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眼了,你亲吧——一只甜兔
一只甜兔  发于:2020年0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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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小沙弥来开了门。
  许是年纪小,这小和尚脸上已有了困意。
  阮枝有点不好意思,蹲下身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叫他回房去了。邢惊迟扶起阮枝,两人安静地往后院的僧舍走,才踏入后院,他们都看见了挂在僧舍门口的那盏灯。
  由阮枝画的、邢惊迟做的那盏灯。
  在黑夜里那灯罩内的那一点儿光亮在今夜看起来居然这样明亮。
  邢惊迟将阮枝送到了院子里,等要进门口才止住脚步低声对阮枝道:“枝枝,我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有事就喊我。”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
  没必要非得挑着这个时间问顾衍,邢惊迟明白这时候阮枝需要和顾衍单独相处的空间。可能不仅是阮枝,或许顾衍也需要这样的空间。
  阮枝仰头看了邢惊迟一眼。
  他正垂眸注视着她,不论是他的眼神还是掌心的温度都让阮枝感受到了力量。她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道:“别担心,我问清楚就出来。”
  邢惊迟松开了阮枝,看着她缓步走近禅房,不急不缓地敲了敲门。
  他移开视线,走到了院子里。
  ...
  禅房内。
  空蝉正在煮茶,听见敲门声动作也不停,温声道:“小枝儿,进来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禅房的门被推开。
  阮枝看着几月未见的空蝉,他的模样没有一点儿变化,但阮枝却觉得他看起来和之前不一样了。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碎裂。
  “师父。”
  阮枝关上门,走到桌前,在软垫上坐下,低声唤了他。
  空蝉挽起雪白的袖袍,给阮枝倒了茶。他抬眸望了她一眼,眉眼间有了些许笑意:“先喝点茶。你这丫头,这样心急,夜里这样冷还要上来,冻着没有?”
  阮枝接过茶,小声嘀咕:“你早就知道我要上来。”
  空蝉又笑:“我是你师父。”
  等阮枝喝完了那杯茶,空蝉又缓缓地将茶盏添满。他将手拢进宽大的袖中,正坐着和阮枝对视,温声问:“小枝儿上来可是问佛头的事?”
  阮枝怔怔地看着空蝉。
  他看向她的眼神一如往常,平静中又带了温和。这点是温和是除她之外他人再也看不到的,他将凡尘中仅剩的那么一点儿温情都留给了阮枝。
  空蝉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就是太过心软,对他是,对邢惊迟更是。他也是近来才知道当年阮枝的走丢不只是一次简单的走丢而已,她却什么都没说,瞒了那么多年。
  倔强又柔软。
  像一只小刺猬。
  空蝉凝视着阮枝眉眼间的茫然,半晌,轻声道:“我走得急,那两个佛头一起放在工作间里。是我疏忽了,走之前没说清楚,不怪他。”
  因着空蝉在外未归,并不知道错拿了复制品的事。因此也无法预料他们过于自负没能将那佛头从展馆里带走。事情就从这里开始失控了。
  其实对他们来说,拿错了复制品并不是什么大事。

  空蝉对自己的手艺心里有数,就算贺兰钧去细看也不一定能看出这佛头的真假。更不说贺兰钧忙成那样,又怎么会有时间去看那么一个佛头。
  但阮枝不一样。
  在这个孩子那样年幼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他看过她用小手努力地握着画笔,看过她抱着他的腿叫师父,看过她小声说累的模样,看过她这一年年是怎样过来的。
  对空蝉来说,这个孩子就是由他一手带大的。
  他亲自教导她,如果她看不出来他才要伤心。
  阮枝顿了顿,问:“他是谁?”
  空蝉解释:“是我不在的时候替我处理事情的人。”
  闻言阮枝下意识攥紧了拳,她垂下眸:“是谁,林丞宴还是赵柏?”
  林丞宴出现的时间太巧了,简直像是为了百年展刻意准备的人选。而赵柏,顾衍曾当过一年他的导师,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师徒之情在。
  空蝉听到这儿倒是有些诧异,好奇道:“小枝儿怎么知道是博物馆里的人?”
