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本不必要去扮演这种角色,毕竟暗恋他的人海了去了,如果得他垂青只需要多细心多奉献,谁都能演一演。
他说不明白舒沅究竟做了什么打动了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发什么疯。
只是那天下午,忽而撞了撞同桌手肘,低声问了句:“上午传的纸条呢?最后是在你那吧。”
班上的同学都是躁动的年纪,上午音乐课,前前后后更是热闹的不行,一张作业纸写得满满当当。
他垂眼看。
【蒋成,那个死胖子好像暗恋你喔】
【哈哈哈哈,我也感觉她看蒋成的时候有点意思】
【脑补一下她对蒋成说:7758258,哈哈哈】
类似的话数不胜数。
也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舒沅好像暗恋他这个话题,就成了班上许多人调侃的热门对话,时不时还要扮一扮个中人物来恶心他。
他大概也是被笑得心烦意乱。
上午回纸条时,便顺手留下一句:【够烦的。】
后头又跟着一串调侃和哈哈哈。
末了,是刺猬带头,写了一句:【是呗,要不下午把她关器材室得了】
【反正这胖子每次体育课都抱着书,妈的烦死了】
【√】
【看她就很不爽诶,上次还去老朱那里告状,搞得我上课被点名。】
【好学生都那样呗= =】
【光会打小报告,有本事跟我们直接说咯,哈哈哈】
蒋成揉了揉眉心。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将这纸揉成一团,本想直接扔了,但总觉得刺猬那群人直盯着这头,要是做什么反应,八成他们还以为自己真……
算了。
他把那纸条随手夹在本子里,没再多管。
然而那张纸条的内容,以及许许多多次类似的纸条的内容,却忽而在很多年后,突然涌上他脑海,密密麻麻,无处可躲。
脑子里仿佛有根筋在抽抽作痛。
一直到司机将他们送回家中,被舒沅礼貌地请走,他还一直坐在后座出神,一动不动。
舒沅没办法,只得下车绕到他这一侧,径直打开车门。
总觉得这天晚上他状态不对、情绪过火,然而也不好多问什么,便放轻声音,手中也跟着推推他肩膀。
“蒋成,到家了。”
“……”
“蒋成,怎么了,你不舒服,还是……”
脚下猛一趔趄。
手腕被人扣住,她还没来得及悚然,下一秒,便被人紧紧抱住。
这拥抱仓促,她几乎是半跪在他腿间,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蒋成究竟是又抽哪门子风,可想起他今晚的种种,一时却也没忍心推开他。
想了想,倒是安抚似的拍拍他背。
“怎么了?”
她权当是为了以后平安离开铺路,不想惹怒这尊莫名其妙就发怒的大佛。
可蒋成只是抱她。
久久又久久,像是要从这拥抱中汲取某种力量,她无从得知缘由。
末了。
他忽而哑声说:“阿沅,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啦,有万字章掉落。
开v前三章均有红包雨,大家前三章请一定多多支持呀,对小格帮助hin大,感恩。
下本写隔壁《我拥凛冬》,戳作者专栏可见,大家如果钟意的话可以先预收看看,暑假就开~
文案:
1.
林柿高三那年,七中里人人都在传。
那个叫谢久霖的混小子,爹不养娘不爱,哪怕少年堆里风光一时,以后铁定也活不成个好样。
她却不知哪来的胆量。
到毕业时,还不忘在同学录上写下页真挚祝福,偷偷塞进他抽屉——结果当然是在一众小弟们的笑声中被他当作笑料撕碎,没留半点痕迹。
好在那时她是天之骄女,是万众所向,只以为不过一时失意。
何曾想过多年后,却是昔日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盛名赫赫大人物,而她沦落至寂寂无名。
甚至被一群人莫名堵在小巷口,只得蹭着这老熟人的威风,故作镇定地大喊:“你敢动我,知不知道我男朋友是谁?!”
“是谁?”
