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橙——林格啾
林格啾  发于:2020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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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也不管她如何回复,前脚扔下一句“回国的时候再聊”,后脚,便有新的电话切进。
  她耳边只剩忙音。
  几个月前的舒沅,也只是沉默地放下手机。
  说实话,其实哪怕到现在,舒沅也不是不理解他,更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去责怪他专注于事业——毕竟是她一度给了他暗示,她会永远站在他身后,如同躲在阳光背后的阴影。
  她甚至从来都很欣赏,也很佩服蒋成的果决。
  如果以旁观者的角度,他无疑是个天才,在短短几年间,凡是经由他手头过的项目,无一不为公司赚进大笔流水。继承了蒋家人的果断专行,钟家人的谨慎眼光,城中早有传言,他将会成为未来首屈一指、真正手握实绩的二代精英,对比当年还名不见经传、远赴欧洲开辟市场的纪家三少,更是冉冉升起一颗明珠,不知吸引多少人在他身上投下重注。
  但作为他的妻子,哪怕再理智,在退步,后来的舒沅仍然常会忍不住想。
  其实三年前刚从香港回来时,结束那场不愉快、分开座位的同学聚会后,他提出趁机补她心心念念的蜜月,从澳大利亚一路玩到新加坡的时候,他们其实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蒋成,哪怕很烦太多人的场合,讨厌聚集的游客,还是会顶着烈日帮她在鱼尾狮下照相。牵着她的手,像导游一样耐心地沿路讲解新加坡的历史,从政治到经济文化。
  哪怕她是应试教育的精英,在这种时候也往往不得不承认,比不过他从小开拓的眼界,看着他,总像看着高高在上的太阳。
  他们在哈芝巷的艺术涂鸦下合影,照片上的蒋成一脸嫌弃,但下一张,又悄悄在她脑袋后面竖起两根“兔子耳朵”,偷笑着摇摇摆摆;
  他们还走过阿都卡夫,走过小印度门前过道的煎饼店,裹着轻纱的印度少女手脚利落,煎饼四四方方切成八块,配上两包香喷喷调料。
  蒋成拎了一路,最后她吃一口,怕胖便停住。终究还是他一边抱怨,一边收拾残局。
  在滨海湾花园,在海洋馆,在云雾林,在超级树缤纷的灯光秀里,无数的回忆里,蒋成的存在,都成为她灰色记忆中唯一的暖色。
  然而这三年来,离开高中,离开大学,离开一个其实相对固定的、封闭的环境,哪怕写稿令她有一笔可观的收入,哪怕她并不是全然的为家庭投入一切封闭自己,但她与蒋成的眼界、社会地位、存在感,又确已又一次拉开天与地的极差。
  哪怕沉浸在其中的人,确实可以说自己是幸福的。
  是得偿所愿,是潜移默化,是盼望着久久长长的。
  但大家都不是笨蛋,心中如清水透彻:他们不过是默默藏起来所有差距,试图漠视就能催眠忘记,就像蒋成在她面前从不谈论公司,讨论事业,而她在蒋成面前,也很少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用自己的温柔长此以往去“感化”他的高傲与自我中心。
  如今,她做到了。
  但原来,这个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
  或者说从一开始,从她发现了她的青春本不该围绕着他,如月亮围绕地球,成为广袤银河中孤零零的地月系,发现她已经彻底走错了人生的每一步路开始,结局就已经是注定的。
  因为蒋成——他似乎注定还学不会,至少在无尽的包容中学不会。
  有时候爱一个人,不必成为她人生的全部。有时候爱一个人,不是牵拉着风筝死死不放,而是当你看到她飞上天空,拥抱蓝天,你会学着放手。
  你会相信,无论何时,当天变暗,风发狂,雨拍打窗。
  你要做的不是让天变亮,让风停雨止,让万里无云,而是在她看过世界,遍体鳞伤湿淋淋回到你门前,依旧愿意听她分享这一路的见闻,鼓励她,去看,去闯,去经历,去奔跑,别害怕受伤。
  爱从来不是占有,掠夺,施舍,恩慈。
  爱是拥有,平等,陪伴,分享,甚至爱是嫉妒,是厌恶,是憎恨,至少,那全是所有活生生,而非圈养依赖的感情。
  她祝愿他以后能懂,哪怕这份理解必须建立在彻底痛过一次之后。
  ——“阿沅,你在听吗?”
