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这时刚好将包好的镯子送了过来,青烟抬手去接,慕景先一步接了过去,看也未看她一眼,便率先转身离开。
第10章
孟婉瑜回到府上后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任孟听安在外面怎么哄也不开门。
“婉婉,哥哥明日就得去学院了,这是你的生辰礼,我放门口了。”
孟听安虽不知道为什么婉婉突然就那么生气,回府后他又出门亲至替妹妹挑了件生辰礼。
见妹妹在屋里没有回应,孟听安只好去找母亲求助。
他纨绔归纨绔,对于孟婉瑜这个妹妹却是打心眼里疼。
屋内,孟婉瑜趴在桌案上,想到以后就算不是青烟陪在景哥哥身边,他也会娶别人。
能陪着他长长久久的人始终不是自己,顿时心里满是酸涩。
开始,她想着只要能日日见着他,自己就是欢喜的,然后她想离他近些,可是时常说说话。
现在见他身旁站了旁人,心里就止不住的苦涩。
姜清来时,她还趴在桌案上,双手托着下额红着眼发呆。
“婉婉这是怎么了?连哥哥的生辰礼放在门外也不要了?”
孟婉瑜厌央央的回道:“母亲,我没事。”
姜清没有再多言,见孟婉瑜的发团有些凌乱,走到铜镜前拿起木梳,解开女儿的发带,替她重新梳理起来。
姜清知道女儿心里不痛快,小丫头把事情藏在心底,脸上却是大大的写着难过两个字。
“头发都这么长了,还是个爱和哥哥急眼的小丫头,你把自己关在屋里,哥哥都急坏了,以后可再不能这么任性了。”姜清语重心长的开口。
“娘,你知不知道哥哥他……”
“哥哥不过是误会了救你的公子,后面不也道歉了,婉婉,不能再胡闹生气了,知道吗?”
孟婉瑜心里委屈,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便跑到里屋床榻上,用被子捂着脑袋轻轻的抽泣。
她们不懂,不明白。
孟婉瑜在姜清心里,虽然任性了些,但一向乖巧懂事,这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
原本她想安抚住女儿,省得一会孟怀回府后,不问青红皂白的,儿子又要被训斥一顿。
结果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姜清看着捂脸抽泣的女儿,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便离开了。
她不像孟怀般偏心,儿子女儿她都疼,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女儿却是她的心头肉。
婉婉一掉泪,做娘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这件事她觉得是女儿任性了些,但也不忍苛责。
接下来两日,孟婉瑜没有出府去找慕景,听完夫子的课,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孟听安下学回来,原本都做好了被父亲暴打一顿的准备了,奇怪的是孟怀好像毫不知情。
其实自那日挽尘阁不管不顾的跑回府后,孟婉瑜就后悔了。
她将心事深深埋在心底,自然不会主动去告诉父亲。
孟婉瑜想,尽管当时景哥哥身旁站了旁人,自己也不该急红了眼,就矜持娴静的站在一旁。
这样她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去找他,听他唤自己阿瑜,隔着锦帕感受他掌心的温度。
现在她不知道要怎么再去面对景哥哥,自己当时的反应太过于反常,他有没有生气?或者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自己那日有一点点丢人了。
直到第三日,孟婉瑜终于想出了去见慕景的借口。
上次哥哥用纸折给自己的尖嘴鸟,前一段时日学写字时,不小心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当日景哥哥还夸她厉害,那纸上的字迹虽然没有多出彩,在她这个年纪能写出来也是罕见的。
可那是二哥哥孟廷抄写的诗书,孟婉瑜谎称是孟府二公子扔了不要的,家里请不起夫子,母亲便带回家给了哥哥。
慕景当时闻言,愣了一下,还特意问了可是孟府的二公子孟廷?
