心自己被他看破心思。
顾铮以为自己太过严肃,吓到她,放缓语气道:“昨日饮了酒,身体是否有不舒服?”
“多谢二爷关心,妾身只小酌了几杯,身体并无大碍。”阮绾柔声说。
顾铮点点头:“现在回府?”
“嗯。”阮绾摸了摸一直随身携带着的络子,现下机会合适,正好可以送给他,她轻启红唇:“二爷……”
偏这时,一个小宦官走过来:“大将军,陈大人在兵部等您议事。”
顾铮问:“哪个陈大人?”
“是永定侯。”小宦官答道。
永定侯陈大人正是那位陈姑娘的父亲,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泼下来,阮绾瞬间清醒了,她慢慢地把络子塞回去,松了手。
顾铮颔首让他先去,转头低声问阮绾:“刚刚想说什么?”
阮绾弯起眼睛,柔柔地笑了笑:“妾身无事,只是想问二爷有没有话要带给母亲,要是没有,妾身先告退了。”
“暂无。”顾铮说。
阮绾屈屈膝,和素月绕过他,离开。
阳光照耀长长的宫道,阮绾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喉咙也有些哽咽,她轻声说:“今日太阳太刺眼了。”
素月配合着说:“嗯,我刚刚抬头,刺到眼睛,差点儿掉眼泪。”
“我也是。”阮绾说。
“那姑娘要低些头,别伤了眼睛。”素月说。
阮绾笑着点点头:“我知道呀。”
回府后,却听说老夫人还未起身,阮绾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只等用午膳的时候再去,结果到了午时,正房传话说今儿午膳和晚膳都在各自院中用,不必过去了。
阮绾心中奇怪,却没有多想。
顾老夫人坐在正堂等着顾铮。
直到夜幕降临,顾铮才从宫中回来。
顾老夫人笑着让顾铮坐:“事情忙完了?”
顾铮沉着目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