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承想了想,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微微有点气虚,今早已是好多了,比之常人,他肯定还是胜之的,只是与自己的巅峰期相比,明显差了些。
“有一点。”
大概的原因,其实他约莫也猜到了,只是不太确定,所以喊太医来走一趟。
太医倒是十分谨慎地又问:“您就是因为这份不适而请脉的吗?”
赵允承微微开始不耐,原来请太医诊脉这般磨叽,郎君压着邪火点头:“是何原因?”
太医松了口气,斟酌了一下措辞,垂目回答:“王爷却是精气亏损,服几帖药将养数日便无碍了。”
精、气、亏、损。
每个字儿赵允承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这短短的半个月,白衣究竟是怎么折腾的?
生生地把自己折腾得精气亏损。
沉着脸收回那手,摄政王暗自梳理情绪,缓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这精气亏损有何讲究?半个月的时间能亏成这样?”
太医听得脖颈凉飕飕,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王爷这是在自暴……一连放纵了半个月?
太医当下很有点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直到摄政王轻捏了一下拳头,他闻声惊醒,忙喏喏作答:“回摄政王,半个月内若是次数频繁,的确……是可以亏损成这样的。”
赵允承:“如何算次数频繁?”
太医咽了咽口水,怎敢回答这道送命题,若是摄政王达不到自己猜想的频率如何办?
岂不是变相嘲笑摄政王不行。
“若一日……一日三次,连续半个月……确是会令人亏虚。”太医提着脑袋瑟瑟等候发落。
但是等了许久,那摄政王并未作声。
当然了,因为摄政王一次都没试过,他如何知道白衣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简直荒唐。
“你出去吧。”思索了片刻,赵允承撵太医离开。
太医:“喏。”长松了口气,收拾收拾准备走人。
“等等。”摄政王抬头,淡淡吩咐:“留下药再走,吃了不好,本王为你是问。”
“喏。”太医瑟瑟发抖,咽着口水恭敬地退了。
那几帖药交到高远手中,交代了如何煎服,太医就鬼撵似的走了。
王爷是什么症状,为何要吃这药,高远心中很是好奇不已,但是太医不与他说明,他也只好摸不着头脑地去煎药。
送药进去的时候,高远发现,王爷那满身的煞气,还是缭绕不去,教他伺候得心惊胆战:“王爷,药煎好了。”
脸庞如玉一般的郎君说道:“放着罢。”
“喏。”药味充斥着房间,叫高远产生了一种王爷今天分外脆弱的错觉。
他知那只是错觉。
“高远。”赵允承静下心来,细细探查:“后院那群女人,最近可都老实罢?”
他想知道,白衣幸的究竟是府里的女人,还是外头的女人。
王爷鲜少过问后院的事,高远微微意外,然后答道:“回王爷,倒是没有。”
先前安王妃和梅侧妃那档子事,高远已是报备过的。
“嗯。”看来白衣幸的不是后院的女人了,不然后院怕是已经翻了天了。
外面的范围可太大了,不好筛选。
看来从下半月起,他要安排暗哨盯着白衣。
突然想起上次交接时白衣的异常,黑衣眯了眯眼睛,指尖习惯性地轻抚拇指上的血玉扳指。
见王爷陷入了思绪,高远不敢打扰,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案上的药都快凉了,一只指骨修长,可握乾坤的手,才端起那青花瓷药碗,将药汤一饮而尽。
第26章
摄政王心思重,不喜欢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
那白衣一向在他的掌握之中,十数年来未曾有过异常;今连着两次出现隐瞒的状况,虽知道只是酒色之流的凡尘俗事,但黑衣还是动了气。
气白衣不加节制,失了自控。
眼下只是身体,若是精神也失了控呢?
