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听说他在俞州时待付家一位姑娘极为上心,她一早便等不及想瞧上一眼。
至于她想瞧什么,许姑姑心知肚明。
自然是期盼着,这位被瞧上的莫要再因为那劳什子画像欢欢喜喜的被抬进宫里,最后若是能寥寥度日还也罢,可要是无意又碍着皇上的眼…
只怕又落的个凄凉下场。
然而,恐是怕什么来什么,沈太后满怀期冀的瞧着三位姿容上乘的女子从前殿稳步走近,随后目光一顿,落在那簪着碎花步摇的姑娘身上,嘴角渐渐放平。
景阳宫那副画像,她曾匆匆瞧过一眼,画中人长相已记不大清,但近两年宫中新进的贵人五官总有几处相似——
她瞧着眼前这位,便知道这定是那个让皇帝待之不同的人。
也知,皇帝这是心魇。
付家姐妹三人还跪在绒毡上,太后回过神:“快起吧,许姑姑,给姑娘们赐座。”
宫人置好座,付茗颂眼瞧付姝云与付姝妍皆道谢落座,也恭敬道了句谢太后,方才正着身子坐下。
“听闻付家有一嫡两庶,不知哪位是嫡姑娘?”太后缓缓问。
付姝云一个激灵:“回太后,臣女姝云,乃家中嫡女。”
沈太后从许姑姑手中接过杯盏,低头饮茶时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左下手的人,那这位,应是庶女了。
一张小脸素净,长的确实绝美,称一句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与之相比,宫中那些贵人,五官虽似,却没这般灵气。
“姝云,倒是个温婉的好名字。”夸赞后,她才转头问茗颂:“你呢?”
付姝妍本以为下一个就要问她了,谁知太后一转眼瞧付茗颂去了,哽的她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付茗颂亦是一怔,起身福腰回道:“臣女茗颂。”
茗颂…
太后嘟囔了一句,心说也是个好名字,游神似的颔了颔首,一时间竟忘了去问付姝妍。
付姝妍等了许久,没等来太后同她说一句话。
只依稀可见太后面露疲乏,留她们多坐了一小会儿功夫,赏了些新鲜玩意儿,便差人送她三人出宫去。
好似这回请她们来,仅是问闺名的。
珠帘落一声响,太后这才疲惫的垮了肩,揉着太阳穴发疼的地儿,有气无力的往后倚。
许姑姑伸手替她按着穴位:“娘娘也莫太急了,左右皇上也依着喜好纳了不少贵人,多一个也无妨。”
不提还好,一提太后连胸口都发疼:“他若是真欢喜倒也好,可你瞧瞧这两年,人是进了不少,可这与叫她们在后宫守活寡,有何异?”
太后揉了揉心口,又道:“哀家都不忍心瞧,何时他才能忘了那幅画?我瞧那和光大师,哪里是驱邪,分明是叫他撞了邪。”
“诶哟娘娘,这话可不好说!这和光大师据说可是开过天眼,能知过去晓将来,娘娘莫要冲撞了神明才是。”许姑姑愁眉苦脸道。
太后一听这话,更气闷了。
什么神明,再这么下去,她大楚该断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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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付家三姐妹刚坐上回府的马车,那边御书房的人才堪堪离席。
元禄送走了国舅爷,忙疾步又推门而入:“皇上,方才太后召见付家三位姑娘,其中便有五姑娘。”
闻恕同沈国舅议了一早的国事,正饮了两口茶水润喉,闻言忽的抬头:“她进宫了?”
元禄揪着眉头稍一思索:“依奴才看,太后娘娘想必是听了什么不确切的风声。”
座上的人眉心颦起,她胆子那般小,怎遭得住太后刨根究底的问。
须臾他道:“摆驾。”
太后还在为这事心口发闷,正一股子郁气无处可发泄,偏生当事人还自个儿撞了上来。
闻恕来时步伐比平时快了不少,肩上还落了几片永福宫外头的桂花花瓣儿,若是仔细听,还能察觉他气都未喘匀。
“儿臣给母后请安。”说罢,他视线四下轻扫了一圈。
沈太后从那大楚快要断后的悲痛中缓过来,见他如此,没好气道:“皇上且放宽心,哀家不会做阻拦之事。”
闻恕收回目光,眉头稍稍舒展,抿唇道:“儿臣知道。”
“既是知道,何必抛下政务匆匆赶到?”沈太后扶着许姑姑的手腕起身:“哀家乏了。”
因子嗣一事,沈太后见他便总来气。
闻恕侧身让了一步:“她胆子小,母后若再无故将她宣进宫,恐怕将人吓着,下回有事,您问儿臣便是。”
太后往内室走的步伐一顿,精致的妆面划过片刻惊诧,回头瞧了闻恕一眼。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只叫人瘆得慌。沈太后叹了声气,处死妃嫔时,他怎不怕将人吓着?
