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逐说得太过自然,让她最近有些疲惫的心瞬间找到了归属。
她抬起头对他一笑:“是,我回家了……”
清晨的光撒在她的脸上,她的嘴角挂着笑,像是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口甘泉,轻松和柔软都映在了晕红的脸颊上。
城楼之上,长风卷起她的发梢,零星地贴在脸颊上。
宁逐内心一动,他瞬间垂下眸子,偏过头。
厉鸢刚想问他近况,只是只是还未等她张口,就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她缓缓地回头,不由得吓了一跳。
因为向下一看,整条街上密密麻麻的人都像是被点了穴,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动作,又都像是被喂了春.药,瞪大眼睛兴奋地向两人投来好奇的视线,八卦的表情藏都藏不住,恨不得要把脖子再接上两节探头听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厉鸢猛地想起来,自己在三个月前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拆了厉家半个屋顶,差点毁了整个丰陵城。
如今整个丰陵城,不,整个天下的人可能都知道了一件事:她厉鸢已经一共有四个未婚夫……
她的眼角不由得一抽。
虽然她的脸皮比平常人厚了那么一点,但又不是铜墙铁壁,被这么多人看着多多少少有一点不自在,更何况当着“正主”……之一的人面前,她咳了一声:“这么多人看着,在城楼上有些太显眼,咱们还是走吧。”
宁逐带她从楼顶下来,然后带着她向前走。
他的态度太过平静,然而平静之下似乎掩藏着锋芒,无声无息地劈开“人浪”,人群自动分开,沉默地看着两人穿过街道。
厉鸢看着少年已经宽阔起来的肩膀,吐出一口气,神色自然了一些。
只是两人还没等走出街口,远远地就听到一声焦急的大喊:
“让开——是厉鸢小姐、是厉鸢小姐回来了吗?”
厉鸢一愣,她眯眼望去,认出了来人。是厉府的家丁。
那家丁气喘吁吁地来到她面前,看看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真是小姐!”
厉鸢看他如此焦急,下意识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这么着急找我干什么?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那家丁露出为难的表情,小心地看了厉鸢一眼:
“不是小的找您,是老爷找您。”
厉鸢顿时一愣。
父亲找她,如此焦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宁逐道:“莫怕,我随你去。”
厉鸢看他一眼,心里多少安心了许多。
她带着宁逐惊慌失措地赶到厉府,还没等敲门,大门就“啪”地一声猛地在内部打开,厉鸢差点摔个正着。
宁逐顺手拉了她一把,她狼狈地抬眼一看,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爹厉万钧拿着家法棍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院子正中央,浓眉飞扬,眼露精光,她娘柳盼扶一脸肃容地站在她爹旁边,微扬下巴,凤眼微斜。
两人气势汹汹地挡在院子中间,像是等着对着犯人行刑的黑白双煞,又像是派头十足的唱戏的。
厉鸢又怕又想笑,差点破功。
宁逐扶住她,眼底闪过无奈以及一丝笑意。
厉万钧让手下关上大门,彻底绝了厉鸢的后路,看见她不仅没有端正态度反而面带笑意,恨铁不成钢地一拍扶手:
“你还知道回来?!”
厉鸢的腿顿时就软了:“爹……”
“我不是你爹!”
厉鸢顿时把目光求救地投向旁边的柳盼扶。
“别看她,她也不是你娘!”
厉鸢:“……”
怎么出了一趟门,就自动断绝亲子关系了?
宁逐道:“伯父,厉鸢她……”
厉万钧的眼睛一斜:“你闭嘴,不用你向着她,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厉鸢瞪大眼:“打?我才刚回来你们就要打?”
柳盼扶听不下去了,偷偷地掐了他一把:
“打什么打?我是让你疑问不是让你质问,把两个孩子都吓坏了怎么办?”