  “啊,在听。”
  她猛地回过神来。
  掩饰似的,又匆匆端起咖啡轻抿一口。
  末了,低声说:“但是炒楼我不在行,蒋成,这些事,等以后再说吧。”
  以后。
  她最近真的经常提到以后。
  “那行。”
  他却只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没再追问到底多久才算以后。
  倒是一边起身,一边对等候多时的方忍做了个先走的手势,口中依旧轻松应着:“好吧,反正就算作活七十岁算,你还有四十五年可以考虑。”
  时间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在发疯之前,送两个帅哥出场遛一哈。
  蒋成的改变真的很大!就是因为机敏的小蒋改变之后才发现“靠!完全没用”,之后才有之后对不对~其实掰掰手指算,真的不远了。
  今晚还有一更。不过会到十二点后了,大家不用等=W=,明早来看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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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当然, 时间亦总如指间沙。
  这之后连续好几天,在蒋成从电话那头无从得知的另一面,舒沅正穿梭于公司、家、大使馆以及城南中学之间, 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不过已不再是忙于工作中的帮东帮西, 抑或是是忙于操持家事, 而是一边整理着离职前的职务交接手续, 一边准备即将来临的雅思考试。
  ——这过程说快也快,但确实相当仓促。
  毕竟, 原本按计划, 预计等到UCL(伦敦大学)的初步审批通过, 一直到入学季前,她理应都有充分的缓冲时间才对。
  然而阴差阳错, 她提前“骗”到蒋成的签名, 再加上高中学籍的调取异常顺利, 因此,便顺其自然地往前推了推离开的期限。
  只是这么一来,早已备好的离职申请倒显得分外突兀。
  一向亲民的老板还以为她是因为那次病假查出了什么难言之隐, 险些瞒着她,直接打通了联系簿上、蒋成之前硬是预留的联系电话。
  这还了得。
  “老板!”
  只谢天谢地,相熟的同事提前透了个底,舒沅总算提前一分钟敲开了老板的门, 掐断了那个电话。

  “……我真的没有什么身体问题,”为了避免意外,她只能又一次苦口婆心解释, “也不是因为不满意公司的待遇,我在这里收获很多,急着要走,只是生活上有新的打算。”
  “什么打算?小舒啊,你要想清楚哇,现在工作难找的咧!”
  “我……”
  老板痛心疾首,舒沅掌心冒汗。
  心知普通的理由怕是蒙不过老油条,但真要说回头去正经念大学,之前说的港大学历便又未免太站不住脚。
  幸好,舒沅眼珠子一转,正看到老板办公桌上和老公甜蜜的合影,瞬间福至心灵。
  “我,是要和我老公移民了,所以得先辞掉工作,之后有别的安排。”
  “移民?这么突然。”
  “对,因为我老公常在……在,也不远,就香港,在香港工作,所以聚少离多的,我们打算,还是直接一起搬去香港住。”
  联系到舒沅之前说的港大学历,老板像是信服不少。
  不过也就数秒,这看多了风浪的女人很快又反应过来,倒开始八卦:“话说回来,小舒,你老公……是不就上次来找你,完了还给留电话的那个帅哥?”
