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蔻——不止是颗菜
不止是颗菜  发于:2020年0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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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敌叛国,若只是不救,也算不得什么,可若是陷害呢?”王婆子抬眼看她。
  明檀一顿,随即又掩了过去,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淡然模样。
  王婆子又道:“王妃以为王爷为何娶您?喜欢么?亦或是皇命不得不从?又或者,是王妃以为的报恩?”
  明檀蓦地抬眼。
  王婆子笑了:“王妃真是天真,定北王殿下是什么人?您并非刻意为之的恩情顶多算是凑巧,真值得权倾朝野的定北王殿下以王妃之位相聘吗?还不是因为……您有个功高震主还不懂乖乖上缴兵权的爹。不过祸不及外嫁女,想来王妃的这份恩情,能保靖安侯府不被株连九族就是了。”
  “继续。”
  “太后如今也没几日好活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后不过是见不得王妃被人利用,蒙在鼓中,待临了了,灭族抄家,还要体谅仇人罢了。”王婆子顿了顿,“当然,王妃若觉得太后是挑拨你们夫妻关系也无不可,毕竟太后与圣上、定北王殿下,本就是毕生宿敌,自然是见不得他们好。”
  明檀未应声。
  王婆子又道:“想必此刻府外已然有诏,许是这样下的,‘经查,靖安侯通敌北诃,泄露军情,着即抄家问斩。北诃虎视阳西路,边境作乱,命定北王为北征帅首,三日后,率兵出征北诃。’”
  明檀一言未发,半晌,她吩咐道:“将人带下去,严加看守。”
  绿萼福了福身,便示意守在外头的粗壮仆妇将人带下去了。
  明檀静坐半晌,又吩咐素心:“不论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外头是否已有对爹爹调查处置的诏令。”
  毕竟嫁入王府也已多时,她虽未刻意经营,然想探听府外消息,不至于毫无法子。
  一个时辰后,素心回了。
  她面色惨白,见着明檀,什么都没说,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第一百零五章 
  “如今王府被兵将围守,你是如何与寿康宫通信的?我要知道,如何离开王府。”柴房内,明檀居高临下,静静看着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王婆子。
  王婆子似也不在乎柴房脏灰,半倚在墙边,抬眼瞧她,冷笑道:“老奴能与寿康宫通信,不等同于老奴有法子出去。”
  “没有便算了。”明檀不欲与她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可这王婆子又喊住她:“王妃!”
  明檀停步。
  “听闻王府中有一密道通往府外,但老奴并不知这密道在何处,即算是知道了,凭老奴也无法靠近,不过王妃许是可以。”
  明檀闻言,头也没回地往外走了。
  府中有密道?明檀第一时间便想起了江绪的书房。
  那时只知书房中竟有密室,现下细想,当日守卫似是并不知江绪正在与人秘密议事,如若知晓,应不会让她往里送宵食的,起码也应先通传一声才是。
  守卫既不知晓,议事之人又怎会凭空出现在密室之中呢?
