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节目是大长公主掌管的书院所出,又多为贵女,不少人倒是赞叹起来。
大长公主也很满意,看来看去,还是青鸾书院这个舞最好。
大允太祖人虽是中原人,却有关外成长经历,因为大允民风开放,尤爱武艺与歌舞。
大长公主就觉得,太常寺大乐署的燕乐部,教坊司,乔贵太妃的留永园,所呈的节目都没有青鸾书院的出彩,只要是初嫣和磐磐太争气了。也就雅乐部有一支全是男艺师表演的军舞,能平分秋色吧。
因此,她赶紧让这些小姑娘去补用午膳,为了跳舞,这个个都还饿着肚子呢。又道:“都辛苦了,用过膳,你们下午就游园吧。好好放松放松。”
小姑娘们都谢恩,金河苑是皇家御苑,而且是玩乐最多一个苑,当然都想去看看。
皇帝年轻,虽然励精图治,可还是有爱玩儿的时候,尤其是跟年岁相差不多的年轻人。还设了晚宴。
下午,陛下还有邢燕夺等人肯定也是要在园中游赏的,万一巧遇,牵出一段缘分呢。
遂都去赶紧去更衣用餐。
——
顾磐磐这时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老实说,顾磐磐做任何事都很专心,尤其是她还真的喜欢跳舞,因此先前一心都是要如何跳好这支舞,是没有想过别的。
更何况,这十媚子名字取得普普通通,来历可了不得。也根本没有陈芝芝对容初嫣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这是已故的苗岭药王孙樵最得意的徒弟,也是最悔恨教出的徒弟孙常制出的秘药之一。
以顾磐磐目前来说,是无法觉察的。
顾磐磐跳舞耗的元气多,微微出汗,心血起伏,她还以为是在这样多人面前献舞的原因,让她情绪有些微微亢奋。
但她不久之后,就发现了并非因为跳舞。
顾磐磐觉得有异常的热潮从心头涌出,难以言说的情动感,甚至让她的小腹发热。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这里是金河苑,不是内宫,宫里她还有些专解媚药的药,虽然不一定能完全清除,但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这时大长公主陪伴太皇太后去宫舟上了,趁着换舞裙的时候,顾磐磐就赶紧问邢觅楹:“阿楹,我先前好像看到燕承哥哥了,他是不是也来了?”
邢觅楹不知顾磐磐是身体有异,低声笑道:“对呀,我二哥也在呢。”
她又说:“我跟你说啊,磐磐,这金河苑是有最有意思的地方。有禽园,兽园,养着孔雀、大象什么。能看赛狗、赛马,跟着我哥他们,还能一起参加赌马什么的。还有香弥宫,那边栽了好多果树,可以摘果。要看看今天的安排,说不定还有相扑,马球看呢。至于观赏歌舞更不用说。”
顾磐磐也爱玩,一听这样多好玩的,当然也想玩儿,但是她得先解决身上这个问题。
她咬了咬唇,道:“那阿楹,你赶紧去帮找找燕承哥哥,好吗?我突然头很痛,痛得难受。”以邢燕承的医术,她觉得一定有办法的。她不敢到处乱走,索性让邢觅楹帮她找。在这可没有婢女能使唤。
邢觅楹也还饿着肚子呢,但她知道顾磐磐不是个不懂事的,看来是真痛,忙道:“好好,我这就去找我二哥,磐磐你先在这云楼休息一下,等着我啊。”
顾磐磐点点头。她躲进了一间无人的厢房里,先时还在想,会是几时中招的,是怎样中招的,又是谁在针对她。
第24章
但渐渐的,她意识就有些发飘,云中雾里的。
她听到其他女孩似乎都用好膳,要离开储云阁。随即,又听见好几个娇柔的声音唤:“邢大将军!”“邢都督!”
居然是邢燕夺?!
听到外面响起这样打招呼的声音,顾磐磐顿时有些紧张。
除了容初嫣等三人,其他贵女们都在看这位年轻有为的邢家嫡长孙。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平素看起来漫不经心,今日却因穿着绯色官袍,很是冷峻,让少女们都不敢过于接近,但又忍不住多看。
邢燕夺是特地来找胞妹邢觅楹,他见这一下有九个贵女离开,还有女孩主动告诉他,觅楹似乎还在里面。就索性走进储云阁。
对邢燕夺这个人,顾磐磐有些抗拒,还有点本能的畏惧,首先是力量的差距太大,那天她的手腕都快被扭掉。
更重要的,是一种类似于小动物对于猎人的敏感,邢燕夺这个人,莫名就让她觉得危险。
顾磐磐有点担心邢燕夺会不会进自己这间屋,就从窗户的缝隙里,悄悄望外看了看。
这一看不打紧,便见邢燕夺锐利逼人的视线扫过来,顾磐磐赶紧往旁边躲了躲,她觉得,按常理说,这样窄细的缝隙,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可顾磐磐的运气不大好,正好有别的宫女来敲门,她就隔着反锁的门问:“谁呀?”