孟婉瑜实诚的点点头,反正字迹一看就不是自己的,景哥哥不会不知道,与其一直说谎,她还是想尽可能的少骗景哥哥。
这段时间来,她才明白,原来说一个谎,需要更多更多的谎言来圆。
慕景转而开口说想借她的尖嘴鸟几日,孟婉瑜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这一借就是两个多月,后来爆出科举成绩全部作废的事,回到府上祖母整天阴沉着脸,孟婉瑜就把这事忘记了。
要不是这两天她想破了头,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去见景哥哥,怕是还想不起来。
于是,第二日孟婉瑜借着找秦焕焕的由头,出了府。
一路上孟婉瑜想了很多,景哥哥教了自己两个月,没有收取一个铜钱,自己是不是该送个东西表达谢意。
也可当那日自己无礼任性的赔礼。
于是她去挽尘阁转了一圈,最后挑了一个陶瓷碗。
那是个普普通通的陶瓷碗,外面画着一条红鲤鱼,和一个高高的拱门,有鲤鱼跃龙门的寓意。
她希望朝廷早日开放戏子考科举,到时候景哥哥一定能一举中状。
景哥哥教自己写的第一个字是‘粮’,他说过,良知育人,粮食养人。
她也希望景哥哥一生有衣暖,有粮食,不用一直带着戏班子颠沛流离。
抱着买好的礼物,怀着美好的憧憬,孟婉瑜的步子轻快了许多。
临到了合家酒楼前,刚刚愉悦的心又开始忐忑起来。
他到底有没有生自己的气,等会见面了,自己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是不是要笑着说,还是低着头……
她在外面不安的徘徊了一会儿,最后才鼓起勇气抬腿进了酒楼。
“小姑娘你来了,这是你慕班主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她刚进门,掌柜的就迎了上来,将一个小盒子和信封交给她。
“他让你交给我的,他人呢?”见一楼空荡荡的,连戏台子也拆了,孟婉瑜心里慌了神。
掌柜见叫她慌张的模样,不由露出来同情的眼神:“慕班主离开邵阳了,他没告诉你?你不是他妹妹吗?”
孟婉瑜闻言,心不断下坠,没有回答掌柜的一连串问题,她颤抖着打开信封。
“阿瑜,景哥哥因父命难为,不得不离开邵阳前往徐州,本想和阿瑜当面话别,可阿瑜几日都不曾出现,我去火城南郊外的秦家院子,你姐姐说你被母亲带着外出了,盒子里是给你的生辰礼,望欢喜。”
她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桃花镯子。
正是前几日,她在挽尘阁相中的那个。
所以那日,景哥哥是特意去给自己挑生辰礼的?
孟婉瑜红着眼,急得快哭了,拽着掌柜的袖子:“他们什么时候走的?离开多久?”
“一刻钟左右……”
掌柜的话音还未落下,孟婉瑜就转身跑了出去,见她走得急切,掌柜的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姑娘你慢些跑,当心摔着。”
像是为了应景,掌柜的话音刚落,孟婉瑜就直直的向前摔去,她第一反应就是护住怀里的碗。
‘噗嗤’一声,摔得不轻,掌柜的吓得捂住了嘴,这么灵的嘴,早知道就先祝自己早点发财,娶个美娇娘。
孟婉瑜顾不上膝盖上传来的刺骨疼痛,起身先看了看怀里的碗,还好还好没有碰坏。
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拂去,她继续拼命向城门跑去。
满脑子都是景哥哥要离开了,那是她长这么大,除了父亲母亲和哥哥外,最最最喜欢的人啊!