“是、是……”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
那小混混忽而被人一把揪住衣领,狠狠掼上墙壁。看清来人,当即大惊失色:“阿sir,我、我可没有……!”
“没有什么?”
林柿呆站在旁,只任由为她解围的男人,扭头懒洋洋睨她一眼。
“今天我不执勤。只是告诉你,她男友叫谢久霖——傻仔,听过没有?”
2.
林柿曾经笃信,这世上的暗恋大多都无疾而终,有因无果。
直到某天,她看见谢久霖钱包里一张破破烂烂,被胶带牢牢粘好的信纸。
熟悉的隽秀小楷,是她当年拘谨笔墨,一笔一划写着:【谢久霖,祝你学业高升,前程似锦,做个对国家,对社会有贡献的好人。】
十八岁,他在底下龙飞凤舞地回了一个好。
二十八岁,在喧哗闹市,他与她遥遥相对。
“编号PC78356,西四区高级督察谢久霖,向林柿小姐敬礼。”
哪怕世事纷繁,物是人非。
原来他从未辜负过,她的金玉良言。
3.
“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弗朗索瓦丝·萨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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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蒋成, 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几年前,舒沅在香港陪蒋成念大学期间,其实曾提起这话题许多遍。
那时节她常游走于港大的校园中, 虽然蒋父蒋母为她捐纳百来万换了个旁听席位, 但陪读的日子其实算不上充实——她不过参与最基础的课业活动, 那些对于她而言再轻松不过。但课后那些谈笑风生的社团活动, 她则多半没有加入的兴趣,也没能克服心里长期以往的恐惧。于是闲适的日子长了, 便总忍不住在零散写作的空隙里瞎想。
不可否认, 那个阶段的她, 实际上确实抱有某种仿佛老一辈的幻想。
她明白这场婚姻的由来以及不稳固的事实,可她的确是爱着蒋成的, 所以, 如果有一个孩子, 会不会能够保证这场婚姻的久久长长?
于是许多个午后,她用于写作的笔,总不知不觉在草稿纸上勾画:
她想象着, 这孩子或许会有像她一样和气的圆脸,与父母一样白白净净的面皮;
眼睛的话,就还是像蒋成比较好,桃花眼双眼皮, 眼波一扫迷死一大片;
鼻子——嗯,鼻子毫无疑问像蒋成最好了,又高又挺, 无论男女都好看;
但嘴巴可以像自己,不厚不薄,像爸爸的话,人家相面的都会说薄情咧。
“在画什么?”
她正动笔画到兴起,蒋成正好回家。公寓门一开一闭,他习惯性地走到阳台找她。
却还没等他凑过来看,舒沅便抢先一步,一把将那纸团揉皱,精准无匹地扔进旁边垃圾桶里。
“没、没画什么,”她欲盖弥彰,还没想好这话题该如何开口,只着急忙慌起身到厨房,顺口又问了句,“今晚喝海鲜汤怎么样?还炖了牛腩,待会儿再拌个沙拉。”
“都可以。”
蒋成那时经常是清早便出门,两个人一前一后去上课,接着回公寓吃顿午饭又离开。
她不爱动,自打高三那件事后身体便不见好,瘦了二三十斤。下午也就窝在家里随便写写东西,给杂志投稿,赚来的专栏费全都打进了两人共同的卡里。于他而言钱虽不算多,到底是一份偿还的心意;
而他则依旧如少年时,穿梭于一个又一个社团中大放光彩。无论何时何地,都充分扮演着星光熠熠的主要角色,在脸书上的粉丝成倍增长,享受着满配风云人物待遇。
唯有傍晚到家,窝在沙发上打会儿x-box等吃饭的间隙,蒋成看起来才像是那年纪的半大少年,带着抹不去的稚气。
“话说,舒沅,周末要不要去迪士尼?”
她忙于熬煮汤羹,听他冷不防在外头一问,险些烫伤手指。
好在汤碗没被撞翻。她一边捏着耳垂不住嘶气,一边又连忙应声:“好啊。”
“但怎么突然想起去迪士尼?你最近跟Dr.古的项目不是很忙。”
“上次正好看见Anna发的脸书,你点赞了。”
“……诶?”