用清水涑了口,不喜药汤苦涩的郎君,心情糟糕之极,亦对白衣有种前所未有的鄙夷与不屑。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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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夏日庭院深深。
买下这宅子时,曹峰看中了后院那小花园,有个精致的水榭,湖水乃是引自蔡河,是活水。
小湖边种着杨柳,风一吹杨柳飘摇,碧波荡漾。
水榭中摆了张纳凉的竹榻,一名身材丰腴,雪肤貌美的女郎,倚在上头打着扇子,脸上懒洋洋的。
因着府上没有长辈,如今郎君也不在家,于是秦嫀的穿着打扮,亦从珠光宝气,变成简单慵懒,乌溜的云鬓上,连一朵珠花也没有。
身边的丫鬟都比她来得整齐。
然而轻罗薄衫,粉面桃腮,不时张开着纳入鲜果的红唇,这副画面仍旧十分惹眼。
要是姑爷在此处,沐芮不禁想,定又要缠着夫人不放了。
昨夜夫人沐浴的时候,因着姑爷不在,她终于可以近夫人的身,伺候夫人沐浴。
于是便瞧见了意料之中的斑驳痕迹,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却依旧是令人咋舌的。
这姑爷着实,很没有分寸。
不经人事的沐芮心想,眼下姑爷要离府半个月,倒是一件好事,不然还不知道夫人要受了多少罪哩。
天马行空地想着,远处传来月英的笑声,打断了水榭的宁静。
那月英人未近声先到:“夫人!姑爷差人给您送了一只狸奴,您看看。”
等她走近了,秦嫀和沐芮果然看见,她手中提着一个竹编的方笼,里头好似关着一只小毛球。
乃是一只白色的鸳鸯眼狸奴崽子。
秦嫀看见便笑了:“这郎君,想是爱煞了白色。”连送自己一只小狸奴都选白色。
“很是可爱呢。”月英笑道。
刚才还在编排赵允承的沐芮,亦忍不住伸手逗了逗小狸奴:“可爱是可爱,但是养得活吗?”
她们都没有养狸奴的经验。
“瞧着两个月了,养得活的。”秦嫀却是养过猫的,跟两个手忙脚乱的小丫鬟不同,她淡定得很,胸有成竹地吩咐道:“去准备些白水煮的鸡肉碎,用来喂食,还有干净的砂子,给它当茅厕。”
两个丫鬟笑道:“喏。”
夫人这般游刃有余,让她们也感觉找到了主心骨。
郎君离开的第一天,沈府主仆几个尽围着这只小狸奴忙活了,一会儿给它准备住所,一会儿给它准备吃喝,时间便悄悄溜走。
从秦嫀的回信中,秦二姐得知妹夫去了国子监,接下来会有半个月都不能回府,她便有些犯嘀咕了,这才新婚燕尔,如何就不能回家?
国子监不是牢笼,哪有不让人回家的道理?
心中有些怜惜妹妹无人陪伴,秦二姐登门拜访,身边跟着两年前陪她嫁到杨府,如今又跟她回到秦府的丫鬟晴好。
主仆二人一进到沈府的院子,眼花缭乱,只觉得这内院好是精致,处处透着气派矜贵。
秦二姐当初来参加婚宴,却是不曾细瞧,如今慢慢品味,一砖一瓦,似乎都不简单。
廊下的花丛,亦看得她暗暗心惊,似乎每一盆都是不多见的上等名花,价钱都贵着呢吧?
听说二姐来了,秦嫀顿时笑逐颜开,吩咐丫鬟摆上朝食,弄多些花样。
早上来的时候,秦二姐却是用过的,而且她胃口颇小,又注意保护身材,因此对着一桌子丰盛的朝食,只能苦笑了,奉劝妹妹道:“你还是一样不戒口,这可不行,要节食。”
秦嫀含笑看着秦二娘子,秦二娘子深知劝不动她,只能闭上嘴随她去了。
三妹夫是个好的,秦二姐到底不忍心:“至少不能比现在更胖了。”
秦嫀点点头:“我有分寸。”
但是该吃的她还是往嘴里送,而且还要点评一番,说出让人流口水的赞美之词来。
言语间很是赏识沈府的厨子,大有想要跟那厨子来一场深入讨论的架势。
闲谈了几句家常,秦二姐问道:“妹夫真半个月不回来?这可怎么行?你一个人在家他忍心么?”
