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懋皇后——厘梨
厘梨  发于:2020年08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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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那一晚在公主府迎接皇帝回宫,容初嫣让杨晴鸢装了那一出,她不允许任何女人抢风头。
  可谁知道,顾磐磐竟还在她之前进了宫。一想到这个,容初嫣心中仍是不乐。
  谁也不知她的秘密,从她十二岁那年见过隋祉玉,那人就是她的念想。她对皇帝,是势在必得。
  而她这六叔,莫非今日一见顾磐磐,也因这美色动了凡心……
  不过,就顾磐磐这身份,也就是做个她六叔的小玩意,是不可能嫁给他做继室的。容初嫣淡淡笑了笑。
  她想了想,打算给容定濯和顾磐磐多一些相处空间,道:“六叔,那我先去贺院正那里,再看看那幅陈之孟的画。”
  “去吧。”容定濯道。
  容定濯对容初嫣这个侄女向来很好,也算是从小宠大,容家是阳盛阴衰,儿子多的是,女儿却少得很,整个容家有八房,可适龄入宫的女儿就得容初嫣这么一个。
  而且,容初嫣懂事,孝顺,做事稳妥,很早就懂得为家族分忧。
  见贺院正与容初嫣离开,顾磐磐朝容定濯笑了笑,说:“容相还有旁的事么?没有我便要去上课了。”
  容定濯看着顾磐磐的笑容,原本还想问几句,想想终是只道:“没有。”
  看着少女纤细的身影转身离开,一直渐渐消失在圆洞门,容定濯才走向贺院正的书室……
  ——
  当初邢家和容家扶持隋祉玉上位,以为这是个好控制的。
  毕竟是个性情温驯,只喜好琴棋书画的少年。
  可等到隋祉玉登基之后,才知错得离谱。这位新天子,尽管年轻,却天生是玩弄权术的好手,心性冷酷,雷霆决断,可偏偏并不冒进。
  与他那位太子父亲大是不同。
  隋祉玉坐在龙案前,正在看折子,罗移躬腰进来:“陛下,冯世安已招认,大同、定州两地参与干预盐政牟利共七人的名单,呈送给陛下过目。”
  冯世安是皇帝大半年前新任命的巡盐御史。当然,皇帝安排这个表面清正,实则唯利是图的小人做手握大权的巡盐御史,本就是给狐狸放肉,肉里面是钩子。
  隋祉玉目光漫过这份名单,淡淡道:“继续审。”
  当然不可能就七个,还是如此不痛不痒的七人。
  又道:“万勿打草惊蛇。”
  “是,皇上。”罗移知道,是不能惊了容定濯。正要退出去,又道:“皇上,魏王今日又派人来问过几次,想过来看看您。”
  魏王很执着,连续四日,天天派人过来询问,皆被无情拒绝。
  隋祉玉轻揉了揉眉心,面无表情,终是道:“让他过来吧。”
  顾磐磐下午一回到宫,便听说皇帝同意水参过去。她作为唯一能制住水参的人,当然也要跟着去。
  两人是乘着软舆去的,来到书房外,等着通传的时候,顾磐磐扫了一眼梁枋的龙凤流云,繁复华美的斗拱,平地生澜般惊心动魄的飞檐。觉得檐角那倨傲凌空的弧度,正像这座殿宇的主人,只可仰视。
  隋祐恒进门之前,罗移就先提醒道:“殿下,陛下制持万机,连休息的时候也少有,殿下勿要高声喧哗,以免惊扰陛下。”
  罗移当然是用了夸张的说法,皇帝的作息还是安排得很合理的,罗移只是不希望魏王太闹腾。
  “行,行,我知道了。”隋祐恒根本听不懂制持万机是什么意思,只小大人似的点点头。
  一走进殿去,他就迈开短腿,急急冲到那尊紫檀雕夔龙捧寿纹的桌案前,问那后面的人道:“皇帝哥哥,我听罗移说,你睡得很少,你也是睡不着么?”
