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刺猬的声音。
舒沅一阵愕然,匆忙扭过头去,看见那刺头正被几个男生拉开,满头湿淋淋水渍,地上一地碎片。
正对面的蒋成,脸色极为不妙。
刺猬被人架住,依旧不依不挠,“什么啊蒋成,你装什么你?!”
“她那个外号还不是你取的,你敢说你自己没喊过,这会儿知道装纯情了是吧?我看你他妈就是睡/人睡上……”
“蒋成!”
舒沅一声惊呼,然而还是慢了一秒。
那刺猬被瞬间迎面而来、兜头一拳打得眼歪嘴斜,身体不由自主抽动两下。
半晌。
“呸呸”两声,吐出和着血的半颗牙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方晚晚滴第二个男朋友还是我闺蜜客串的,她坚持要出演,并且给我声情并茂的演绎了一遍,希望大家不要打击她哈哈哈哈(狗头保命)
以及文案说的同学会不是这次喔,我默默揣着这秘密写了两天哈哈哈不敢戳破。
p. s. 姐妹们!如果有时间(?哈哈)戳开作者专栏给你格点个作收吧~最近被科普了一下,对于作者还是蛮重要der。爱你们,么么么!(我最近太娘了db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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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蒋成!你他/娘的疯子,有病吧?!我说什么了?”
“你们放开老子,我/操!蒋成,你他妈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不得了了?以前在学校里让着你,你别以为一辈子你都高人一等!你们起开,我今天不教这小子做人……”
“你再敢动老子,你……”
蒋成盛怒时,通常一语不发。
哐哐两巴掌下去,却甩得比谁都响亮,听得人心里发凉,仿佛脸上也跟着隐隐作痛。
几次下来,那叫刺猬的小青年已挨了不知多少下,两颊高高肿起,嘴上却仍不住叫嚣。
双臂扑打向前,却又被身边人死死按在原地,整个人直喘粗气,充斥着咒骂声的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狗/娘养的,你是天山上白莲花还是什么五好学生?说你两句你现在觉得不爽了,你那时候也没见多恶心咱们啊?!”
“陈威,你别说了,你少说两句……”
“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你问问他我说假话了没!”
在那些劝阻不断、试图拉架的老同学眼中,蒋成大抵只是从来不露声色、温文有礼的富家公子。这么打两下不痛不痒,只要挨过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舒沅很清楚,他实际上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练家子。蒋母每次提起都泪眼汪汪,说他八岁时曾一度被绑/架,绑匪勒/索八千万无果,要不是警方营救及时,差点便被当场撕票。从此,蒋父便狠下心来把他送去苦学防身术同拳击。虽然他平时并不屑于亲自动手,极爱惜自己那双手,但真要动起真格来,怕不是今天的事还得闹大——
“够了!蒋成!别打了!”
舒沅心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匆匆把眼泪一抹,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头,一把拽过他的手。
动作之大,蒋成充血而通红的双眼蓦地一颤。
极迟缓地,长睫微敛,他垂眼看她。
哪怕依旧不言不语,然而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到底因她到来而微有消缓。她双手捂住他紧攥而不住颤抖的拳,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再细究对错,只是轻声说了句:“今天是朱老师的生日,祝福说完了,我也有点累了,先回家吧。”
说完,又扭头从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随手塞进刺猬衬衫胸前的口袋。
也不管旁边人再追问什么,交代了句“带他去附近医院看看”,便在一众人或惊讶或疑惑的目光里,拉着蒋成大步离开。
——“喂?方忍吗,嗯,我是舒沅。对,我和蒋总现在都在华侨城这边。”
回家的路上,蒋成坐在后座,始终静默不语。
反倒是平时常躲在他背后、宛如影子般存在感极低的舒沅,这天分外理智平静,出来“主持大局”。
从电话召来司机,到和方忍交代今天发生的仓促事态,着重叮嘱对方解决后续事宜,别让媒体钻了空子乱写乱发,她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妥,仿佛刚才同学会上针对她的所有不虞都未曾发生,她不过是个十足十的旁观者。
或者说,她是早已经预料到,抑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局面呢?