造孽。
依她瞧,就是儿大不由娘,皇上不愿她插手此事,才寻借口将她打发了。
闻恕见太后进了内室,才抬脚出了永福宫。
“你明日亲自去承天寺一趟。”他朝元禄道:“请和光大师进宫。”
元禄愣了下:“现下是三月,和光大师每年三至六月在寺中闭关,说是强行出关损耗元气……”
闻恕缓缓抬眸,薄唇轻启:“去请。”
“…是。”元禄垂下头,不敢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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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最大的bug,偷看过作者大纲的,开了天眼的,和光大师
第18章
马车回往付宅的一路,付姝云都在拍着胸口连连叹道:“原来太后娘娘是这般样子的,倒是如人说的一样,笑与不笑皆庄重,我方才吓的好几口气都没喘匀呢!”
若是往常付姝云这样说,付姝妍定是要明里暗里嘲讽她几句,现下却难得不抬杠,附和道:“谁不是,我后颈都僵了,真不知道太后寻我们去是为甚,难不成就是为了赏赐我们?”
付姝云亦是一头雾水:“五妹妹,你说呢?”
付茗颂抬起脸,思索片刻,摇头道:“太后的心思,怎是我能猜到的。”
付姝云道了句也是,便没在此过多纠缠。
太后莫名召了付家三位姑娘进宫,虽未有什么坏消息传来,但还是叫付家上下提心吊胆。
连老太太都在前厅候着,频频遣人去门外等。
姜氏与云姨娘一前一后在跟前伺候,心里也都七上八下的,云姨娘沉不住气,扣着手道:“这太后,不会为难她三人吧,都还是小丫头,哪里经得住太后问话。”
姜氏见老太太愁眉不展,心里虽也慌,但到底是一家主母,面上丝毫不露:“母亲放宽心罢,云儿身为嫡姑娘,在人前向来谨言慎行,会护着姐姐妹妹的。”
云姨娘被噎了一道,只好将后头的话统统咽下去。
姐妹三人归来时,便被叫到前厅。
老太太面色凝重的问:“太后娘娘与你三人说了甚?”
付姝云拧眉:“问了我与五妹妹的闺名,赏赐了些小物件,随后就差人送我们离宫,并未说什么旁的话。”
付姝妍在一旁点头:“是啊,倒像只是过眼,瞧完便没了。”
老太太听罢神色更凝重了,浅淡的眉头紧锁,心中指不定怎么在猜测太后的意思。
她抬头望向还没开口说话的姑娘:“在太后面前,可有露怯?”
老太太只问了她一人,付姝妍一下没忍住抿嘴一笑,付茗颂这性子也够叫人操心了。
付茗颂一顿,正要开口,又被付姝云截了话:“祖母放心吧,五妹妹说话少,瞧不出露怯的。”
老太太这才将整颗心放进肚子里,正欲撑着拐杖起身,付茗颂便上前搀住她。
老太太余光扫了她一眼,心道除了性子太软和了些,其他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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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付严栢上朝已第七日,但据说皇上龙体有恙,已让国舅爷监国半月有余。
因此,付严栢至今还未见过皇上,他递上去要进宫谢恩的帖子,也仿佛石沉大海,没了着落。
不过许是皇上亲自提拔的缘故,诸朝臣一时对他还尚且算热络,也只字不提当年庄侍郎贪污一事。
他的仕途,还算稳当。
老太太信佛,在俞州时便没少往寺庙供奉香火钱,现下儿子仕途稳当,她觉得都多亏了菩萨,想来想去,哪怕是到了京城,也不能亏待神佛。
姜氏最知如何讨她欢心,差人打听了一番,知承天寺有高人,香火旺盛,菩萨常常显灵。