  阮枝捧着温热的茶盏,指尖摩/挲着莹润的杯壁,语气不自觉地低落下去:“我在他们某个人身上闻到了味道。去年冬日里你在山里得了一株新药,一样的味道。”
  他怎么都没想到,问题会出在一味药上。
  空蝉轻叹:“什么都瞒不过你。”
  阮枝抿了抿唇,低声喊:“师父。”
  空蝉牵起唇角:“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那些人知道佛头是假的?这些事和旁人没有关系。小枝儿,这件事是我做的,不止这一件,还有三年前姜家的船,也是我做的。”
  其实还有更多,但那些没必要让阮枝知道了。
  手里的茶犹有余热,指尖却凉下去。阮枝脸色微白,静了许久才道:“你可以骗我。骗我说你不知道,骗我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她知道,如果他想,就能做到。
  空蝉笑着应:“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的语气和从前十几年一样,纵容又温柔。
  这是她的师父,陪她长大的师父。
  阮枝眼里含着的泪落了下来。
  是啊。
  小时候爷爷奶奶告诉她爸爸妈妈总会回家的,林千寻和她说一有空就带她出去玩儿,阮清安慰她说爸爸妈妈不会分开。他们都用拙劣的谎言在骗她。
  甚至邢惊迟也因为某些原因,在那时候告诉她,雀儿找到了。
  阮枝明白,他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世事怎会样样都如她所愿。可这世上还有人不愿意骗她,宁愿让她伤心也要与她说实话。
  空蝉低低地叹了口气。
  起身绕过桌案在阮枝身边坐下,用雪白柔软的衣袖给她擦了眼泪,温声安慰她:“小枝儿,师父在哪里都一样。难不成以后你就不来看师父了?”
  阮枝呜咽着摇头。
  空蝉笑叹:“那你哭什么?傻。”
  阮枝不问他为什么,空蝉便也不说。
  他们都明白彼此,这十几年他们相伴着度过,早已亲如家人。
  空蝉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低声道:“博物馆其余的东西在两周后会被送回来,除去姜家经过手的东西。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师父这些年也累了。”
  阮枝红着眼看向空蝉,哽咽着问:“你当时出家就是为了这个?”
  为了和他们所有人撇清关系,为了在事发的时候不连累他们,只孤注一掷地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看得分明,在提起姜家的时候,他眼里有火焰。
  空蝉缓缓收回手,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背对着阮枝。
  许久,他才道——
  “小枝儿,我曾和你说,我什么都留不住。但至少..还能带走些什么。”
  “时间晚了,你该回去了。”
  “明天师父会自己去警局,叫他不必为难。”
  ...
  阮枝哭过了。
  邢惊迟一眼就能看出来,纵使她的眼睛已经没有那么红了。
  她立在门口看着他,手扶着门框。纤细的身影被身后浅淡的光勾勒的单薄无比,隐约可见那尊小小的佛像,案上的香还在燃。
  那双看向他时总带着爱意的鹿眼此时空空的,上挑的眼尾微微泛着红。
  里面一点儿情绪都没有,只余一些水汽。
  邢惊迟呼吸微滞,随即朝她伸出手:“枝枝,过来。”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阮枝的情绪在邢惊迟低低的声音中被缓慢地调动起来。
  她抬眸看向那个男人,他的羽绒服裹在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大衣立在不远处。但他没有走近她,只是敞开了他的怀抱。
  似乎他永远都会在原地,似乎他的怀中永远为她而留。
  阮枝咬了咬唇,没忍住跑向了他,然后被他紧紧地拥入怀里。男人低低的喘息声在她耳侧响起,他好像很紧张,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她带着哽咽喊他:“邢惊迟 。”
  邢惊迟闭上眼,收紧了手,低声应:“我带你回家。”
  在夜色中相拥的两人此时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禅房内有两个人正看着他们。他们的目光如出一辙,无奈又怜惜。
  “先生,这件事是我的疏忽。”
  身形颀长的男人微微垂下头,如果不是他拿错了佛头,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空蝉的视线微微移动,看向了邢惊迟,叹道:“她的丈夫比我想象的更为优秀。没有这件事他早晚也会查到我身上来,他们已经去过姜家了。”
  “如今这样也好,我们等得太久了。”
  “我知道。”
  男人抬眸看着阮枝,手紧握成拳。
  空蝉抬手关上了窗,隔绝了他看向阮枝的视线。
  他淡漠道:“你们早点离开,这件事不会将你们牵扯进去。”
  男人久久没有应声。
  .