厉老爹一阵滞闷,回过头小声道:“他们两个都已经成人了,而且一个还闯下这么大的祸,有什么说不得的?况且鸢儿太过耍滑,我要是不动真格的吓不住她。”
“那也不能打。”她又瞪了厉万钧一眼,转过头看向两人。
厉鸢低着头,脸上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心虚,宁逐站在她的旁边,虽然比自家的闺女更沉默,然而隐隐有回护之势。
柳盼扶心里满意,只是再满意,该问的问题还得问。
她咳了一声,垂下眸子看向厉鸢:
“鸢儿,你应该知道你爹这么生气是因为什么吧?”
厉鸢摸了摸鼻子:
“因为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家?”
柳盼扶斜眼:“不止,还有呢?”
厉鸢动了动眼珠:“不仅没回来,还没有报平安。”
“接着说。”
厉鸢看了看新修好的半个厉府:
“还、还把自己家砸了。”
厉老爹一听这个,就更加生气,他一拍扶手,宁逐刚想挡在厉鸢的身前,柳盼扶就把他按了下去:
“鸢儿,最重要的理由你为什么不说?你是因为什么消失的,又是因为什么几个月了无音信,又是因为什么差点把整个厉家拆了的?”
厉鸢听出她娘语气中地认真之意,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答案显而易见,然而她今天必须得认错,还得面对自己的错误。
看着眯着眼的父母,再看了看旁边垂着眸子的宁逐 ,她叹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地说:
“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们,我一共有四个未婚夫……”
第96章
这话一出, 周围顿时一静。
厉老爹抖着唇指着她, 柳盼扶眼睛一翻差点栽过去, 幸好身后有丫鬟赶紧把她扶起来:
“夫人!夫人!”
厉鸢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娘!”
柳盼扶被她这么一叫直接回神, 凤眸一瞪:
“你给我老实地站在那里!”
厉鸢立刻像是鹌鹑一样乖乖立正。
“你的胆子简直要飞上天了啊!一个男人不够你祸祸, 你还找四个?!隔壁李国公家的那个嫡女,一晚上幽会了两个男子的都没有你胆厉害!”
厉鸢感觉委屈,大呼冤枉:“娘!那我是比不得的!我这可是迫不得已啊!”
柳盼扶怒上心头:
“还在狡辩?你当初突然退了宁逐的婚, 我念在你不懂事想着惯着你一会, 就拦着你爹打你, 没想到你不仅得寸进尺,你还勾搭了三个?!”
指尖一指宁逐:“勾搭了三个你还不够, 你又把宁逐勾搭回来了!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女儿?”
厉鸢下意识地看向宁逐。
对方垂着眸子静静地站在她的旁边,听到柳盼扶的话薄唇明显地抿了一下, 耳廓明显变红了。
厉鸢顿时更加不自在起来, 她面对自己的娘还能据理力争,或者睁眼说瞎话, 但是宁逐这样不声不响的样子顿时让她心中的负罪感上升。
只是该是她的错她承认,不该她背的锅她可不想背。
于是她赶紧道:“娘!我和宁逐是清白的!”
她伸手发誓,却没想到一甩袖子,宁逐送给她的另外半块玉佩顿时掉在了地上。
厉鸢:“……”
宁逐的眉眼一动。
柳盼扶看了, 脸色一变,直接就把厉老爹手里的棍子抢了过来:
“你连人家的玉佩都收了,还敢对我撒谎!”
厉鸢头皮一炸,捡起玉佩瞬间向后跳去:
“娘!我真是迫不得已!虽然我有四个未婚夫, 但我是个好姑娘啊!”
“不对。”厉老爹算了算:“当初那个冯子杰你是不是也与他有过……”
厉鸢不得不大喊:“爹,您就别拱火了!”
柳盼扶更加愤怒:“你一共祸害过多少男子?!”
她完全撕下了慈母的伪装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小凤也不敢惹这位母上大人,赶紧抛下厉鸢逃走了。
厉鸢赶紧沿着墙根跑:
“一共也没几个……娘!我句句属实!我确实有苦衷!”
“什么苦衷那你现在就说!”
