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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鸢被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前面是丫鬟守着,后面是小厮看着,她就算是插翅也难逃。
她扑在松软的被子上,不由得叹口气。
实话说,饿一两顿她能承受,并且认为这个“惩罚”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自己上次一次把四个男人都弄到家里,放在别家自己恐怕会被赶出家门,厉老爹和厉老娘只是让她饿一两顿算是便宜她了。
她犯愁的是,她该如何对他们两个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毕竟这涉及到整个世界的本源,还有前世今生。
而且她并不想让厉父厉母知道他们只是一本书里最普通的路人甲的事实,毕竟在她的心里他们都是她相处了快二十年的有血有肉的人。
系统看她如此焦躁,于是道:
【宿主,有些事情你可以隐瞒。选择性告诉他们真相也是一种善意。亲情面前,什么都如云烟。】
厉鸢回过神,她坐起来道:
“你说得对。我要好好哄哄他们。”
毕竟……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
从上一个世界回来,她感觉自己格外疲惫,再加上没有进食,为了节省体力她陷入了昏睡。
睡到了半夜,突然听到一点声响。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守在门外的丫鬟已经睡着了。
再仔细一听时,发现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像是有人在敲自己的后窗,在寂静的夜,发出的声音像是猫儿打了个瞌睡,嗑在树上发出的细微清脆。
厉鸢以为是小凤在向自己示好,于是勾了一下嘴角,边打开窗户边道:
“你还知道来啊,你个没心肝的……”
开窗的一瞬间,微凉的夜风带着香气送了进来,厉鸢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来人长身玉立,精致的侧脸在月光下闪着如玉的色泽,一袭黑衣隐藏在黑暗里,但一双长眸比这月色还要晶亮。
来的不是小凤,是宁逐。
厉鸢一惊,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啊?”
宁逐抬起手,露出手中被油纸包着的纸包。
香气顿时更加浓郁地撩拨厉鸢的鼻端。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的来意不言而喻。
厉鸢的口水下意识地分泌出来。但像是犯错的小孩一样被关起来这件事毕竟不光彩,她还是逞强地说:
“我不饿。你不用给我送东西。”
只是话音刚落,肚皮就是一响。
“……”
宁逐没说话,只是弯了一下眼角。
在她还没有恼羞之前,把东西都放到了她的怀里:
“即使不饿,晚上也不要空着肚子。”
厉鸢摸着油纸包,上面还带着温热。
“这是什么?”
她虽然问着,但是已经从隐隐的香气中猜到了什么,眼前不由得一亮:
“是不是东街第四个胡同第五家的烧鸡?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的?”
宁逐道:“小时候,你每次路过东街的时候,总是偷偷往那家看。”
厉鸢内心一动。
厉家父母虽然娇惯她,但在衣食方面管她管得严。
因为东街那家的小店开的年头长,是个老店,但到底身处陋巷,柳盼扶怕她吃坏了肚子,因此让下人看着她,不让她贪嘴。
于是她每次只能在路过的时候当做不在意然而偷偷地多吸两口气。
她不知道这么小的细节宁逐还记得。
当时的宁逐是什么样的?
她的眼前浮现了他小小的身影独自走在街头,抿着唇倔强的模样。
厉鸢看着眼前沉默却也强大的少年,渐渐与当年那个瘦小的身影重合到一起,
她内心一动,道:
“谢谢。”
宁逐道:“你饿了多时,这样油腻的食物不益多食。我还给你带了糕点。”
说着,他把糕点也递了过去。
厉鸢一笑:“你还真是低估了我的胃了。”
收了这么多的东西,她才想起来问:“……我家的守卫呢?你不会把他们都打晕了吧?”
宁逐微侧了身,露出身后倚在石柱上睡得正香的家丁:
“我点了他们的睡穴。”
厉鸢道:“看样子得有三四个人……我又没想逃,有必要找这么多的人看着我吗?”