蒋成被心里这莫名其妙的猜测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忍不住透过座位空隙看向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妻子,却发现对方也刚好挂断电话,顺势转身看向自己。
舒沅说:“其实你没必要为这种事发这么大脾气。”
没头没尾的话。
明明她压根也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就像她全程目睹了一切似的。
蒋成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赌气似的别过脸去。宁可去看玻璃窗上映出自己阴沉表情,也不肯再直视看她。
事实上,包括他自己在内,其实也搞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究竟从何而来。
甚至当他自己动手之后,环视周遭诧异眼神,扭头,瞧见舒沅两眼通红愕然不已的模样,他一时间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沉心静气,自以为是的修养,会在一个醉鬼酒后胡言乱语时尽数破功。
愤怒吗?
轻蔑对方的粗鄙,还是不满对方不知轻重,不懂尊重?
他以为这是自己所有愤怒的源头,直到舒沅走过来,拉住他,喝止他,犹如驯兽师扬起马鞭。
他心里忽而有道极微弱、轻到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他,也是问他:你在掩饰什么?
掩饰。
暗色浓郁,而蒋成看向玻璃窗上自己莫名无措的脸,双眸忽而一下瑟缩。
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
八年前。
“蒋成——要不要去打篮球?”
城南的体育课总是这样的流程:草草集合,草草报数,草草解散,紧接着自由活动。
三拍手过后,方阵四散,蒋成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一群男生团团围住,一个个脸上都是热情洋溢笑容,抢着上来同他勾肩搭背。
自打蒋母上次在家里那间五星级酒店设席请全班老师同学吃了顿饭,又个个塞了五六张折扣券后,他在班里的待遇便愈发犹如太上皇,仿佛走到哪地上都能掉一堆钱似的,没人不对他笑脸相迎。
蒋成从小到大,都对这些奉承恭敬心知肚明。
然而他也懒得点破,只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发觉时间显然还够,便没再推辞,在一群男生的簇拥下走进篮球馆。
但凡他在的场次,即便是友谊赛,观赛的学生总能坐满大半个篮球场。
上半场打完,一身大汗淋漓,他坐在篮球架下,撩起校服下摆随手擦汗,围观的“自来水”啦啦队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嘈杂尖叫声。很快,便有眼熟的女生扭扭捏捏跑上前来,双手递上一瓶未开封的冰矿泉水。
“蒋、蒋成,喝水吗?”
他一下没认出来眼前是谁,眉心微蹙。
也没伸手接,倒是刺猬和班上那一群兄弟抢着在后头起哄:“哎哟,晚姐,今天这么温柔啊?看上我们蒋成了吧?”
一阵哄笑声里,女生两颊绯红,连连跺脚。
“哎呀!你们乱说什么!我、我才没有!”
“哟哟哟,瞧瞧,还没成蒋嫂就开始害羞了。晚姐,你这样不行啊,要大胆点知道吗?扑上去啊!”
“你们别瞎讲~”
方晚晚和班上那群男生一向打得火热,也吃得开他们分不清暧昧还是纯友情的调侃。
但闹归闹,她心里头还是明镜似的,要说有目标,那还得是条件最好的蒋成才配得上自己。
于是哄完逗完,照旧把水往前递,两条马尾辫柔柔搭在肩膀,垂眉顺目。
“蒋成,你别听他们乱说,我只是想……”
“我不喝冰水,也带了水。你自己喝吧。”
蒋成却不知想到什么。
倏而脸色一变,视线自不远处人群里一眼扫过,随即半点面子不给的拒绝了她。
方晚晚笑容瞬僵。
下一秒,嘴一撇,登时像要哭出来似的低声抱怨着:“可你上次都接了舒——”
舒,舒什么?
