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更不知怎么解释了。
正踟蹰,面前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掌心平整,五指修长。
程宴北左手握方向盘单手开车,直视着前方,右手朝她扬了扬,
“我跟他说。”
怀兮迟疑着,犹豫该不该给他。
而那边蒋燃听到了程宴北的声音,跟着一愣。
正此时,穿了身墨绿色灯芯绒连衣裙的立夏推开休息厅的门,款款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沙发卡座里的蒋燃。
她愣了愣,下意识转身要出去,蒋燃同时也看到了她。
她声线扬了扬,扯出个笑容:
“就你一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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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痴缠
立夏刚扬声问的那句“就你一个吗”蒋燃听到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唇角轻牵。
算是礼貌。
立夏立刻收了收目光。
他正在打电话,眉心轻拢着,情绪似乎不大好。
她也没打扰,转身去前台点了杯咖啡,然后找了处地方坐下,打开电脑处理剩余的工作。
离他有一段距离。
另一边,怀兮还犹豫,程宴北已将她手机劫到自己手中。
“哎,你……”
她伸手要抢回去——
“怀兮开你的车撞了我的。”
他嗓音徐徐淡淡。如夜风。
很平静,很平静地说出了她的名字。陈述着事实。
不过这话过于干脆利落,倒像是在秋后算账,记了仇存心在蒋燃面前讨伐她。
怀兮悻悻收手,不大高兴地坐了回去。吹了下额前单薄的刘海儿。
昨夜蒋燃在他们初见时的一句“你们应该认识”,已将现在的,过往的,彼此心照不宣的,全部昭然若揭。
程宴北此时平静如常地说出她的名字,陈述事实的语气,的确应召了那句,他们“应该认识”。
蒋燃问:“她没事儿吧。”
程宴北懒懒一瞥。
怀兮在座椅窝着,抱着手臂,气得跟个河豚似的,见他看过来,恨恨地横他一眼。
他散漫移开视线,回答蒋燃:“没事。”
蒋燃松了口气:“那就好。”
“你的车我让任楠开到你常去的那家4s店了,刮了漆,车后灯外壳和灯芯都要换,估计得三五天才能换下来。”
程宴北说着,看怀兮一眼。
一脸“你干的好事”的表情。
怀兮装没看见,没搭理。
“没事儿,换吧。”蒋燃突然烦躁,调整一下坐姿,拿来一支烟,准备点。
无意识地一抬眼,注意到立夏坐在不远。
她穿一身墨绿色灯芯绒长裙,背对他。长发拢在肩一侧,脖颈白皙。
十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火星一蹿。
蒋燃眯了眯眼,终究没点烟,又放下,向后靠了靠:“一会儿我给那边打个电话问问。”
“好。”
程宴北应着,一伸手,将手机递还给怀兮。
直视前方道路,没再看她。
怀兮恨恨将自己手机夺回,放在耳边,不安地整理一下裙边,主动道歉:
“对不起啊,刚开始我还开得可以,都到门口了,就最后倒车没倒好,进停车位的时候……啊你放心,我会赔钱给你——”
说完她还暗暗心紧了一下,盘算着自己还剩多少钱。
“没事儿,我会处理好的。也怪我,什么都没考虑就让你开车上路了,我以为路途短不会有什么事,你没事就好,”蒋燃温和又歉意地笑着,端起咖啡去前台续杯,“你现在在路上吧?”
怀兮也不知程宴北要去哪儿,随口问:“哎,你去哪儿?”
“赛车场。”他淡淡答。
怀兮便回复蒋燃:“赛车场。”
前台服务员寥寥,放了杯咖啡,无人问津。
满休息厅就蒋燃和立夏二人。立夏戴着耳机,叫号没听到。
蒋燃听到那边程宴北的声音,总不够舒服,深沉一呼吸,“那你也过来吧,我们一起吃个饭,等晚上训练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他边说着,做了个举手之劳,顺手将立夏点好的那杯从前台端来。
微微一躬身,放在她桌上。
桌面一声轻响,立夏从屏幕抬头,略讶异。
蒋燃打着电话朝自己座位的方向走去,稍稍回头看了立夏一眼,唇边笑意淡淡的,继续跟怀兮说:“晚上我们有个友谊赛,要来看看吗?”