  皇帝见这一大一小两姐弟走进来,放下手里的青花团龙羊毫笔,直接就无视了大的那个,对小的一个也很敷衍:“嗯。”
  他就着宫女呈过来的白瓷水钵,垂着眼净了手,用雪白棉帕擦拭手指,动作带着几分慵散,也懒得去纠正水参的想法。
  隋祐恒就自顾道:“我有段时日也这样,我姐姐说,是我受了惊吓,所以睡不好。”他说的是他才被顾磐磐捡回去那阵,又道:“但我姐姐也说,睡不着,也要努力睡。要不然,身子就不好了。”
  将棉帕还给宫女,隋祉玉看看隋祐恒,眸光深深,笑得不是那样明显道:“朕尽力试试。”
  顾磐磐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看着这兄弟情深,心里有点儿酸酸的。水参这是有了皇上,就不要顾磐磐。又有一点自豪,水参懂事,会关心人,是她教的好孩子。
  “嗯。”说起姐姐,隋祐恒突然灵机一动,为讨好隋祉玉,说:

  “皇帝哥哥,要不,我把我姐姐借给你几日,你可以抱着她睡!我姐姐香香软软的,抱着她就好睡了!你试试。”
  他那会儿就是姐姐柔软的手拍着他睡着的!
  顾磐磐将这童言听得清楚,怔愣片刻后,简直似被雷劈了一般,都顾不得脸红了,不敢置信地看向隋祐恒。
  但是根本不敢去看皇帝。
 
 
第7章 
  这一刻,空气是沉默得有些诡异。
  罗移心道,这魏王真真是个交游“鬼才”,才六岁,就知道给当皇帝的兄长送女人。
  虽然是送来另作他用。
  皇帝也没想到,隋祐恒这小嘴叭叭的,几句就能整出这样尴尬的氛围。
  他与顾磐磐毕竟不熟,才见第三面,严格说起来,两人其实连话都没有说过。
  隋祉玉倒还好,是个男人,大风大浪都见过,顾磐磐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一张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但是隋祐恒一说完,马上又想反悔,万一皇帝哥哥借走他的姐姐,也觉得姐姐抱着太舒服,不想还给他可怎么办?
  小男孩对母亲有着天生的依恋和占有欲。
  隋祐恒人虽小,对顾磐磐的占有欲却是非同一般,就像小雏鸟对第一眼看到的母鸟,他认为姐姐是自己的。
  可是海口已经向哥哥夸下……
  因此,隋祐恒一眨一眨的大眼睛里满是矛盾和烦恼。
  隋祉玉看看如此为难的魏王,又瞥一眼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顾磐磐,难免轻声笑了笑,是被这两姐弟逗乐的。
  他道:“你的姐姐,你便自己留着。”
  顾磐磐不知怎的,听出了一点皇帝不稀罕的味道。虽说她无意进宫,但还是……在心里轻轻撇了撇嘴。
  而隋祐恒这时飞快瞧瞧顾磐磐,糟糕,他发现姐姐生他的气了。顾磐磐一直看着窗户的方向,看也不看他。就想着,要怎样才能让姐姐消气。
  隋祐恒还是了解顾磐磐,便主动要求学习写字,道:“皇帝哥哥,我听姐姐说,你的字写得特别好。你教我写我的新名字,好么?我还不会写呢。”
  “不是新名,是你的本名。”隋祉玉这次终于纠正他。他也知道,这孩子的老师还没进宫。
  隋祉玉既是天子又是兄长,弟弟都这样慷慨,连最喜欢的女人都打算“借”给他,他自然也得投桃报李,没有小气的道理。
  更何况,大允极重孝道。先帝既传位于你,你自是要为他侍奉母亲,孝敬太皇太后,要与他留下的独子兄友弟恭。哪怕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能到御前的,都是千挑万选的伶俐人,大宫女默鲤立即带人撤走皇帝案上原本的奏折,新铺上细腻澄净的玉版纸。
  先前那支笔蘸的是朱砂,隋祉玉换了只玳瑁管紫毫,蘸了墨汁,在纸上书写“隋—祐—恒”三个字,一挥而就。
  “皇帝哥哥写得好好看!”听到隋祐恒兴高采烈的声音,顾磐磐也伸长脖子看过来。
  顾磐磐的字写得不怎么样,龙飞凤舞,但舞得有些失准。正好太皇太后也在让她一起练字。她虽写得不好,但是会看。皇上这字真是绝了,端正圆润,淳雅匀停的楷书,很适合小孩子照着练,而且,听说皇帝笔法多变,会写好多种字体。
  她脱口而出:“皇上也给我写一个名字吧。”她也想回去照着练。一时激动说完之后,她才想起这位是皇帝。她居然大胆求墨宝,不知皇上会不会怪罪,立即收声。
  而且,皇帝是男子,她是女子。真是越想越觉得哪里都不对。
  她便解释道:“我的书画皆不佳,见到皇上的字,一时激动,还请皇上勿怪罪。”
  皇帝看看她,倒是没说这有不妥,而是意味不明问道:“书画皆不佳。那你上回在公主府……画兰?”
  顾磐磐一愣,原来皇上居然还知道她那天也在公主府,他看到她了?
