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徒生——明开夜合
明开夜合  发于:2020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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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司月拿了本书,坐在椅上边看边等着洗衣机运转结束。
  院子里种了两棵树,她叫不出名,枝叶舒展,草皮上一股露水的味道。
  梁司月看书看得入神,有人出来了也没发现,直到——
  “阿洵,起这么早啊!”
  厨房里传来郑妈的声音。
  梁司月赶紧回头,才发现周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就坐在后厨通往院子的台阶上吹风。
  梁司月有点磕巴地开口:“……周先生早上好。”
  周洵先应了厨房里郑妈的招呼,然后对她笑说:“是不是打扰你看书了?”
  “没有,不打扰,我也只是……随便看看。”说着赶紧站起身,把斜支的椅子复原。
  周洵笑了,“你别跑啊,是你先来的。或者要不我走吧,你继续看书。”
  梁司月愣一下,也跟着笑了,小声地实话实说:“您坐台阶,我坐椅子,我觉得不好意思……”
  “那你过来,跟我一起坐吧。”周洵拍了拍身旁。
  梁司月犹豫了一瞬才走过去,没敢与周洵挨得太近,坐下之后两人之间,还隔了一人宽的距离。
  她把书摊在膝盖上,但实际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柳宅的前面还有个正正经经的庭院,黑铁栅栏,蔷薇攀援生长,一方池塘里伏着睡莲……花木扶疏,错落有致,是园丁精心打理的结果。
  但这后院就不一样,因是个生活庭院,除了晾晒衣服,还有郑妈沿墙根用簸箕晾晒的菜蔬,和只有她自己才能动的瓶瓶罐罐。
  梁司月好奇,周洵为什么不去前面的庭院。
  “不知道……”周洵笑着,指了指前方,“我可能喜欢那两棵树。”
  “周先生知道是什么树吗?”
  “可能是枫杨树?我也不大清楚。”周洵带一点歉意地笑了笑,好像很是过意不去没能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日头升得高了些,阳光也开始有了热度。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还有用来捆束辫尾的一段白色缎带,上衣宽松的袖摆里,同样鼓满了风。
  风也把周洵的声音吹送过来,“柳泽跟我说了昨天发生的事。他因为是老幺,家里管得比较松,父亲也溺爱,导致他性格骄纵,做事不知晓轻重,让梁小姐昨天受了一些委屈。我妈和大哥两人之间有些矛盾,他们又都是骄傲不肯低头的人。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代他们跟你道个歉吧。”
  梁司月简直愕然。
  她没有想过,会从一个柳家人的口中听到一句道歉。
  虽然周洵完全是无辜的场外人,可这句道歉,依然让她觉得……

  她身体向着膝盖伏近一些,感觉胃里有什么腾起似的奇怪,拿书本紧紧抵住了。
  “……我爸一直受到你们的照顾,我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梁司月轻声说。
  周洵微笑看着她。
  这温柔的目光鼓励到了梁司月,她说:“……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拜托周先生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住在这儿很是打搅,还是希望,能够搬去跟我爸住。他一直在这边工作,我们好多年没有好好地团聚过。”
  “我会去跟我妈商量的——还有什么要求,一并告诉我吧?”
  “还有……”
  周洵耐心等着她。
  梁司月不好意思地抽出手臂下的书,同时庆幸自己看书有拿笔随时涂划的习惯,“……请您帮我签个名。”
  周洵愣一下,笑了。
  欣然接过来,问:“给你写个‘TO签’吧,你是叫……”
  “梁司月。”
  周洵提笔,刷刷刷签完,递还给她。
  他的每一个字都很好看,不单单是签过千百遍的名字。
  祝福虽然朴素,却很真诚:每天都有好心情。
  然而,然而,他写的不是“司月”而是“四月”。
  可能怪她,刚才情绪有点激动,没有说得清楚。
  梁司月还是没纠正这个错误,把书本一合,笑说:“谢谢您,我会好好珍藏的。”
  周洵笑说:“珍藏就大可不必了,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手机此时响了。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摸出手机站起身,看一眼屏幕,接通,往旁边走了两步,对电话那端笑说:“大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显然,电话对面是柳逾白。
  梁司月别过脸去,轻哼一声。
  一想到昨晚上柳逾白对她说的话,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人,性格太恶劣了。
  有了周洵的映衬,更显得加倍的恶劣。
  周洵讲完电话,厨房里郑妈喊他,可以吃早餐了。
  他看向梁司月,笑问:“你要跟着吃一点么?”
