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皇儿真的不幸遇害驾崩,她也还是天底最尊贵的太后,一瞬间太后察觉到自己内心中阴暗自私的心思,瑟了一下, 这不是她,她不会这般想。
太后匆忙地抬头问周津延:“那孩子……”
周津延淡笑:“太后放心,臣会安排妥当。”
太后闻着殿内传出的血腥味,像是才想到什么,拉住宫人的手:“柏婕妤怎么样了?”
“回太后的话,柏婕妤只暂时昏睡过去。”宫人小声回答。
“死胎呢?”太后声音颤抖。
“小皇子刚生下来就没了气,接生嬷嬷已经包裹好了,等您处理。”
太后心痛地摆摆手:“送去埋了罢。”
转身看向周津延:“还望厂臣多费心,等皇帝平安归来,定会给厂臣加官进爵。”
“这些都是臣该做的,臣不过一阉人,无儿无女,陛下太后赏赐再多,也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只要陛下太后偶尔记得臣的忠心,臣就满足了。”周津延低声道。
太后脸色稍霁:“厂臣一片丹心,哀家与皇帝都不会忘记,厂臣切莫妄自菲薄,哀家听说你们宦官时兴认干亲替自己养老送终,厂臣若有需求,尽管开口,哀家亲自替厂臣挑选,这个尊荣厂臣享得。”
周津延望着天边灿烂的光辉,道:“多谢太后,臣已认过干儿子,是个良善的孩子,等日后有机会,带她给太后请安。”
言罢,周津延挑开话题:“请太后先回宫中休息,等着皇长子拜见您。”
次日,太后携新生的皇子临朝,册立此子为太子,垂帘听政,直至皇帝回朝。
朝臣们虽颇有质疑,但碍于皇帝只是失踪并未驾崩,而他们也拿不出新帝人选,只能暂时消停了。
而作为真正把持朝政的周津延自然落得全部骂名,直指他狼子野心,妄图霸占朝堂。
这点儿骂名对周津延造成不了任何伤害,他也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周津延走进吉云楼,刚踏上楼梯,就听间屋内传来一声欢乐的呼叫声,脚步微顿,抬步继续走,推开屋门。
幼安的声音传来:“不行,不行,我没有看清楚,重来,重来。”
“娘娘您又耍赖了。”这是孟春的声音。
接着是幼安心虚的含糊声:“我没有。”
周津延靠在屏风旁看坐在圆桌旁的几人。
幼安和她的侍女面对面坐着,中间各隔了孟春和他的干儿子三冬,与幼安不同,这个真是孟春的干儿子,四人正围着小圆桌打马吊。
一旁地上还丢了一副牌九,想来这两日她过得很精彩。
还是珠珠眼睛尖,瞥见了周津延的身影,慌张地撒了手中的纸牌,站起来福身:“宗主爷。”
而正抢夺纸牌的孟春和幼安这才发现周津延。
周津延走至幼安身后,微微俯身,目光在桌面上巡视,低醇的声音在幼安耳边响起:“谁是庄家?”
幼安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
“撒手。”周津延让她把打出去的牌放下。
幼安扁扁嘴巴,不死心地瞅了孟春一眼,不舍地松开小手。
周津延将她环在胸前,胸膛抵着她纤薄地后背,结实有力的手臂撑在她身侧的圈椅上,修长地手指挑了幼安左手紧握的纸牌,丢了一张在桌子中间,对着孟春微抬下颚。
“不,不出这一张。”幼安眼巴巴看着周津延丢出去的牌,着急的小声喊道。
周津延放在她身侧的手臂弯起,按住她的肩。
幼安只能安静下来,可小脸上还是不放心,她只剩下一张牌了诶!
孟春忙看向自己的三张牌,小心翼翼地推了一张出来。
幼安望见他的牌,整个人都垮了,她又要输了。
周津延让他继续。
孟春咽了咽喉咙,有些纠结,当着宗主爷的面他哪里敢赢娘娘的银子:“时候不早了,要不属下……”
“出牌。”周津延锐利的凤目扫了他一眼。
孟春只能硬着头皮,挑了一张小些的牌,颤着手指放到桌面。
幼安眼睛慢慢睁大,越来越亮,唇边抑制不住的笑容,不要周津延说话,就将手里的牌甩上了桌子:“我赢啦!”