果然与老太太一说道,老婆子二话不说,挑了个吉日就往承天寺去。
此行无趣的很,至少对小辈来说是如此。
付茗颂与庄玉兰因是老太太跟前养着,不好不随老太太来,而付姝云,则是叫姜氏揪着耳朵来的。
这种能在老太太面前卖乖的好事,姜氏怎能叫她缺席。
一路行至京郊,来往马车不绝,还未进庙门,便知里头是个什么盛况。
待进了庙殿,殿前赫然一座金身菩萨,颇显庄重。
听闻这尊菩萨,还是因着庙里有高人,皇上给这高人三分薄面,才赐了一座纯金造的菩萨像。
庄玉兰正要接过香烛,忽然就听老太太道:“五丫头,你到跟前去点香。”
庄玉兰一顿,堪堪收起动作。
茗颂颔首应了声是,将香烛点燃插-上。
她随着老太太跪拜了三下,又忙着去扶老太太起身。
庙殿门外置了张方桌,正有个沈穿蓝色旧衫的和尚坐在那儿,面前摆了观音灵签、龟壳、铜币,以及一只破旧的狼毫和签纸。
和尚瞧着年岁还小,老太太是不信这个年纪的僧人能有什么厉害的,便想绕过他往其他神像去跪拜。
谁知付姝云却起了兴致:“祖母,我想卜一卦。”
姜氏扯了扯付姝云的衣袖:“卜什么卦,陪你祖母上香去。”
卜一卦,倒也耽误不了多久,老太太近日心底又舒畅,难得好说话:“孩子要去你就让她去,拦着她做甚。”
姜氏一笑,也只好放她过去。
小和尚推了推面前的签捅和龟壳:“不知姑娘想算为何?”
“算运气,小师傅可能替我瞧瞧?”
付姝云艺着小和尚所言,抽了灵签丢了龟壳,巴巴的望着他。
和尚瞥了眼灵签,抬头望付姝云,她并未指明哪方面的运气,可他替无数人算过卦,卦可能不准,但人心摸的倒是挺准。
瞧着面带桃花的,想必是想算姻缘,又碍于家人,不大好说出口。
思此,和尚了然一笑:“姑娘这一签,乃中上之签。心中所想之事,尚且要经一番波折,若是咬牙过去了,便是一片大好。”
付姝云闻言,严肃的点头,还想再问两句时,就听姜氏开口示意:咳——
付姝云只好闭嘴,拉过一旁的付茗颂便赶了上去。
叫她这一拽,茗颂的衣袖拂过桌前,轻飘飘的将签捅与龟壳扫落,小和尚忙伸手接住签捅,却还是落了一支签。
他弯腰去捡,刚一碰到灵签便缩回了手,再瞧一眼落地的龟壳,只听小和尚嘟囔:“天下之坤位,不是凤凰之象?”
啧,难不成他记错了?
付姝云这一个算卦的功夫,就见老太太身侧少了个人,她随口一问:“兰姐姐呢?”
姜氏心下一叹,往人群拥挤的灵愿树看去:“那儿呢,替你祖母求平安。”
说罢,一行人又进了另一座庙殿。
那边,庄玉兰将写有自己姓名的灵签挂上最矮的树梢,双手合十,闭眼在树下祈愿,看着虔诚无比。
她这一生别无所愿,一愿嫁得良婿,二愿夫家体面富贵。
庄玉兰十指紧扣,朝灵树拜了一拜,这才睁开眼回头去寻老太太。
忽然,身后一道干净清爽的男音道:“捐了香火钱,下山吧。”
“世子,夫人让您在这儿等着,说要找高人替您算卦呢。”小厮提醒他。
那人似是一叹:“这占卜算卦,哪能当真?”
庄玉兰被这道声音吸引了注意,回头一瞧,竟还是个白净少年,浓眉大眼的,俊秀之外还带着些许富家公子的清冽。
小厮替他将灵签挂上树梢,苦口婆心的劝自家世子爷对着灵数拜上一拜,偏生对方是个不信神佛的,说什么都不肯弯腰。
她瞧着那树梢上的灵签,正是沈其衡三字。
须臾,有个中年女子在庙殿唤了声衡儿,人便从她面前走过。
一阵木香,叫人心下隐隐一动。
——
又过三日,付宅开始置备乔迁宴,姜氏已将帖子都分了出去,可她对国公府的回帖并不抱期待。
清早,庄玉兰如往常一般去给老太太问安,行至门外却听到姜氏的说话声,她鞋尖一个打转,欲要避开时,就听姜氏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