怀兮晚上也没什么事,于是答应下来:“好。”
“那我等你。”
“嗯。”
恢复寂静。
怀兮立刻查银行卡余额,看到屏幕那几个寥寥无几的数字,呼吸更是一紧。
她动了动唇,问:“ 那个……换个车灯,喷漆,要多少钱。”
车窗半开,程宴北左手搭窗边儿,右手单手开车,听她声音都僵了,有些好笑:“怎么了。”
“我得知道多少钱赔给蒋燃——嗯对,”怀兮立刻说,“你修车灯的钱,我也给刚才那个人了。”
程宴北左手食指轻抚唇角,没说话。
她又补充:“我不想欠你。”
“——你没欠我,”他立刻接了话,半是打断的,倏尔又放缓语气,“下次开车注意点儿。”
-
Neptune和Hunter的人陆陆续续结束了训练,聚在二层餐厅吃饭。一群人下了赛场倒是敌我不分,其乐融融的。
时隔近两年,怀兮又要拍杂志。
在身材管理方面她向来自律,晚饭一口没碰,只喝了小半杯柠檬水,坐蒋燃对面,用平板电脑一页一页翻看尹治发来的资料。
“明天拍摄?”蒋燃问她,“准备怎么样了?”
怀兮一手托下巴,视线垂下,滑着屏幕上摄影师的样图,“还可以。”
他们平时甚少过问彼此工作,蒋燃也是刚刚得知,她前两天是去《JL》试镜了。
如果他没记错,这次程宴北携夺冠凯旋的Hunter登的也是《JL》。
程宴北还是封面。
不过刚怀兮告诉他时,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一层。
蒋燃对她笑笑:“还可以是怎么?你不如说是胸有成竹。”
怀兮闻言,眉眼轻抬着瞧他,倒是笑着肯认:“我确实胸有成竹。”
蒋燃初见怀兮,还是五年前她跟程宴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之时。
那时她还是长发,一到夏天,经常是吊带儿热裤小皮裙,向来毫不避讳地展示自己的美,不躲不闪不娇赧。打扮已差不多跟现在一样野性又张扬了。
他们赛车俱乐部那群没尝过荤腥的学员一到周末就会嚷,程宴北那个身材很辣长得很漂亮的女朋友又来了。
一到周末,怀兮会从港城的西面,坐很久的车到港城东头来找程宴北。她在港西的财经大学,程宴北在港东的港城大学。他们相隔甚远。
有时程宴北也会去港西。
不过他入了MC后经常忙到没时间,后面就总是她过来。
有时她坐在看台看他们训练,有时前前后后地被程宴北牵着,去逛一逛大学城。
蒋燃那时已经毕业专门在MC受训了,学校没怎么回过,却还常听人说起同门师弟兼学弟的程宴北和他港西财经的女朋友。
那时追程宴北的女孩子很多,不过基本知道他有个感情很好,还很漂亮的女朋友后就望而却步了。
蒋燃与俱乐部那群人一样,对怀兮留意颇多。
她的确是那种张扬又惹眼的漂亮姑娘,宛如一朵迎风热烈绽放的罂粟,让人看一眼就很难挪开目光。
五年前,蒋燃与她最近的一次照面,就是如此隔着一张餐桌,他路过俱乐部的餐厅,跟与她同桌的程宴北打了一声招呼。
那时坐在她对面的还不是他。
是程宴北。
那时她的眼里也只有程宴北。
以至于去年年底,一次朋友聚会上他们以“朋友的朋友的不怎么熟的朋友”的身份再遇到时,她都不记得他是谁。
再过半小时Neptune跟Hunter又要打友谊赛。
饭后,三三两两的人往外走,路过蒋燃与怀兮这桌,朝蒋燃挤眉弄眼。
怀兮今天穿了条露背绑带裙,姣好身材展露无遗,单只是坐在这里就颇为惹眼。
不乏有几个认出了她是原来ESSE十分当红的那位叫怀兮的Model的,明面儿上就对蒋燃展现出十万分的艳羡。
蒋燃很受用,向后一倚,又问怀兮:“要拍几天?”