她后话哽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只视线同他身后的刺猬对接一瞬,丧气地轻哼两声,便扭头跑了。
比赛仍在进行。
蒋成心绪不定地打完了后半场,接连两次发球失误,好在此前比分已经拉开,最后还是险险得胜。
一群大男孩欢呼不已,商量了两句,最后索性逃了最后体育课的集合,抢在下课铃打响之前,跑到学校特色餐厅占位去了。
一群人乌泱泱聚在点餐窗口前,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如往常热闹。直到忽而有人喊了句:“蒋成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群人里的大金主兼财神爷,已然不知去向。
但其实蒋成也没跑多远。
他不过是在出篮球馆时,总觉得越想越不对,遂脚下步子一偏,没跟着大部队往餐厅聚,而是抱着篮球,径直往后头器材室走去。
体育课还没吹哨,这里本就冷清,平时也只有当体委的刺猬搬运或送归器材时常来,今天都跑去特色餐厅,于是借走的羽毛球乒乓球也没归拢,多的少的都在门前的竹筐里,还等着整理。
他看着那扇绿门,上前动了动门把,发现紧锁着。
哪怕他加大动作作势推门,里头依旧安静的毫无回应。
确实,这么一看,应该是他多想,不会有人在里——
“喂!”
可他竟不知为何怒上心头,突然一脚踹上那门把,直把那门踹得簌簌作响,灰尘直抖。
一脚下去,这才听得里头一声低声惊叫。
可他也不问对方到底什么情况,只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发泄,或说迁怒,非要把面前这年久失修的破门直接弄到报废不可。
动静越来越大。
终于,旁边的窗口打开了一条缝,舒沅那张圆钝的、白团子似的脸露出来。
她看见是他,有惊喜也有惊吓,却被他那样子凶得不敢开口,本就被发闷的暑气蒸得两颊通红,这下更是红得像要滴血,却还怯生生的不太敢开口。
直到蒋成一口心火终于熄灭,停下动作。
一眼扫去,隐约能看见器材室里情况:她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但大概一直是坐在那些软垫堆上,还留下向下陷的隐隐凹痕。旁边放着两本五三,一瓶尚未开封的矿泉水。
舒沅见他像是平复了情绪,终于鼓起勇气敢开口,问了句:“你……你有钥匙吗?”
“有钥匙我需要踹门吗?”
“哦、哦。”
“别人把你关在这,窗户能开为什么不喊?”
比起关心,他的语气似乎更像是冷冰冰的质问:有人欺负你为什么不反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为什么这么窝囊?
舒沅没有回答。
但蒋成其实猜到她想说什么,虽然他没办法理解那种情绪,但也知道,无非是哪怕喊了也不知道喊来谁,比起别的,就这样被关一会儿,她还能安安静静看会儿书,也没损失什么——她一贯擅长于这么安慰自己。从前抗争过没得到好结果后,她便选择了最明智也最不拖累他人的方法。
可这到底算什么?
不反抗就等着被欺负呗,凭什么还整天在自己跟前晃悠,博可怜吗?
明明自己过得够惨了,还天天乐乐呵呵不愿意说,明摆着就是暗恋,还搞的人尽皆知,这算什么,图施舍吗?
有病。
可他说不清楚是舒沅有病还是自己有病,只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莫名让人烦躁,他连装都装不下去,恨不得拧着她的脸骂,又觉得心里怪怪的泛着酸和疼——似乎每次想起抽屉里莫名其妙塞进的数学笔记,错题集,想起某次嘟囔着耳朵痛,结果第二天就静静放在桌上的药膏,想起每次只是放在篮球架下写着自己的名字那瓶温水,想起她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那种眼神的时候,他心里也是这么怪怪的。
舒沅看着他脸色几经变化,轻轻握住窗框。
好半晌,却只挤出一句:“你今天打篮球了吗?好多汗。”
然后,那瓶水便递了过来。
……
类似这样的情况,他不记得自己偶发善心,做过多少次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