宁逐道:“伯母也是一时气头,你明日好好哄哄她。”
厉鸢道:“我懂。”
两人在夜色下轻声细语,仿佛食物没有吃进肚子里,心也是暖的。
宁逐的手放在窗棂上,轻声道:“夜深了,你吃完后便休息吧。”
厉鸢也不好意思留他:
“你也快回去吧,被我娘看到就不好了。”
宁逐关上后窗,厉鸢刚想转身,眼角却突然瞄到一点光,是从后院的长廊处过来的。
那点光晃晃悠悠直冲着后窗而来,厉鸢先是迷茫了一下,紧接着头皮一炸,那是她老娘!
她娘在大晚上偷偷地来看她了!
宁逐的耳朵一动,也听到了脚步声。
厉鸢的脸有些狰狞,无声地对宁逐道:
“万一被我娘看到家丁们都被点了睡穴咱们就完蛋了!”
千钧一发之际,宁逐捡起几枚石子,“嗖嗖嗖”几声,瞬间射了出去。
只听几声闷哼,几个家丁迷迷糊糊地转醒。
柳盼扶走到长廊拐角,只要一拐弯就能看到宁逐。
宁逐看了厉鸢一眼,几不可查地叹口气,然后瞬间跳进了房间内。
下一秒,柳盼扶的声音响起:
“鸢儿没偷偷跑出去吧?”
几个家丁对自己刚刚睡着的事绝口不提,强自镇定:
“没有!小姐没有出门半步!”
“那就好。”
说完,柳盼扶的视线转到厉鸢的后窗,看到她惨白着脸满头是汗地站在窗口,顿时吓了一跳。
接着就是愤怒地低吼:
“厉鸢,你是不是要偷跑?”
厉鸢:“……”
第97章
厉鸢暗道她只是开了个窗, 什么时候想要逃跑了?
然而看到自家母亲已经认定的表情, 她还是默默咽下去口中的话, 咬牙道:
“娘, 我错了……”
宁逐就躲在墙后掩藏在阴影里, 他难得看厉鸢如此干脆地示弱,不由得勾了一下嘴角。
柳盼扶的表情好了一点,她拎着食盒走过来:“你能知错就好了。”
这么一句话, 就算是放过她了。
说着, 她走到厉鸢的面前, 小声道:
“鸢儿,我是瞒着你爹过来的, 把东西放下就走。你一定是饿了吧。”
厉鸢看老娘凑得这么近,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宁逐, 不由得瞬间屏住了呼吸。
宁逐就站在她的旁边, 本来屏息凝神,看她发愣, 于是偷偷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她瞬间回神,把脸皱了起来:
“娘,我都快饿死了!”
柳盼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把食盒送过来:
“这里是我让厨房刚做的饭菜, 还热着。快些吃。”
厉鸢手里还拿着宁逐给她的吃食呢,想扔怕惊动了对方,正为难时,宁逐轻轻地伸出手, 接过了东西。
厉鸢松了一口气,把食盒接过来:“谢谢娘。”
柳盼扶刚把东西送出去,就皱了一下眉:
“你屋子里是什么味道?为何这么香?”
