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朵经风一吹,很快散开。
韩濯缨理了理情绪后,才去见六公主。
刚送走兰兰,皇嫂就来了。六公主心情甚好:“好嫂子,你可算是来了。你都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多苦。”
韩濯缨轻咳一声,肃了面容:“今天来指点你功夫。”
六公主眨了眨眼:“所以,我今天叫你女傅?”
“随你。”韩濯缨眉梢轻挑,“不过,你要不要试着跟我比划一下?”
“可以吗?”六公主喜出望外,“我这就出师了?”
韩濯缨笑意微敛,很遗憾地告诉她:“只是比划一下而已,离出师还早着呢。”
“好吧。”六公主的兴奋之情消减了大半。
不过第一次跟女傅交手,还是很值得期待的一件事。
六公主兴致勃勃,韩濯缨有意无意放水,如此一来,两人倒是多走了几个回合。
虽不算酣畅淋漓,可到底是多动了一会儿。
韩濯缨心里那股郁气不知不觉中散去许多。
—— ——
走出很远后,宋净兰才小声埋怨:“娘,您方才是做什么啊?怎么不稍微亲近一点?”
王氏眼眸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亲近什么?不要她了,还再去亲近?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该坚持到底。不然我当初那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知道缨缨很好,比雁回好很多,可她不能回头。
宋净兰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所以娘宁可请六公主帮忙,也不想去打扰她?”
王氏没有说话,只轻轻叹一口气。
宫中没有太后,也没有皇后,因此逢年过节也没有命妇进宫请安一说。王氏想进后宫,并不容易。这次还是请了六公主帮忙,只说是六公主召见,才得以进宫。
王氏母女此番前来,是为了宋雁回。
宋雁回在宫中半年,一个口信也没有。反倒是远在边关的宋清兮,在得知雁回在四皇子身边做女官后,以父亲的名义寄了暗信回家,叮嘱一定要接雁回出来。
宋雁回不太想见家人,直觉告诉她准没好事。
果然,她的生母王氏见到她后,第一句话便是:“你想不想出宫?”
宋雁回眼皮一跳,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出宫?是继续把我关在庄子上吗?”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她被关在庄子上,这个口口声声在意她心疼她的母亲,也是默许了的。
王氏神情微微一变:“当初你大姐姐是用备嫁的名义,辞去了女官之职。你也可以……”
“那娘想让我嫁给谁呢?”
“这世上儿郎多的是,总能找着合适的。”王氏压低了声音,“最好还是不要待在宫里,皇宫危险。你姐姐她就是因为在宫里得罪了人,所以不得不……”
安静听着的宋净兰忽然用手肘撞了一下母亲,低声提醒:“娘!”
王氏回过神来,目光轻闪,笑了笑:“啊,我是说皇宫看着风光,但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对,城外的庄子上是好地方。”宋雁回自嘲一笑,“被关在阴暗的房间里,每日都要学规矩、背书,稍有一点不好,就吃不饱饭,受各种折腾。娘,我很想问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女儿呢?连我稍微过好一点儿都不许吗?”
她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
王氏红了眼眶:“雁回,你这说的什么话?我难道不是怕你受委屈?”
宋雁回擦拭了眼睛:“我在宫里生活的很好,希望你们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虽然四皇子有时候很古怪,很可怕,但比起待在庄子上,或者胡乱嫁人,真的好太多了。
王氏只觉得胸口一痛。她为了这个女儿想尽办法,女儿却认为她是打扰。
但毕竟是自己亲女儿,王氏耐着性子:“你姐姐当初得罪了人,至今不知道是谁,焉知这人不会迁怒于你。”
“我在宫里生活的很好。”宋雁回仍是这句话。
在她看来,回家嫁人又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呢?而且焉知不是赚她回去重新绑送到庄子上软禁起来?
还不如留在宫中四皇子身边,还会有其他可能。四皇子待她,明显是特殊的。
见她态度甚是坚决,王氏无奈,只得先携幼女离去。
宋净兰干巴巴地安慰母亲:“怎么办?或许她真的在宫里过得很好呢。”
她悄悄向六公主打听过,得知二姐姐几乎不出四皇子的宫殿,也很少在外走动,想来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王氏按了按眉心,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想到雁回,她总是莫名一阵心慌。
雁回不愿意离开皇宫,清兮在信里又说的很清楚。这让王氏越发的为难。她心疼雁回,可更信任长女清兮。
她寻思着,其实也不是坏事。这样一来,给雁回找夫家,佑安他们应该不会强烈反对了吧?
至于雁回那边,历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应该也翻不出风浪。
—— ——
韩濯缨的婚后生活与她想象中相似而不相同。对她而言,最大的变化是她每日都能与谢泽见面。
新婚夫妇,感情甚笃。每日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丝毫不觉得腻歪,反而更加亲近。
太子大婚三日后,皇帝就借口身体原因,下旨让太子监国。
东宫一向地位稳固,是以朝中大臣也不算太意外。
储君监国,权力极大。谢泽平时就经常处理政事,骤然掌权,虽有些许的不适应,但也能应付自如,更何况还有父亲在后方坐镇。
朝堂平稳,后宫安定。谢泽诸事顺遂,唯一的遗憾就是稍微忙碌一些,陪新婚妻子的时间就显得有点少了。
韩濯缨自己倒还不觉得孤单。她先前作女傅教导公主习武,如今得了空,就仍去瑶华殿。
她甚至还抽时间布置东宫的内殿。
当然,她所谓的布置装扮,也不过是多放一盆花,或是换个床帐,于小细节处做些变动。
然而小小的改动就让内殿看起来温馨许多。
晚间谢泽留意到了内殿的变化。再看一眼眸中隐含期待的妻子,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含笑问:“你布置的?”