“三天吧,”怀兮见时间差不多,开始收拾手下的东西,“慢点儿的话得四天吧。”
“每天结束给我打电话,”蒋燃从座位起来,拥着她向外走,“我去接你。”
“你有空?”怀兮一挑眉,有点怀疑。
蒋燃低笑一声,意味深长的。
“没空也得有空。”
-
蒋燃的确是个会哄女人的男人。
他今天费尽心思叫怀兮来赛车场找他,是为了补她一个生日礼物,同时作为昨晚的赔礼。
他送了她一双Jimmy Choo高跟鞋。
猩红色绒面,细跟细长,仿佛浸了血的伏特加。妖娆又高调。
他知道她买鞋比买衣服都勤快,堪比换男朋友的速度。她家里鞋柜满满当当,不同牌子不同款式不同限量版的摆到放不下。
不过她如今彻底穷了,宁愿把自己那些鞋子全卖了换钱。
怀兮今天弄坏了他的车,当然不能就此受用这双鞋,她问了黎佳音宝马换车灯和补漆大概需要多少钱,借了小一万,趁他去训练不能看手机,转了他微信。
心里舒服多了。
车场引擎轰鸣。
怀兮从五年前跟程宴北分手后,就不会去看赛车比赛了。
以前她还交往过一个在赛车俱乐部当赛事经理的男朋友,大周末约会邀请她去看比赛,没几天她就提了分手。
没情趣。
场地灯火通明,亮同白昼。
迎着夜风,怀兮和立夏上了四十多米高的看台。
偌大赛场里近十辆颜色各异的赛车一圈圈地飞驰。
她看得有些无聊。
任楠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和她们两人一起,成为偌大的看台上仅有的三名观众,还为她们介绍着,什么颜色的车是哪支车队的,是谁在开,驾驶特点是什么,车技如何如何。
不过车速快如闪电,一共要跑十几圈,隔很久才能掠过眼前一瞬。
好几圈下来,怀兮才勉强能记住,银灰色的梅赛德斯W11是蒋燃的,那辆始终领先的红黑相间的法拉利SF100是程宴北的。
张扬又扎眼。
满赛场仿佛只有他们两辆车无我无他地酣战不休。一时难分彼此。
立夏性格爽朗热情,时不时与任楠交谈几句。她应该常来看比赛,与任楠这个专业的聊起来也头头是道的。
反观一旁的怀兮,半趴在栏杆儿上,却是相反的安静。
她换上了蒋燃送她的那双鞋子。
夜风带动发丝,掠过她轮廓柔美的侧脸,鼻梁挺直,鼻尖儿小巧玲珑。眼睫低垂着,瞧着下方一片厮杀之景,有些心不在焉的。
立夏过来,与她主动搭话:“你常来看比赛吗?”
怀兮稍微直了直身,答得不经心:“不怎么来。”
“也没什么好看的,”立夏看出了她的无聊,“你看,十几辆车,到头来好像就两辆在跑,赛场也是挺残酷的。”
怀兮没说话。
立夏笑了笑,又问,“对了,我听说,你都离开ESSE一年多了?”
怀兮直起了身,侧倚着栏杆儿,看着立夏。
昨晚就注意到,立夏很漂亮。
她漂亮是那种内敛中暗藏锋芒的美。
看似只是普通标致的清透动人,眼眸清澈,眼尾不露声色地上扬,宁静眉目中敛着些许逼人的媚色。
穿着打扮却又是优雅的。美得很有层次感。
“是啊,”怀兮笑了笑,偏头看下方赛场,“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