那两名宫女说:“姑娘,今晚要留宿上林苑伴驾的贵人太多,方才接到示下,这储云阁所有厢房也要清扫规整,以备贵人夜宿之用。”
在宫人的催促下,顾磐磐蹙了蹙眉,只好走出那间屋。
看到少女走出,邢燕夺的目光一下落到她的身上。
但顾磐磐还戴着面具,没有摘,一是她不想面对邢燕夺,二是她担心在药力之下,露出媚态,被人看去。
邢燕夺看着顾磐磐,别的女孩都用好膳去游玩了,她仍戴着面具,这是做什么?
怕别人不知道方才那堪称艳绝的寿带舞,是她跳的?
但是,看着其实不像那样虚荣的小姑娘。
“……”顾磐磐知道邢燕夺在看自己,却没有去看他,更没有与他打招呼。
她的脸这时已因药力涌出不正常的潮红,但她戴着面具,将面容神态都遮住。又极力控制着呼吸,力求均匀,因此,倒是看不出她中了媚毒。
邢燕夺倒似忘记他上次怎么警告顾磐磐,问:“我妹妹呢?”
顾磐磐不想让邢燕夺知道太多,只说:“我头痛,请阿楹帮我去找燕承哥哥了。”
邢燕夺又瞥女孩一眼,还挺娇气?她头痛,使唤他妹妹去找邢燕承?
不过,这种情况说明她痛得很厉害。
他便说:“我带你去找邢燕承。阿楹对这里不熟,也不知邢燕承在哪。”
顶多是借着在京里认得她的世家子多,会给她行方便指路而已。他才知道邢燕承会去哪里。
顾磐磐不想和邢燕夺在一起。她对他上次那身手心有余悸,立即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邢燕夺微微眯眼,他难得管麻烦,做好事,她却不同意。
他道:“你不去,等到晚上,阿楹也给你找不来燕承。”
顾磐磐还是摇头,不跟他去。
邢燕夺想做的事,旁人从来拦不住,他直接走过来,说:“跟我走。”
顾磐磐没想到他还强行带她走,想挣脱邢燕夺,但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邢燕夺也不见怎么用力,就轻轻捏了捏她的肩骨。她就动弹不得了。
真是纤细,仿佛一捏就要碎。就这点儿力气,还要在他手里不停挣扎。邢燕夺慢慢勾出一个略带痞意的笑容。
“顾磐磐,你最好听我的。”他居高临下打量着顾磐磐,又威胁她了:“不然我就摘你的面具。”
说着还伸出手,做势真要摘她的面具。
“不行!”顾磐磐捂住自己的脸,朝一旁躲开。邢燕夺本就是吓吓她,他还不至于这点自由也不给顾磐磐,因此倒停了手。
而顾磐磐担心邢燕夺摘她的面具,果真就不再乱动,当然,其实也是没有什么力气再挣。
——
邢燕夺并没有骗顾磐磐,邢觅楹要在上江苑给她找来邢燕承,是真的难。上江苑,实在太大。
而且,上江苑最妙之处,就是丰沛的水系,上江两岸东有粉海子,西有风聆池、秀沼,在这天然的水系中,除了选择天然平地,还叠石造山,因此,有不少宫室之间,都隔着上江如带的丽水,有的甚至在海子中央。每去一个地方,往往就需要乘坐宫舟。
乘舟行游在蜿蜒曲折的上江之中,观赏两岸的碧林深秀,春时绮花,再登上主题不同的宫室,品览各种意趣,简直是人间至乐。但景色美则美矣,却是真正闲时的玩儿法,耗时是免不了的。
邢觅楹要乘宫舟,还得找管事的内侍,拿她邢家二小姐的身份来办,但邢觅楹毕竟是女子,没有腰牌,内侍未必信她。
而就算他一个人去找邢燕承,不带顾磐磐,也得乘坐宫舟。
宫室太多,而宫舟有限,并非是不停往返。
宫舟本就是皇室所用,数量不多,现下分了好几拨,皇帝那边一只御舟,伴驾的王公、臣僚另乘三舟。太皇太后、大长公主等皇族女眷,以及诰命夫人和小姐又是两舟。容定濯那边“理事”用,还有一舟。机动的就没两只了。
因此,邢燕夺才会过来等邢觅楹。
若等他去了那边,再带着邢燕承乘舟回来,也不知这顾磐磐会怎样。所以,他索性带上了她,一次解决。
顾磐磐被邢燕夺带上了宫舟,她就靠着窗,脸朝着舟窗外,自己坐得远,既不跟任何人说话 ,也不看谁。