  她说的应该是方忍。
  上次蒋成要来打探她公司,就是让方忍来探的口风。
  但解释起来实在费劲,舒沅一下也没想太多,反正都要走了,便随口应说是,顺带编了几个恩爱理由搪塞。讲了老半天,这才得以脱身。
  事实上,不仅是工作这边。
  归根结底,还是昔日的导师Dr.古在她留学一事上的尽心尽力,两天前联系她可以开始准备提前入学的那通电话,才正式加快了所有计划中的进程。
  “虽然雅思成绩的有效期只有两年,你还需要抓紧时间重考。”
  电话那头,男人有些失笑,但话音一转,又紧接着告知她好消息:“不过好在,文学院的Dr.叶愿意帮你联系UCL那边的布莱恩教授。布莱恩非常喜欢你关于中国近当代文学,尤其是就改革开放时期伤痕文学发表的几篇论文,对你从心理学和统计学入手的研究方法很感兴趣。如果不出意外,各种手续都没有问题,我想你这次回到大学的旅途会很顺利。”
  “那太好了!”
  舒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
  但是听到教授带来的喜讯,还是忍不住在家中开心地一跃而起,险些撞倒茶几上那厚厚一摞笔记本,又连忙一把扶稳,感谢的声音里都带颤。
  “非常感谢你!Dr.古,我会努力的。”
  “没什么,我一直以来都非常相信你的实力。亲爱的,你是个非常有才华的女孩——By the way,真的不考虑继续进修MBA吗?我想你在这方面一定也能有所成就。”
  MBA?
  舒沅一怔,反应过来,对着空气亦都连连摆手。
  “啊,不了,我对那方面完全不感兴趣。”
  她语气微急,结果说到自己也有些发笑。
  毕竟别人,甚至是带她的教授,或许都很难理解,她当年是怎么做到仅仅为了和蒋成常呆在一起,有共同话题,所以愣是以旁听生但学分绩第一的成绩从港大毕业。
  按理说高材生就该投身事业,然而毕业后,在真正的公司经营上,她却是实打实的一窍不通。
  说到底,舒沅深知自己不过是应试教育的天才,在记忆力、书写规范、答题模式上无可挑剔,但在有些学校无法教会的课上,她常年都处于金字塔底端。
  没了逼自己一定要学的理由,谁会上赶着往里投?
  她早已经不再那么庸俗傻气。
  Dr.古叹了一声,但到底没再逼问。
  只是笑笑祝福她:“好吧,那希望你在UCL进修顺利。”
  “会的,老师。”
  舒沅刚要说声再见挂断电话,却听得那头又传来声音。
  “对了,舒,钟女士一直让我不要告诉蒋成任何消息,你知道吗?——还是说你们打算一起给蒋成一个surprise?”
  “……啊、是!”
  她连忙回答:“我会亲口告诉他的,老师,请你一定帮我保守秘密。”
  同时,自那个电话之后,蒋母也收到消息,开始默默加紧着人帮她办理签证。
  这是她们婆媳之间的默契同秘密。
  但即便蒋母如此体贴,照顾到她各种情绪,安排人代劳各样手续,舒沅还是坚持要求,事无大小,此后每次都要本人到场才可以进行。
  她默默开始竭力克服自己和人接触的恐惧。
  也因为她比蒋母更清楚,不抱有任何侥幸,这次之后,或许不会再有蒋家的“人马”为她鞍前马后,之后的人生,她终于都要靠自己的双手。
  在大使馆外顶着烈日排队也好,努力微笑向面试官表达“来意”也好。
  甚至回到城南调取学籍,和以前的老师接触,走过自己曾经被关过的器材室,走过总是一个人背书的长廊,走过无数次偷偷打量蒋成打球、送去一瓶温水的篮球场……一切都好。
  她终于开始从过去的悲伤中发掘出隐隐的快乐。
  这种快乐来源于为自己而活、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的快活。
  甚至短短几天里,就连老天似乎也听到她的发愿。
  顾雁,也在这个对她而言最特殊的时期回到她身边。
  ——呃,当然,如果不是提溜着陈怀言那小子来认罪的话,场面应该会更温馨些。
  *
  周六上午,舒沅早早收到方忍发来的日程提醒。
  话很多,但大致意思无非就是,班机再次因大雾延误,原定上午九点整可以到达的班次,预计要拖到下午才能起航。
  方忍一向言简意赅,打这么多字详尽交代经过,想也知道,八成是某人又在发“扑克牌”——摆着张冻死人的扑克脸,他只能埋头打字避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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