“是啊。”韩濯缨点头,笑嘻嘻问,“你不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你不是跟我打过招呼了吗?再说,你是东宫的女主人,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只要不把内殿拆了就行。”
韩濯缨心情不错,却故意问道:“那要是拆了呢?”
谢泽略一思忖:“如果真拆了,那就只能先换个地方住了。”
韩濯缨咯咯直笑:“放心吧,我怎么可能拆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四个字很好地取悦了谢泽,他眉梢轻扬:“我要忙些公务,劳烦娘子为我磨墨。”
“好啊。”韩濯缨答应得爽快。
谢泽作为太子,身边笔墨自有人伺候,哪里就需要太子妃亲自动手了?
不过是夫妻间的情趣罢了。
宫灯照得内殿亮堂堂的。
谢泽坐在案前批阅奏折,韩濯缨就在他身侧,右手执着墨锭,捏正抓平,重按轻磨,不疾不徐。
砚是好砚,墨是好墨。只是这淡淡的墨香终究不及身旁女子身上的馨香好闻。
他们离得很近,她身上独有的馨香萦绕在他鼻端,谢泽忽的就有些心猿意马。
他定了定心神,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奏折上。
韩濯缨研磨一会儿,见差不多够用了,就暂时停了手,悄悄地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细管羊毫,又寻了一张白纸,在谢泽对面坐下。
谢泽瞥了她一眼,只见她时而沉思,时而动笔,一脸的认真。他不由地好奇,就多看了一会儿。
韩濯缨不欲给他看到,伸胳膊阻挡他的视线,急急说道:“墨够用了,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她一双眼睛满是恳切,谢泽见状只得先压下好奇心,轻笑一声,继续忙碌。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韩濯缨才搁下笔,满足地喟叹一声,大功告成了。
她轻轻吹干墨渍。看一看谢泽,见他并未留意自己,就佯作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
谢泽猜出了她的小心思,笑着配合:“给我看看?”
“那行吧,给你看看。”韩濯缨拿起纸,绕过案子,走至他身侧,呈到他眼前,“嗯,看吧。”
这是一幅人物画像,技巧、章法都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拙劣。但画中的人物倒是意外的有几分像他本人。
韩濯缨自己心血来潮画了他的画像,递到他跟前后,才隐隐有些懊悔。她没学过画画,以他的见识来说,她画的应该挺差吧?
她想了想,试图抽出来:“算了,不好看。”
“没有啊。”谢泽伸臂格挡了一下,眸中漾起浅浅的笑意,“我很喜欢,明天找人裱起来。”
韩濯缨闻言眉眼弯弯:“喜欢就好。我以前没学过,今天是心血来潮,有感而发。不过裱起来就不用了吧?别人要笑话的。”
“画的挺好的。”谢泽抬眸看了看沙漏。
时候不早了。
他眸色沉沉:“你送我这么好的画,我是不是也该送你一些礼物?”
“不用啊,你送我礼物已经很多了。”
谢泽却很坚持:“用的,那不一样。”
韩濯缨没再跟他争,直到她沐浴过后看到他送来的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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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归宁
这是一套玉色的寝衣, 触手柔软,又轻又薄,和她留在韩家的那套有些相似, 质地明显要更好一些。
韩濯缨眼皮狠狠一跳。
灯光下,谢泽笑得暧昧而期待,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要不要换上试一试?”
“不要!”韩濯缨想也不想。见周围并无旁人, 她也无需顾忌两人面子,拿起寝衣就掷进他怀里。
谢泽轻松接过, 眉梢轻挑, 故意说道:“哦,我知道了,缨缨是想让我帮你换。行吧, 也不是不能一试。”
他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
韩濯缨羞恼, 蹭蹭几步走到他跟前,要劈手夺过来,却被谢泽隔着寝衣给攥住了手。
他眸色沉沉,语调温柔, 声音极轻, 似呢喃,又似恳求:“缨缨, 我想看。”
寝衣布料柔软,隔着寝衣的握手, 让韩濯缨心内升腾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酥酥的,麻麻的。
暖黄色的灯光下,他墨黑的眸中尽是她的身影,韩濯缨的心不争气地就软了, 再也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她声音软软的:“你先松手……”
谢泽依言松开了她。
韩濯缨清了清嗓子,故作凶狠:“还有,不准偷看。”
谢泽眸底立刻有笑意流泻出来。他心想,你身上有哪一寸是我没看过的?然后他口中却道:“好,我不看。”
他说话算话,直接将寝衣交给她,自己则去了屏风后洗漱。
很快便隐约传来水声。
韩濯缨盯着这寝衣有点犯难,心里又隐隐有点懊恼。明明之前想过的,成亲以后,绝对不穿玉色,怎么这般容易就妥协了呢?
可她既然答应了他,就也不能食言。
趁着他洗漱之际,她拿着寝衣走到床边,将床幔放下,小心褪下身上的衣服,换上这玉色的寝衣。
果然轻薄,甚至有点透了。
凑近一些,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韩濯缨心想,他若真喜欢玉色,还不如将留在韩宅那套拿来。那套至少比这套厚实。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换回来,却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此时再换已经来不及了。
韩濯缨轻咳一声,盘腿而坐,双臂压住了床帐。
谢泽远远地就看清了床帐内的场景。
隔着纱幔床帐,他能看见她乌发柔顺,姿势古怪,身上穿着的正是让他心痒痒的玉色寝衣。
灯火通明,在她身上投下朦胧的光晕,格外撩人。
“你压床帐干什么?”
“你不是想看么?隔着床帐看就好了。”韩濯缨闷声说道,脸颊滚烫。
谢泽轻笑一声,乘她说话分神之际,一把掀开了床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