孟春冷汗都要出来了,放松地舒了一口气,大方利落地给了银子。
一旁的珠珠和三冬也忙把碎银子放到幼安跟前。
周津延瞥过幼安面前寥寥无几的几两碎银子,在看看她充满红血丝的眼睛,薄唇微抿。
看了眼孟春。
孟春眨眨眼,完了。
前天传来皇帝遇刺的消息,京中皇城恐有动乱,孟春作为周津延手中最得力的部下,被他派到幼安跟前。
怕幼安无趣,孟春搜罗了许多小玩意儿给幼安打发时光,谁知她偏偏对怕牌九,马吊这些感兴趣。
但她又是个手臭的,十把九输,最后杀红了眼,从昨儿中午一直玩到了现在。
孟春从圆桌上起来,领着珠珠和三冬退下。
他们出去后,屋内只剩下冗长的安静,和幼安无知无觉,低弱却欢喜的念叨声。
幼安趴在桌上翻着纸牌,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一股恶气涌上来,周津延拉了圈椅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手指在她眼下“哒哒”敲了两下:“好玩儿?”
幼安点点头,忽而察觉到不对,慢慢抬头,对上周津延黑沉沉的眼眸,张了张小嘴儿,放开手里的纸牌,在圈椅上坐好,小手乖乖放在自己腹前,谨慎地开口:“也还好,也不是很好玩儿。”
周津延盯着她红红的眼睛,笑了笑:“是吗?既然不好玩,那都丢了吧!”他宽大的手掌抄起纸牌。
幼安眼珠子跟着他的手掌走,急忙按住他的手,摇摇头:“不要。”
周津延脸色淡下来,单手反握了她的手,把厚厚一沓纸牌丢到一旁:“这就值得娘娘废寝忘食地玩?”
周津延没有摆出生气的模样,但他积威已久,仅仅是不笑,不做任何表情,看起来都十分厉害和吓人,幼安脆弱的小心脏颤了颤,很快认错。
低头喃喃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盯着她羞愧的小脸和红红的耳朵尖尖,她要是故意的,周津延怕是要被她气死。
周津延沉声问:“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儿数?”
幼安说不出任何话,像个小怂包似得,只知道摇头:“有数,有数。”
她不敢说实话,熬过那阵儿劲儿,现在除了心跳有些快之外,很精神,一点儿都不困,她甚至还可以继续在推两个时辰的牌九或是马吊。
周津延冷笑一声。
幼安悄悄地抬眸,揪着他的手指,咬咬唇瓣,心尖起了小心思,起身挤到他身旁。
周津延嘴角抿平,看不出心思,但身体已经往后让了让给她腾位置。
幼安小手搭在他胸膛,仰着头,讨好地朝他笑着,她小脸没有血色,精致的眉眼带笑,笑得人心软又不忍,她软声,弱弱地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熬夜打牌了,您别生气。”
幼安态度摆得端正。
周津延却早就摸清了她的性子,做了坏事,每次都乖乖认错,但就是不改,讨好的话信口捏来。
周津延克制住自己,不上她的当。
幼安揪着他的衣襟,抬头在他下巴碰了碰。
看周津延的反应,他依旧是那幅模样,眼神淡漠,鼻翼翕动,冷哼一声。
幼安觉得有些棘手,自己干笑一声,抬起小屁股,嘟嘟嘴巴在他面颊上亲一亲,然后是狭长的凤目和平滑的额头,连高挺的鼻梁都有了,就是没动他的嘴巴。
周津延被她弄得心里窝了一团火,手掌捏着她的细腰,舔了一下嘴角,不悦地看她。
幼安眼睛里闪过狡黠,细长地手指不紧不慢地勾着他的掌心,和他商量:“那您消消气好不好?”