  梁司月指一指洗衣房,笑说:“周先生自己吃吧。衣服洗完了,我要去晾衣服了。”
  衣服不多,昨天换洗下来的。
  梁司月很喜欢这里用的洗衣液,有一股草木的清香。
  她拿撑衣杆把衣服架到晾衣绳上,看着衣摆被风吹起来,心情也跟晒了太阳一样变得轻盈。
 
 
第4章 1.4
  自搬出柳宅以后,梁司月忙于适应新生活,与柳家再无接触,如果不是偶尔会在学校撞见柳泽,她会以为与柳家人短短几天的接触只是做了一个梦。
  新学校新气象,又能和父亲时时见面,梁司月很满足于现在平静的新生活。
  她一向适应力强。
  但学校生活,有些不那么如人意。
  首先七中尖子生云集,梁司月原本成绩只是中等偏上,现在更有些跟不上教学强度。
  其次,她与班里的同学始终只能算是泛泛之交,可能因为成长环境不同,她在努力融入的时候,始终觉得与他们有隔膜。比较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独处,专心做自己的事。
  因为长相出众,她获得了一些男生的青睐,但看似平易实则并不好接近的性格,渐渐劝退了大部分的人。
  刚刚期中考试结束,名次张贴在了教室外的走廊。
  趁着午间休息,人少的时候,梁司月去看自己的排名。
  这时候挤过来一个女生。
  梁司月往旁边让了一点,余光看见女生正顺着最后一名往前找。
  找到倒数第五个的时候,她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梁司月收回视线,从头开始找自己的,挨个挨个数,在22名的位置看见自己的名字。
  身旁女生笑说:“你考得还不差嘛。”
  梁司月顿了一下,转过头去,“你在跟我说话么?”
  “对呀。”女生笑的时候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我猜你不认识我,班上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我。”
  她这样说,梁司月就知道她是谁了。
  班里有个女生,据说是服装和杂志模特,拍摄工作多,经常缺课。梁司月偶尔听人聊八卦,女生是七中初中部升上来的,那时候就很有名气了,不过是不好的名气,因为她很傲慢,从来不跟班上的同学玩,也不太瞧得起大家。大家总用嘲讽语气笑说:人家以后是要当大明星的。
  梁司月想了想,“你是池乔?”
  “你知道我呀?”
  “听过。”
  池乔笑了笑,好像知道她听到的必然不是什么好话,但她毫不在意,“我也知道你。”
  “为什么?”