邢燕夺看看顾磐磐,连他自己都不懂,他为帮顾磐磐竟连妹妹都不等了,她还在不高兴地躲避什么。
靠邢觅楹的确是找不到邢燕承的,邢燕承已作为御前太医之一,跟着隋祉玉一起,登上了千岩岛,一个奇石累秀之所。
一会儿,皇帝还要率着众人在这里观看蹴鞠竞赛。
今次的上江苑,到处悬挂诸多新造的明灯彩饰,今晚更将是华灯齐放,不夜之天。
还将为太皇太后的六十大寿,在江上鸣放礼花。
但其实,并不是顾磐磐还在故意避着谁,她现在其实什么也没有想。
她将身体的重量都靠着船舷,正跟体内那股火燎般的感觉全力做着对抗,她觉得意识都要被磨没了,她甚至都不信自己坚持了这样久。
先前邢燕夺带她在身边的时候,她其实很担心,害怕自己无意识地,手就往人家身上抚过去了。还好没有。
等他们乘坐的宫舟靠了千岩岛的岸,邢燕夺就带着顾磐磐下船,将她暂时安置在一间阁楼里,对她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叫邢燕承过来。”
顾磐磐这才意识到,这邢燕夺是真的在帮她找邢燕承,就点头道谢:“有劳将军。”
邢燕夺又看看她,就离开了。他觉得顾磐磐呼吸越来越急,但因为看不到她脸的缘故,只当时她头痛难忍所致。
顾磐磐一个人等在房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掌其实已经伤痕累累,她是用头上的玉簪子不断戳着自己的手,才强撑着没有迷失掉理智。
可是她没有想到,竟会有人来这间屋里。
听到门口的响动,顾磐磐很警觉,双眉紧蹙,撑着无力犯软的身子,跌跌撞撞,躲到一旁屏风后面。
可崇阳郡王推门时,已看到她一闪而过的裙角,顿时露出笑意,朝那屏风后藏着的小姑娘走去。
他就是看到这小姑娘来了这里,才跟进来。
顾磐磐背紧紧抵着墙,无路可退,她便见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约莫近四十的年纪,身量有些发胖,酒气浓郁,显然先前在席上喝了不少。
她虽不认识他,但他的衣冠,与她先前看到的南翊郡王是一样的,可见也应是个郡王,并非寻常权贵。
崇阳郡王上下看看顾磐磐,虽然她还戴着面具,但能看到女孩小小的菱唇微张着,呼吸要比平时急促,胸脯剧烈起伏。连鬓发也微微汗湿,有种香汗淋漓,虚弱不胜之感。
崇阳郡王简直是浑身血液都冲往一处,恨不得立即抱着这少女滚在外面那张榻上,愈发叫人想看她面具下的小脸是什么表情。
他伸手就来捉顾磐磐的手,顾磐磐没想到这个人这样大胆,赶紧侧身躲过。
崇阳郡王只当这女孩是自己的囊中物,见她躲闪也是一种意趣,便说:“小姑娘,你可知我是谁?”
顾磐磐摇头,只当没认出这是一位郡王,道:“不论你是谁,你快出去!”
崇阳郡王正是为顾磐磐而来,怎可能出去,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见到的会是这样勾魂的画面。他就说:“实话跟你说,本王乃崇阳郡王,今日瞧上你了。你若愿跟着本王,本王自会对你倍加疼宠,让你往后过上与王妃无异的生活。”
顾磐磐想着,郡王这样的身份,若真对她做出什么,她的结局恐怕还真只有进这男人的后院,是不会为了她惩治堂堂王爵的。
她强自控制涣散的神智,说:“郡王,可我是皇上的人,没法再跟着别人。”
崇阳郡王一愣,随即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你是皇上的人?”
“不错。”顾磐磐说:“我在南药房做女医,是皇上亲自调我去的。郡王若是碰了我,叫皇上知道,恐怕会龙颜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