周津延深吸一口气,凌厉地凤目变得无奈,默默看着她。
幼安嘴角轻轻地翘起来,小手放过他的手掌,勾着他的脖子吻上他的薄唇。
其实方才亲吻他脸庞的时候,她就在肖想他的唇瓣了。
周津延手掌压的后背,反客为主。
半刻钟后周津延放开她,两人气息都有些不平,周津延喉咙滚了滚,手掌搭在她的眼睛。
幼安睫毛在他掌心颤了颤,乖巧地闭上了眼睛,他手掌温热,透过轻薄的眼皮敷暖着眼睛,很舒服,把她的困意也带了上来。
“困了?”周津延声音低哑。
幼安轻轻地应了一声。
周津延挪开手指,揉揉她的头,随后顶着幼安湿润含情的眼眸,光明正大的把她手边,历经千辛万难,好不容易才赢来的碎银子没收。
看她震惊不敢相信的小脸,极贴心地说:“乖,去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幼安:人财两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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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准时啦!吼吼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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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幼安被周津延护在吉云楼里, 任凭外面风雨飘摇,也沾不到她半分,但幼安还是从周津延来去匆忙的行程和眉眼间不经意流出的疲倦中瞧出时下局势动荡不安。
偶尔听得一丝风声, 也会担心不已。
担忧在外的哥哥,皇帝遇刺失踪,随驾的臣工们定会遭受责罚, 也不知道到时候哥哥该怎么办。
要是皇帝能找回来,或许能平安,要是皇帝死了, 幼安想有周津延在,求求他帮帮忙, 哥哥应当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说起周津延, 他一点儿也不比哥哥让人担心得少, 朝中的风言风语,隔着重重的宫墙都传到她耳朵里了。
幼安叹了口气, 转头瞧见珠珠她们神神叨叨的,像有什么事瞒着她一样, 顿时觉得不好了:“怎么了?”
珠珠小声说:“今早宗主爷去了一趟保定,下午回来的时候在长安街被人砸了烂菜烂叶。”
幼安眨了一下眼睛,怀疑自己有些没听清。
“不过娘娘放心, 那人已经被宗主爷逮起来。”珠珠见她脸色不对,连忙说道。
幼安消化了她的话,僵着小脸干笑了两声, 哪里还能坐得住,从坐榻上下来,趿拉着绣鞋就往外跑。
这几日守在这里的三冬被她冲下来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三冬今年不过十二三岁,刚从内书堂出来, 小身板挡住幼安的去路。
幼安将将停下脚步,捂着心口喘了一大口气。
三冬“哎哟”一声,上前扶住她,给追下来的珠珠使眼色。
珠珠摊摊手,她也拦不住啊!
幼安冷静了一下,轻轻地推开她们,微提着裙摆往回走,回屋换了备在宫里的宦官袍子:“带我去找他吧!”
三冬来的时日短,还是头一次见到这阵仗,心里嘀咕着,娘娘和宗主爷真会玩!
也不敢耽误,带着幼安去了承昭殿。
现在宫中无主,周津延在承昭殿替皇帝处理政务。
霞影洒满御街,这个时辰快用晚膳了,宫中人迹稀少。
幼安到了承昭殿又有些后悔了,反思自己会不会太冲动,跑到这儿万一打扰到他就不好了,可不知怎的,她就觉得放不下心。
“娘娘别担心,这里现在都是咱们的人,您放心进去。”三冬和幼安低头踩上高高的汉白玉御阶。
幼安勉强对他笑一笑。
站在御阶顶端扑面而来的庄严气势,幼安跟着三冬走到侧殿,孟春正在廊下吩咐什么,见到他们,挥手让番子们退下,走了过去。
孟春给幼安引路:“宗主爷正里头和顾大将军商议事情,用不了多久,您进去先喝口茶等一会儿。”
“他没事儿吧?”幼安低声问他。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娘娘放心宗主爷没有大碍。”说起下午那桩事孟春恨得牙齿痒痒。
也怪他们没提前清场,这才害得宗主爷受了这委屈。
孟春推开殿门,幼安迈着轻巧的脚步跨过高高的门槛。
这边一有动静,案前两人就齐齐转头看过来。
顾铮看了周津延一眼,笑笑,拿了手里的卷宗往外走,与急匆匆跑进来的幼安擦身而过。
幼安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周津延身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津延,只来得及对顾铮弯弯唇,算作打招呼。
幼安站在周津延跟前,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眼眸中含着心疼。
周津延皱了眉,猜到她听到了风声,扯了扯薄唇,长臂伸展,将拉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