  她想到了什么,径直走往书房。
  ……
  深冬的夜一片漆黑,一连几日都是浓云蔽月,明檀从书房密道走出王府时,外头寒浸浸的,风冰凉,似乎能吹透厚实的斗篷。
  她坐上灰篷马车,一路赶往别玉楼。
  经过府衙,她撩帘望外,忽地喊了声:“停车。”
  她下马车,径直走到府衙外的布告栏前,一个字一个字地缓慢看着那封诏令。
  先前素心来禀时,她总觉着不甚真切,可如今看到诏令上的数道玉印,却又觉得那玉印的红格外刺眼。更刺眼的是,这道诏令竟与王婆子所言相差无几。
  唯一相差的,定北王并非三日后率兵出征北诃,而是明日。
  她等不了了,她必须今夜就见到江启之,听他当面给一个解释。
  那是她的爹爹,是她的兄长,是她的族人,她似乎还做不到拿一句虚无缥缈的相信,安然坐在府中,去赌明家满门的性命。
  -
  北地战事将起,京中惊涛骇浪,别玉楼却仍是醉生梦死温柔乡,软玉温香,歌舞升平,远远望去,便是一片灯火璀璨辉煌。

  时间太过仓促,明檀也来不及做什么万全准备,只在马车中简单换了装,扮做小厮模样,又在楼外与白家表哥碰上面,随他一道入了别玉楼。
  上回来这楼中,她还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七夕乞巧,外头热闹,里头空寂,她在水盈的闺房中,紧张又好奇地打开了避火图册。
  如今里头满堂华彩,目光所及之处俱是京城第一楼的绝色名姝,她似乎还瞧见水盈正绕着彩带翩翩而下,不知是又编排了什么新舞,围观捧场者众。
  别玉楼热闹如昨,可那些曾藏于空旷楼中的不安羞窘,好像,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二表哥,你在这,我上去。”明檀低声道。
  “G,那可不行!我陪你一起,怎么能让你姑娘家一个人上去呢。”
  “无事,我有分寸。”
  “那也不行,我……”白家二表哥正说着话,眸光无意一瞥,忽然瞥见楼上转角处一抹熟悉身影,他喃喃道,“周先生怎么也来这儿了,他不是不近女色么。”
  “哪位周先生?”明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半晌没找着人影。
  “就是我爹最信重的那位门客,我爹那脾气你也知道,和个炮仗似的,一点就噼里啪啦地着了,也就周先生能劝得住他。”
  明檀眸光忽地一顿,凝定着某道暗处极难注意的身影,半晌,她的手不自觉攥紧又攥紧,都掐进肉里头了,仿佛也不知疼。
  周先生。
  原来是他。
  她一直未解,那回在王府匆匆一瞥的身影为何有些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如今她想起来了,原来舒景然来府那日,书房的第三个人,是他。
  这位舅舅身边的得意门客,原来是江启之的人。
  许多被遗忘的细枝末节,在这一刻倏然涌上了脑海――
  明檀想起许久之前与白敏敏一道躲在书房中翻话本,无意撞见舅舅怒气冲冲闯进书房,非要生剥了令国公府的皮。当时便是这位周先生在一旁好言规劝,让他稍安勿躁,一切等她爹爹回京再说,省得他人议论舅家越俎代庖。
  如果,如果宿太后所言是真,那他的筹谋,是从她还未与令国公府退婚之时就开始了,是吗?
  如今想来,从前有许多事的前因后果,的确被忽略了。
  令国公府瞒得密不透风的私情与私生子,舅舅到底是从何得知?这其中有没有周先生,或是他这位定北王殿下的手笔?
  舅舅帮她打听到的令国公府家宅密辛,到底是舅舅打听到的,还是他定北王殿下通过周先生想让她知道的?
  且她明明只知其中一二,为何后来令国公府的各色传言会闹得满城风雨一发不可收拾?
  ……
  她的退婚与赐婚,是否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定局?
  不知为何,明檀不敢再深想下去,甚至有一瞬间,她恍惚犹疑,有些不敢踏上脚下的台阶。
  好像一踏上去,她便会知晓,所谓情爱喜欢,是真切存在,抑或只是她一厢情愿走进了……明明编织得不甚精妙,她却甘之如饴的幻局。
  其实若这般想,她曾问过,他也曾答过的。
  “那夫君娶我,是想要报恩吗?夫君对我好,也是因为想要报恩吗?”
  “不全是。”
  她仰头望了望别玉楼顶的花灯,那里头光华流转,璀璨夺目,晃得眼都生疼。
  -
  “……此地兵将无需多留,天险之势,以拖尽兵马粮草为上策,左右二军尽数备攻羌虞,收复荣州,才是此仗主要目的。”
  “那殿下一行,明日出发取道青州?”
  “明日点兵离京后,你们兵分三路先行出发,本王还有事。”
  “王爷是要回一趟王府?”这几日靖安侯府之事甚嚣尘上,内里蹊跷得很,王爷对此事一直没表态,昨日回京,也未回王府,有好事者便忍不住问了。
  江绪不置可否。
  忽然,他眸光一顿,扫了眼屋外。
  屋中众人也察觉到了什么,一时变得很静。
  明檀一路躲藏上至别玉楼顶楼,早先知晓别玉楼乃王府产业时,她问过江绪,知道他若来这,多会在顶楼。
  只是顶楼守卫森严,她好不容易上来了,还没走两步,便被守卫以剑鞘交叉相拦,呵斥:“你是何人?此地不得随意进出,速速离开!”