“你很少点赞别人的吧。想去干嘛不说,帮我省钱啊?”
他窝在沙发里,伸了个大大懒腰,略长的头发时而遮了眼帘,被他孩子气地呼一声吹开。
“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蒋成总是这样的。
哪怕待她并不算面面俱到,有冷脸的时候,也有勒令她暂时对这段婚姻守口如瓶的时候,和她保持距离的时候,可他从不是不好,从不曾仗着这段婚姻里他拥有所有主动权便肆意大提要求。
她在日渐积累的相处中逐渐悟到这道理,因点点不漏痕迹的照顾而感动。
于是某次事后夜里,小小蜷缩成一团靠在他怀里,她终于鼓起勇气,在心底千百次排练后问出那句:“不如我们要个孩子吧,蒋成?”
蒋成那时还没养成搂着她睡的习惯。
即便如此,听到这话时瞬间僵直的背脊也分外明显,她察觉到他的意外和悚然。
迟疑良久,他回答说:“我们才多大?生个孩子也没心思带。”
“我会带他。”
“你身体不好。”
“可是……”
“舒沅,现在想这些事还太早了。”
他每每话说到这份上,就是不容置喙了。
舒沅了解他的脾气,遂之后几年也没有再提,就那样平静无波地度过了在香港修学的四年。
只是真说起来,其实后来偶尔还是会遗憾,毕竟,她确实曾真的、极热切的期盼过那孩子的到来。
不是不知道生育是痛苦的,对她甚至是危险的,对青春的折损亦是显而易见的,但她那时的要求不过是安全感和家庭的归属感——如果那个孩子在那时到来,她会确信蒋成在一开始就曾抱好和她白头终老的念头,这就够了。
当然。
很多年后,在她读了许多书,见了许多人与事过后,也确实发现自己彼时那些幼稚的想法可笑极了。
事实早无数次向人们证明,一对不够相爱的夫妻,哪怕有再多孩子又怎样呢?
不过是让未来再多许多不快乐的怨侣,多少孩子用一生痊愈童年,或多或少,都来自于被迫肩负家庭的纽带作用。
她自觉还无法成为一个成熟的,合格的母亲,也无比庆幸当年没能成功用一个孩子捆绑住蒋成也捆绑住自己,成为整天垂泪的怨妇。
这件事,或许还要归功于蒋成的理智,在这点上她是感谢他的。包括后来很多次,在回到蒋氏、他们都各自成长后,蒋成依然在她动摇时,许多次教她不要轻易决定孕育一个新生命,她事后都十足感激。因为这些决定,让她在这个家里能够无所牵挂,仅仅用“爱或不爱”来衡量是否离开。
然而,蒋成这天却突然向她提出:“阿沅,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他是如此独断专行。
那又怎么解释,这么多年来不断搪塞她的借口?明明她的身体早在三年前就基本能维持健康状态,明明比起现在有工作的她,在此前她仅仅跟随蒋母学习各种礼仪同兴趣爱好的三年间,他们有更多时间生儿育女,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要一个小孩?
唯一的解释就是,蒋成不是傻子,这两个多月来她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或许仅仅是尝试了许多办法仍然得不到改变,或许是今天同学会里的对话突然提醒了他什么,于是他终于走向了她的老路。
于是,这个孩子不出意外,会成为家庭的纽带,成为将他们紧紧绑住再不分离的捆绳。
于是,这个孩子,她或他继承着可爱的圆脸,继承着漂亮的眼睛,继承着高挺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会成为“蒋家的孩子”,而她成为“孩子的妈妈”,放弃他怀疑的“改变了她”的工作,放弃走到不受他控制的地方,从此乖乖为家庭放弃姓名。
从此只属于他。
“好吗?我们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蒋成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于是又一次追问。
舒沅眨了眨眼,她控制不住平白无故鼻酸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