秦嫀笑道:“这样正好呢。”
那冤家在家时,成婚小半月以来都没好好睡过觉。
前两夜走了,倒是睡得畅快。
秦二姐看看她,先是不解,但后来想了想,就约莫领会了意思,瞬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毕竟她可没有三妹妹这般放得开。
而且她和杨天的夫妻生活并不顺利,自没有尝过夫妻之间蜜里调油的感觉,想必妹妹也是不喜欢那事,她就了然了。
姐姐妹妹相对尬笑了一下,便各自怀揣着自己的理解将此事揭过。
“二姐放宽心。”秦嫀一边吃一边说道:“宫里的贵人会有定夺的,我想怎么着也不会找个比杨大郎更差的郎君给你。”
相反,她相信有宫里的贵人牵线,给二姐姐找的夫家,再不济也是个小士族。
只是可能不是头婚罢了。
给人当续弦其实还好,最怕是给人当后妈,那就不好了。
不过秦嫀相信,自己家那位皇家编外人员的面子,在宫里应当还是好使的。
“嗯。”秦二娘子也是这么想的,左右结果都不会比现在更坏,她却是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期待。
本是来宽慰妹妹,反倒是被妹妹宽慰了,秦二娘子掩着嘴暖心地笑了。
从前至今,她觉得做姐姐的应当照顾好弟弟妹妹,然这些年下来,三妹妹却是那个一直让人心安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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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这些日够焦头烂额的了,一方面不想舍弃好不容易怀上的孙子,一边又不敢为了一个妾得罪秦府,那是自掘坟墓,丢老祖宗的脸。
传出去名声会臭的。
就在他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宫中贵人如天神般突然而至,自称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舒窈姑姑。
“我此次来,是为索要秦二娘子的和离书,你家大郎何在?让他快快写来。”舒窈是一点都不客气,到了杨府就公事公办。
对这样腌臜不守规矩的人家,她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那杨府就跟舒窈想象的一般,吓得跪地赔罪,大声告饶,以为自己家得罪了宫中的贵人:“贵人息怒,是我们不对!我们这就去把那贱妾卖了,还有那胎儿,也不留!”
他们这般表态,却是全然不顾在场的怀胎侍妾。
三翻四次的惊吓,那侍妾没有吓得滑胎已算是身子骨硬朗了。
这些坊间的腌臜事,端的是一点新意也无。
“去写和离书罢。”舒窈再说一遍。
若是秦家人来,那杨天还能耍无赖,但是面对宫里的贵人,他再不甘愿也只能写。
只是不知道,这和离书写了之后,自己府上会是什么下场……
舒窈倒是没有接到旁的吩咐,只是拿到和离书就去了趟秦府,将它交给了秦二娘子。
和离书拿到了,接下来就到了挑夫婿的环节。
东京城或东京城周边,不上不下的小士族其实多如牛毛,他们的日子也许过得还不如商户好,但是门庭说出去好听,姓氏清贵。
大部分士族甭管家里过得如何,轻易是不会自降身份与商人联姻的。
不过也有那些看得开的小士族,选择双赢。
秦二娘子首先家中还算富贵,其次有个比在座百分之九十九的士族都清贵的亲戚,洛阳沈氏。
娶了秦二娘子,便是和洛阳沈氏做了连襟。
变相的就是和太皇太后攀上了关系,这是一桩不亏的亲事,想要可能还要不到呢。
太皇太后倒是乐意给小辈们说亲,自爱孙手里接到这个委托,也不怠慢,当下就让人去打听那些小士族的情况。
门庭高了不好,实力终归悬殊,秦二娘子嫁进去也未必镇得住。
低了也不行,没点本事如何跟摄政王做连襟。
于是那些门第不显眼的,但是自身实力不错的郎君,就被太皇太后盯上了。
经过一番筛选,严姓和吴姓两家小士族入了太皇太后的法眼。
严姓郎君名唤严云祈,是家中次子,年纪不小,三十一了,前头娶过一个媳妇儿,但病逝了。
太皇太后瞧着他不错,因为他没有孩子,而且又是赵允承的手下,能力出众。
缺点就是严府人丁众多,那商户出身的秦二姐嫁进去估计吃不消。
吴姓郎君名唤吴清荣,二十有八,门第比严二郎君差些儿,官职也不高,只是个区区九品文官。
优点是家中人口简单,又是独子,因而太皇太后也相中了他。
不过这二位郎君长得都样貌周正,品性恭良,如何选择,还得看秦二娘子的意思。
面对舒窈的询问,秦二娘子呆若木鸡,好半天没能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