没有听他说归期,她怎么甘心。
孟婉瑜没有出过邵阳,但她知道每年秋闱过后,西城门就关了,要想出城必须去东城门。
第11章
好在邵阳城内的路,孟婉瑜都熟识。
她不知道景哥哥是不是已经出城了,他是骑马,还是带着戏班赶的马车?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追上,和他道别。
怀里紧紧抱着要送给他的礼,孟婉瑜就这样拼命跑着。
穿过邵阳东街小巷子,抄近路直奔城门。
到了城门时,她不确定慕景到底出没出城,孟婉瑜前后张望了一遍,最后眼角撇向城外时,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马车。
她记得清楚,第一次在挽尘阁相遇时,景哥哥离开后,就是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刚刚出了使出城门,孟婉瑜见状不管不顾的追了出去,边追边喊着。
她在孟府虽不得老太太喜爱,但也是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从小娇生惯养,凭脚力,自然追赶不上马车。
眼睁睁看着马车越来越远,孟婉瑜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她一手叉腰大口喘气,转头向一旁的山上跑去。
马车要沿着大路绕过这座小山丘,要是自己跑得快些,可以在景哥哥绕过去前,冲下山拦住马车,那她就有机会见到她。
想到这里,孟婉瑜感觉浑身都有了劲,山路上杂草丛生,她跌跌撞撞在比她还高的杂草里,硬生生的拔出了一条路。
孟婉瑜想,等她见到了景哥哥,她一定要告诉他,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他的儒雅,他的不卑不亢,他的眉眼,他的笑,他的声音,他教自己写字时掌心的温度,也喜欢他送的生辰礼。
怀着这样的心情,孟婉瑜的步伐越发的坚定,尽管被杂草绊倒好几次,她也丝毫不敢停下。
好在山不算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她就到了小山顶,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见慕景的马车至右边缓缓驶了过来。
孟婉瑜心一急,抱紧怀里的东西,又急忙往山下跑。
她的脚步太过急切,眼看快到山脚时,马车越来越近。
孟婉瑜害怕景哥哥在马车内看不到自己,拼命的出声喊着:“景哥哥,景哥哥。”
她试图将手举过头顶,挥手引起赶车马夫的注意,但丝毫无用,只得加快脚步往马路上冲。
突然脚被一根枯树枝绊倒,她顺着斜坡直直的往马路上滚去,刚好到滚到马车前。
马儿受惊,高高抬起了前蹄,赶车的马夫被突然过下来的孟婉瑜吓到,急忙拉紧缰绳,马儿才被控制住。
“怎么回事?”慕景的声音至车里传出。
和马夫一起坐在外头的青烟,看着摔倒在前面的孟婉瑜,虽不情愿,但还是恭敬的回道:“班主,是秦婉瑜姑娘。”
闻言,车帘子被拉开,慕景迈开长腿跳下车:“阿瑜,你怎么在这里。”
他两步上前扶起她。
孟婉瑜听见他的声音低着头不语,眼泪吧啦吧啦的大颗往下落。
秋末的风吹得簌簌作响,有丝刺骨的寒凉。
慕景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围在孟婉瑜身上,宽大的披风将她包得严严实实。
“阿瑜别哭,看见我给你留的信了吗?”
她点点头,甚至开始小声抽泣:“看见了。”
“所以,阿瑜是追着来送我的吗?”
不是,其实她追出来是想留下他。
但她知道,留不住。
于是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回道:“嗯,是的,阿瑜来送景哥哥。”
“镯子喜欢吗?”
“喜欢,景哥哥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慕景蹲下身,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一个月前,你就念叨着自己再有三十二天就十三岁了,让我不要把你当小孩看,小机灵鬼这回到是糊涂了。”
“那景哥哥能不能替我把镯子戴上。”孟婉瑜从怀里拿出镯子递给慕景。
慕景定定的看着她,蓦然就无奈的笑了,小孩儿的心思真是琢磨不透,追这么远就为了让自己替她把镯子戴上?
她看着他,固执的将镯子递到慕景面前。
“好,我替阿瑜戴上。”
他接过镯子,孟婉瑜伸出手,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手时,孟婉瑜的心一次比一次跳得剧烈。
秋日的落叶哗哗的往下落,微风徐徐,飘零的落叶洋洋洒洒的飞在半空。
孟婉瑜想,既然留不住,那她就要好好的和景哥哥道别。
然而,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她本就稚气未脱,身子肉嘟嘟的带着点婴儿肥,镯子戴不上。
若是往常,她定是会尴尬,会羞愧,她只想让景哥哥看见自己好的一面,可此时心里更多的是委屈。
“景哥哥。”终于,她忍不住眼泪,一下扑倒慕景怀里哭出了声。
一声景哥哥,叫得心酸又苦涩。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一路追过来,摔了太多次,发带在头上松松垮垮,头发上有枯草,青色的衣裙上全是尘污。
一路上护着的那个碗,在刚刚从山腰滚下来时,还磕破了一个口。
她不想的,不想这么狼狈不堪的出现在景哥哥面前。
慕景的身子僵了一下,他听着小丫头的哭声,有些手足无措。
半晌才反手搂住她,轻轻拍着孟婉瑜的肩膀安抚道:“阿瑜,别哭,别难过,我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