  邢惊迟背着阮枝下了山,一路无言。等他将她抱上车的时候阮枝已经睡着了,眼角还有未干的泪,脸上没了血色。
  邢惊迟知道,事情的结果不如他所想。
  他希望看到的局面没有发生,阮枝终是伤心了。
  回去的路上邢惊迟开得很慢,本来他应该回警局的,但显然这样的情况他不可能把阮枝一个人丢在家里。他得陪着她。
  停了车后邢惊迟给秦野发了条短信。
  [邢惊迟:今晚忙完早点回去。]
  [邢惊迟:明天我请大家伙吃饭,这些天辛苦了。]
  邢惊迟终是没在此刻和秦野说顾衍的事。
  至少今晚他想把这一点时间留给自己,没有刑警队长,没有案子,没有嫌疑人。只有他和他的妻子,和他们的家事。
  邢惊迟抱着阮枝上了楼,期间她一直没醒。
  山里的风冷的刺骨,阮枝的体温和体力都下降的快,更不说今晚她心里的情绪起伏过大。
  邢惊迟洗了澡后哪儿都没去,只躺在床上将阮枝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卧室内没开灯,只有他们两个人依靠在一起。
  渐渐的,邢惊迟也闭上了眼睛。
  这些天队里忙,他回到家几乎都是凌晨,已经有好些天没好好地抱着她睡觉了。本来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已是习惯,从不觉得累,但每当他抱着阮枝的时候那疲惫就会涌上来。
  夜色深沉,暗流涌动。
  幸而,他们还能这样拥抱在一起。
  ...
  近凌晨三点。
  阮枝从沉沉的梦境中醒来,她手边就是邢惊迟滚烫的身躯。他的呼吸平稳,手紧紧地箍着她的腰,只要她一动他就会醒。
  阮枝知道邢惊迟有多警觉。
  于是她没有动,只是睁着眼睛看着这黑暗,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枝枝?”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阮枝懵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她的幻觉。手抵着他的胸膛微微直起身,她在一片黑暗里去寻他的眼睛:“怎么醒了?我吵醒你了吗?”
  邢惊迟低声应:“没有。”
  他只是习惯了在夜里醒来看她一眼,有时候只是看她有没有盖好被子,有时候会摸摸她的脸看温度是不是正常。这个习惯已经持续很久了,只是阮枝不知道,她的睡眠很好,几乎不会在夜里醒来。
  刚才他醒来一听她的呼吸声就知道她醒着。
  邢惊迟坐起身,随手拿了个靠枕垫在她身后,抱着她手微微用力就将她大半的力量都卸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摸了摸阮枝的发,问:“想喝水吗?”
  阮枝靠在他怀里摇摇头:“不想。”
  邢惊迟静了一会儿,动作缓慢地顺着她的发,许久才轻声问:“睡不着还是在想事情?”
  阮枝小声应:“就是...做了个梦。”
  “枝枝做什么梦了?”邢惊迟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哄道,“我在这里,别怕。”
  阮枝回忆着梦里的场景,那一年夏夜的温度她都记得。暗中她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我梦见五岁那年的夏天。傍晚的时候爸爸会带我去榕树下乘凉,他会教我画竹叶,告诉我墨里有世界上所有的颜色。那一晚我在榕树下看见了我师父。”
  邢惊迟垂眸。
  他想起那夜在仓库里哄着小猫呆在原地,等他回去的时候她的小手握着树枝在画画,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对他说的。
  他见过她画竹叶的模样,见过她哭泣的模样。
  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参与了她的人生。
  他在心里叹息,声音却温柔:“枝枝小的时候会跟着师父做什么?”
  怀里的人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应道:“跟在师父后面跑。画笔握久了好累,师父一点儿都不凶,我就撒娇想偷懒。”
  闻言邢惊迟的眼底出现了一点儿笑意。
  他的枝枝从小就这样可爱。
  阮枝说着说着,忽然陷入了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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