厉鸢一滞,她总不能说这里是书中的世界,她是来做任务的,所以才有四个未婚夫吧?
有些事对主角能说,那是他们几个心理素质强。要是对配角说,不仅怀疑这话真假不说,可能还怀疑她的脑袋有毛病。
她这么一停,柳盼扶就更认定她是狡辩,棍子直接甩了起来。眼看着那棍子就要甩在自己的屁股上,厉鸢大呼绝望,下意识地抱住了头。
然而只听到“啪”地一声脆响,厉鸢却没有感觉到疼。
她又是奇怪又是试探地睁开眼,发现是宁逐挡在她的面前。柳盼扶的棍子正好落在他的手臂上。
柳盼扶一愣,厉鸢也是瞳孔一缩。
宁逐道:“伯母,我无事。”
柳盼扶握紧了棍子,咬了咬牙:“你让开!”
宁逐没有说话,还是执拗地站在原地。那意思是“要打就打我。”
他身形挺拔,步入成年的肩膀已经能把厉鸢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了。
柳盼扶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气得直瞪眼:
“虽然厉鸢是我女儿,但我也不得不说你小子是被迷了心窍了。”
宁逐沉默地垂下眸子。
厉鸢扯了一下宁逐的袖子,把自己的手小心地伸出来:
“娘,您别生气。我给您打就是了。”
柳盼扶瞪了她一眼,道:
“我现在懒得打你。从现在开始你回你的房间,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之前不许吃饭。”
宁逐抿了一下唇,柳盼扶立马道:“你也别帮她说情。无论有什么苦衷,伤害了别人的感情是事实。我柳盼扶的女儿要敢作敢当,不能仗着别人的偏袒胡作非为!”
厉鸢低下头乖乖地道:“是。”
她转过头:“小凤,跟我回房间吧。”
小凤站在厉老爹的肩膀上,狗腿地用细爪子打理厉老爹的胡子:
“跟着鸢鸢没饭吃,鸢鸢还是自己回去吧。”
厉鸢:“……”
“你个鸟腿子!”
小凤在厉老爹的手底下撒娇,把屁股对准她。
厉鸢被丫鬟押着往里走,她路过宁逐的身边,顿了一下。
柳盼扶呵斥:“看什么看?宁逐有我招待,你赶紧回房间给我反省。”
厉鸢一缩脖子,赶紧走了。
宁逐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这才收回视线。
一垂眸,就看到厉父厉母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宁逐顿时不自在地偏移了视线。
柳盼扶屏退左右,碰了碰厉万钧,让他说些什么。
厉老爹左手摸着胡子,右手摸着小凤,想说什么却长叹一声:
“宁家小子,不说咱们厉宁两家的交情,就单说你的人品,你这个人老夫也是满意的。”
宁逐微微抬眼,眸光清亮,不自觉地抿直了嘴唇。
厉老爹一看他这态度,哪里猜不到他的心意,只是……
“可是……”他摇头一叹:“老夫倒也不是自谦,而是自家的丫头贪玩任性了这么多年,闯出了这么大的祸我们还不知道,差点把厉家翻了个个。要是把她交给你,老夫还是有些不放心……”
宁逐的眸光微暗,但还是道:
“伯父、伯母,我和厉鸢的关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无论在不在一起,都以她的意愿为主。”
厉万钧两人一愣,暗道看起来这两个小年轻的事还没成呢?
柳盼扶更是多想一层,自家这个死丫头,连人家的玉佩都收了怎么连个承诺都不给一个?
宁逐道:“伯父伯母,厉鸢她……”他敛了一下眉眼:“她遇见了很多事,希望你们不要过多苛责她。”
柳盼扶软了神色:“好孩子,我们知道,只是实在气不过才吓吓她。今天麻烦你了。”
宁逐摇了摇头,对两人辞别。
厉老爹将小凤放在肩上,和柳盼扶对视一眼:
“你看这小子怎么样?”
柳盼扶叹口气:“不是我看这小子怎么样,应该是你那个缺德的闺女看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