巷子里的烧鸡能不香吗?厉鸢吓得赶紧把手上的油脂在身上抹了抹:“应该是我擦的香粉吧……”
“也不知道你又在偷弄什么东西。”柳盼扶嗔她一眼,然后叹口气:
“鸢儿,今天白天为娘打了你,你不会生气吧。”
厉鸢摇了摇头:“娘,我没有生气。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我那也是在你爹面前装装样子,要是以他的脾气,他要是先动手那根棍子都能给你打折了不可。”
厉鸢下意识地觉得身上一痛,她赶紧对老娘的“温柔”表示感谢。
柳盼扶道:“别用好话来诓我……鸢儿,你得是真知道错了才好。你现在还未成家,不知道做父母的不易。你爹生气归生气,但我猜测我偷偷来给你带饭,他是知道的。只是碍着咱们厉府和他家主的颜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厉鸢知道,上次四个男人一起找上门的事太过骇然,虽然母亲不说,但厉府肯定遭受了不少流言蜚语。
让她窝心的是,这对父母并没有从“家族荣誉”上来责罚她,对她的打骂都是看她“朝三暮四”,恨铁不成钢,已经很是贴心与正直了。
她鼻子有些酸,低声道:“娘,我都知道。我也觉得我很过分。你让爹别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柳盼扶心里安慰:“你知道父母的苦心就好。”
说完,她偷偷向后看一眼:“时间不早了,娘得回去了。你吃完了把食盒放在后窗,明天早上自然有人收走。”
厉鸢道:“娘,慢点。”
眼看着柳盼扶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她回头看着自己手边的食盒,眸光闪了闪。
她一共经历了四世,前几辈子和父母的缘分尚浅,自己要不然就是孤儿,要不然就是父母早亡,或者是个反派,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家的温馨。
厉万钧和柳盼扶弥补了她缺失了好久的亲情。而且他们虽然娇惯她,但也并不是虚假地对她好,他们是真的在为她考虑。
但亲子缘分尚浅,这辈子恐怕不能有始有终地尽孝了……
“厉鸢。”
厉鸢一怔,她收敛神色一回头,就看见宁逐静静地看着自己,瞳孔在夜色下温柔发亮。
“天凉了,别在窗口吹冷风。”
厉鸢回过神,她缓缓关上窗户,然后点燃了蜡烛。
灯火通明,宁逐清隽的侧脸在月光下如同浮出水面的玉石,微微发光。
他走到她身边,看她轻拧的眉头,想说什么,却一时难以找到更好的安慰的话语,只能低声道:
“厉鸢,为在意的人付出,甘之如饴。伯父伯母不会想要回报,你也不要自责。”
”在意”两个字像是水流击撞在鹅卵石上的清冽深沉,轻轻地撞在厉鸢的胸口。
厉鸢抬眼看他,少年垂下长,眸间泄出的微光比这月色还要柔和。
他看着她道:
“我知你想得多,但若真是心里放不下,就在剩下的时光里好好珍惜。”
厉鸢内心一动,她听出宁逐话中“剩下”的意味。“剩下”意味着时间不多,意味着她早晚都要走,更意味着离别。
宁逐猜出她不会在这里久留。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有时候,她很感谢宁逐的通透,有时候,又很讨厌他的通透。
他的洞悉一切,让她找不出任何抵触的理由。
厉鸢低下头,感觉袖子里的那半块玉佩隐隐发烫,她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却又听到后窗一响。
她吓了一跳,以为是柳盼扶去而复返。
没想到从窗缝里弹进来一张鲜红的鸟嘴:
“鸢鸢,小凤来看你啦!”
厉鸢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去找我爹去了吗”
小凤道:“小凤是去当卧底去啦,小凤卧薪尝胆,牺牲‘色相’,给鸢鸢偷来了一壶酒。”
厉鸢忍俊不禁,把窗户开了一个缝,小凤衔着酒壶瞬间钻了进来。
它摇摇晃晃把酒壶放在桌子上,然后眨着绿豆小眼,讨好地看着她。
厉鸢上去摸了摸它的头毛:
“算你还有良心。”
说完,她看着这一桌子的东西,有酒有肉有菜,内心一动。于是回头对宁逐道:
“宁逐,陪我喝一杯酒吧。”
宁逐顿时一怔。
厉鸢道:“算起来,咱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喝酒了。今天晚上不谈其它,陪我喝喝酒吧。”
宁逐沉默地坐到她对面。
厉鸢给他和小凤都倒了一杯酒,然后道:
“我还以为今天晚上会饿肚子,没想到你们都惦记着我。”
说完,她微微一笑,先一饮而尽:
“被你们所有人都在意着,我很幸福。”
宁逐也喝了一杯,看着微湿的杯底,心里默念:
“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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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厉鸢头昏脑涨地转醒,外面天光大亮,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衣着完好,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