  一种莫名的小小的羞耻涌上来,让她脸上烫烫的。
  没错,她就是去滥竽充数的。她画画其实根本不怎么样,只是大长公主觉得她模样生得好。
  隋祉玉又慢慢笑了一下,他那天倒的确是看到了顾磐磐,也不是刻意,眼睛随意一扫,正好就看到一个穿绿裙子的。
  皇帝也不再说什么,宫人换了一张纸,他便又开始写“顾磐磐”。
  顾磐磐也朝龙案站近了一些,来看皇帝如何写字。
  罗移看了看今日格外有逸致的皇帝,又看看顾磐磐,心道,终究还是民间来的小姑娘,说是教了规矩,若让有心人来,其实处处都能给她挑差错。
  见哥哥写姐姐的名字,隋祐恒特别捧场,就在一旁晃晃脑袋,说:“磐,大石头也!”他重复爷爷说过的话,以显示自己也有些才学。
  又说:“我姐姐磐磐的名字,意思是笨重的大石头。”
  他加了“笨重”二字,因为他想加修饰词,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笨重二字,就随口用上去了。
  顾磐磐看隋祐恒一眼,呼吸略急两息,的确是“大石头”之意,并不如很多女孩的名字一看就是花形柳态,可是她并不笨重。
  隋祉玉转眸看了看顾·笨重大石·磐磐,尤其是那腰,整个人约莫轻得一阵风都能吹跑,大发善心提醒隋祐恒:“笨重二字,用得不妥。”
  顾磐磐不再去管那两兄弟说什么,皇帝的墨宝啊,还是她的名字,写得真好看,略为修丽,娟娟秀逸,她觉得和她本人很是相称。
  她要捧回去供起来,还要给爷爷看。
  能把磐字书这样写意,她真是羡慕皇帝,顾磐磐随即看了看隋祉玉那双优美而有力的手。
  至于她一个女孩子,为何会叫这么个名字呢,是因在她小的时候,一位大师告诉她的爷爷,说看她的面相,桃花缘太盛,有强取豪夺的黑桃花,因此这一生易作流水中的萍花,被狂波卷荡,漂泊无定。
  大师给她取“磐磐”这个名字,又给她一枚画符的小石头戴上,能让她安定顺遂,助她早日寻到真命归宿,免受流离。
  顾磐磐便道:“谢陛下赐字。”
  隋祉玉淡淡“唔”了一声。
  姐弟两人都得了字,隋祐恒还在皇帝处要走了一幅狸奴嬉戏图,这时又有人求见皇帝,便一起告退。
  ——
  两人出来后不久,就见前面来了一顶软轿,轿里坐着一位丽人。
  顾磐磐远远看了一眼。
  就见那女子生着一双杏眼,细细的飞眉,青丝梳成流云髻,鸾尾金步摇流苏在玉面旁不停轻晃。穿着深红色刺绣牡丹的诃子,宝蓝长裙,外罩烟纱阔袖罩衫,泥金披帛挽在臂间,颇为婀娜飘逸。
  顾磐磐想着,看这妆扮,又是朝着天子所在之地来的,定然是一位娘娘,而且是品级不低的娘娘。
  她倒也没有猜错,软轿里坐的正是慧妃邢觅甄。
  按宫里规矩,地位相对低的一方,是应当叫停,让高位一方先走。但这甬道足够宽阔,双方的队伍愣是就这样各走各地就过了。
  隋祐恒不认识慧妃,也不管该谁停,更懒得守规矩。
  邢觅甄看到这样一个男童,就猜到是魏王,但她也只当做没看到。
  倒是距离近的时候,邢觅甄看了顾磐磐一眼,也猜到这女孩的身份。
  软轿到了皇帝乾极殿的书房外,一名御前内侍忙上前迎接,邢觅甄便确认道:“先前那女孩是谁……什么样的女人也往陛下身边放?”
  那内侍一愣,反应过来笑道:“回娘娘,先前那位便是带回魏王的顾磐磐姑娘,如今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又道:“奴婢这就进去为娘娘通禀。”
  皇上去年十月就去了汤劭行宫,除了贵太妃与另两位太嫔畏寒,也去行宫颐养,这些正经妃子,一个都没去成,心里着急着呢。
  现下终于盼到皇帝回宫,邢觅甄自是主动过来了。
  ——
  而此刻书房里,罗移正低声禀报:“皇上,方才勾沉司来禀,顾磐磐姑娘,今日去青鸾书院,在书院里见了容定濯。”
  皇帝眉峰微挑:“容定濯去青鸾书院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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