  “因为你漂亮呀,也很努力。”池乔笑说,“你是不是没注意过?前两周换位子,我就坐在你斜后面。任何时候抬头看你,你都在认真做笔记。”
  梁司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来新学校两个多月了,梁司月交心好朋友的名额一直空缺。
  因为这一次主动搭讪,池乔与她渐渐熟稔,并最终占了这个名额。
  认识以后才发现,池乔和传言中的大相径庭,本人一点不高冷傲慢,不如说,甚至有些话痨黏人。
  凡是来学校上课的课间,池乔就会黏过来,叽叽喳喳分享自己拍摄工作中听到的八卦。
  她虽然只是个大多数情况下,只有机会给某宝服装店新品拍摄卖家秀的小野模,但干得时间久了,总有机会接触到演艺圈的业内人士,譬如化妆师。
  池乔说,现在班上女生追的那几个流量小生,不是有金主,就是私下谈恋爱,或者拍一部戏换一个炮-友,“没有切实黑料的屈指可数,可能周洵算一个吧……”
  周洵。
  骤然听见这个名字,梁司月顿了一下,笑说:“周洵呀,我认识他。”
  “你认识周洵,那我就认识周千越。”周千越是另一个热度丝毫不逊于周洵的男演员,因为都姓周,两人走的路线也相同,两家粉丝将对方视为不共戴天的“对家”。
  班上一些追星的女生,常常把一些诸如“拉踩”、“越级碰瓷”、“撕资源”、“画饼”之类的话挂在嘴边。梁司月是不追星的,但听得多了,竟然也能对这些费解的术语了如指掌。
  梁司月笑说:“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
  -
  这一学期快到尾声。
  临近期末,天气渐渐变凉。
  缺课了两天的池乔,这一天来学校上课了。
  课间,池乔过来找梁司月,问她有没有兴趣做一个兼职。一个年底举行的游戏嘉年华,很多展商大量急缺外形条件好的showgirl。
  梁司月对这个没什么概念,“要穿得很暴露?”
  池乔笑她:“你这是哪一年的刻板印象呀,虽然不排除有个别展商走这种三俗路线,但是大部分都是很正规的。你知道cosplay吧?”
  “嗯。”
  “这一次大部分的showgirl都是cos游戏里面的角色。现在的游戏角色都不怎么暴露,不然会过不了审的……”
  梁司月坦诚自己在流行文化方面,确实是个跟不上的土包子。
  池乔将中介发过来的游戏展商的招募启事给她看,那是个三国题材的卡牌游戏,大乔、小乔、貂蝉、孙尚香这些女性角色,人物设计都很精美,也与三俗毫不沾边。
  但是,“……我再考虑下。”
  “你犹豫的点是?”
  “怕冷。”角色都是裙装。
  池乔噗嗤笑了,“到时候参展人数以十万计的,在室内不觉得热就不错了。”
  看梁司月依然不为所动,池乔不得已抛出最后一招,“演出两天,一天两千哦。”
  “那我接了。”
  池乔都愣了,“……早说你缺钱呀,我也不用废话一堆。”
  梁司月摇头,很认真地说,“虽然缺钱,也不代表什么都可以接的。”
  她前两天跟外婆通电话,外婆言辞间提到最近总觉得肩颈酸疼得很,每次睡觉前,都得捏一捏揉一揉才睡得着。
  外婆生日要到了,梁司月想送她一台按摩椅,但了解了一下价格,超出预算太多了。
  梁司月不想问梁国志要钱,原本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个按摩仪的。
  池乔提供的工作机会,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
  柳逾白下班前接到一则报喜的电话。
  好友李垚运营的游戏战队,刚刚在国际大赛上拿了冠军。
  柳逾白拿过pad,点开微博,下拉一刷新,果真被夺冠的消息给刷屏了。
  柳逾白与这则好消息很有些渊源。
  他跟李垚是高中同学,不过后者书没读完就跑去打电竞了。那时候电竞行业刚起步,李垚这水准稀烂的,也能因为出道早,混了个圈内元老的身份。
  后来年纪上来了,打不动了,就退役了。
  退役以后自己搞起了战队,起名叫“ELA”。运营了一年多,因为战绩不佳,融不到资,拖欠员工工资,又捞不到好的转会选手,恶性循环,以至于到了解散边缘。
  李垚得知柳逾白已经混成了“资本巨鳄”、“传媒大佬”,厚脸皮上门找老同学拉投资。
  柳逾白一看这破俱乐部财务报表千疮百孔的,哪有什么投资的价值,但当年与李垚关系也称得上是两肋插刀,就说投就不投了,要不直接收购吧。
  转头就让手底下专营投资业务的子公司促成了这一笔买卖。
  那时俱乐部估价低,柳逾白没花几个钱。收购以后自己也从没插手过,让李垚自己经营,全权决断。财务预算这块,只要是合理支出,一贯是爽快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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