  明檀默了默,忽地摘下头上的帽子,满头青丝倾泻,她抬眼,平静道:“我是定北王妃,来见王爷,怎么,不可以吗?”
 
 
第一百零六章 
  守卫明显是怔住了,见了明檀手中的王妃玉牌,忙躬身,恭谨道:“属下未能识出王妃,还请恕罪,王妃稍等,属下这便为您通传。”
  屋中俱是习武之人,外头话音自是听得分明。
  几位曾躲在王府密室听过私房话的武将都不由望向江绪,王妃这都跑到别玉楼来了……
  江绪沉默片刻,守卫已至门外通传。
  他回身:“进。”
  不多时,明檀跟着守卫入了屋。
  她就停在门口,穿着小厮的青布衣衫,头上没戴半根珠钗,面上也未施粉黛。
  江绪望向她,不知为何忽然想到,若平日见到这么些人,却做如此打扮,她定要羞恼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周遭很静,两人四目相对。
  江绪略一抬手,屋中将领会意,都往外退。那位周先生缀在最后,与明檀擦身而过时,脚步稍顿,明檀扫了他一眼,那一眼太快,也瞧不出带了什么情绪。
  很快,屋中便只余江绪与明檀二人,明檀这才缓步上前,可她走至离江绪丈远之地,就停下了。
  “你从密道出来的?”江绪先开口。
  明檀定定望着他,没应声。
  “那密道不安全,里头塌陷过,以后别走了。”
  “所以是因塌陷,那晚周先生才不得不走王府后门离开么。”
  江绪抿唇,不置可否。
  周先生的确是他特意安插至昌国公身边的人,可朝中大员身边,多少都有那么一两个人,或是归属成康帝与他,又或是归属于宿太后,朝堂常事,其实没什么可解释的。
  他转移话题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让暗卫送你回府,明日我会回府……”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就说非要等到明日?江启之,你看着我,你是还想说让我相信你吗?”明檀忽地红了眼眶,激烈地打断了他,边说还边点头,“我愿意信你的,可是我爹爹如今已经被定罪为通敌叛国了,通敌叛国是何等大罪?你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非要我等!那是我的爹爹,我的族人,我连你到底是因何娶我都弄不明白,你要我怎么等得下去信得下去?!”
  江绪想上前,可明檀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江绪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负手背对着明檀,忽然吩咐:“来人,送王妃回府。没有本王命令,定北王府上下谁也不许进出,一切等本王明日回府再议。”
  他话音方落,便闪出两道暗卫身影,拦在明檀面前。
  明檀怔怔。
  他从前只是不喜欢主动说,可如今她来问,他也不说了。他究竟有没有那么一刻,是在认真将她当妻子对待?
  “王妃,请。”
  明檀动作迟缓地往后退,退了几步,她正要转身,寂静屋中数扇雕窗忽地齐齐洞开!明檀抬眸,就见窗扉之上钉着数支羽箭!
  没了窗子遮掩,羽箭破风,从暗夜深处直直射向江绪。
  也不知江绪是否早有准备,随手抽出扔在八仙桌上的剑,剑身反射出耀目白光,几声铿锵交刃,那几支羽箭尽数散落在地,他回头,沉声吩咐:“保护王妃离开!”
  “小心!”暗卫正要应是,明檀目光一顿,忽然上前扑向江绪。
  江绪反应极快,下意识推开她,略略侧身,在冷箭擦身而过之际,又利落挑剑,将其打落在地。
  可没想到,略迟这箭一瞬的,还有另一只自西面雕窗而来的箭,它瞄准的不是江绪,是明檀。
  “阿檀!”他上前接住闷哼一声摇摇欲坠的明檀,因他一推,那箭射偏了些,只射到了明檀的肩头,可箭矢淬毒,泛着幽幽冷光,将明檀肩头洇出的血,都染了层乌黑。
  江绪眸光沉沉,迅速点住周围几处穴道:“叫封太医上来。”
  那箭射入肩头的一瞬,明檀的五感仿佛消失了,直到落入江绪怀中,略动,她才感到那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的剧烈疼痛,只一息,她额上便冒出了豆大汗珠,唇色也倏然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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