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三叔——赫连菲菲
赫连菲菲  发于:2020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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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钧在府上有暗卫,周莺听说过,却从没见过,想必这信,便是那些人递过来的?
  狂喜地打开信纸,方方正正的洒金笺,上头只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想你。”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甚至没有一句完整的话。
  周莺泪水霎时夺眶而出。
  明明就很敷衍的两个字,也能叫她哭哭啼啼的窝心很久。
  他那样的人,便是这样两个字,必然也是写了又撕,撕了又写,觉着不合自己的身份,却又熬不住这刻骨的深情。
  她恍然能看见他是怎么样蹙着浓重的长眉板着脸写下这么两个字,又如何别扭地把这张纸交给属下吩咐如何给她带回来。
  周莺想着想着,这些日子的煎熬、委屈、害怕,好像一下子都消散了。
  十一月末,京城大雪铺地,顾长钧班师回京。
  这回议和,以漠北供出十二个边境城镇为代价,顾长钧又一次为自己正名。
  晋帝出城十里,亲迎大军回朝。
  御书房,顾长钧和罗百益回报战况。
  议完了正事,晋帝笑道:“百益新婚出征,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新媳妇儿可在家里盼了好些日子了,不若早些回去。”
  罗百益哭丧着脸谢了恩,拍拍袖子从大殿出来。殿中就只余顾长钧和晋帝二人。
  晋帝指着身侧的炕道;“长钧,你坐。”
  顾长钧点点头,刚落座,便听晋帝道:“这回大战,你受累了。几经风险,总算得胜,想必北边能安定几年。”
  顾长钧道:“微臣职责所在。”
  “朕想着,这回战罢,给你多放几日假。叫你在家中好好歇歇。”
  顾长钧抿了抿唇:“谢皇上关怀。”
  晋帝似乎有些难以开口,沉吟片刻,方道:“长钧,其实朕还有一事。”
  顾长钧似有所感知,淡淡地抬起眼。
  “贵妃身体不好,这些年宫里没添子嗣,朝臣们建议来年三月开恩选秀,充盈后宫,孕育后嗣,你觉着如何?”
  顾长钧道:“微臣赞成。”皇帝选秀本就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为了一个罗贵妃耽搁许多年,早有大臣不满。
  晋帝声音放轻些,试探:“贵妃很喜欢你那个侄女儿。”
  顾长钧面容一肃,目光如电,朝晋帝看过去。
  晋帝与他对视,不肯相让:“长钧……”
  顾长钧缓慢地摇了摇头:“微臣,还有一事未曾禀明。”
  他起身,撩了袍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微臣有罪。”
  晋帝咬了咬牙:“长钧,何罪之有?”
  “微臣罔顾人伦。”他一字一顿,直视着晋帝的眼睛,“与亡兄养女顾莺,犯下了不可逆转的错事。”
  晋帝声音都带了几声颤:“长钧,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顾长钧笑了下,笑容冷得好比这冬日窗下结成的冰凌。
  “臣很清楚。”
 
 
第37章 
  从顾长钧一入城门, 消息传回顾家,顾老夫人就带着人在二门上等着。
  陈氏劝了几回:“侯爷奏报军情,又要给将士们请赏,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还早着呢, 娘不若先在房里歇息。”
  顾老夫人哪里肯听,这么久没见面, 儿子在战场上受了苦, 她哪里安得下心休息。
  陈氏给周鶯打眼色, 想叫周鶯帮忙劝劝老夫人, 一回眸却见周鶯垂着头正在出神,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瞧来怪怪的。
  片刻, 就有顾长钧身边的亲卫来报信,说侯爷给皇上留在宫里用午膳,还有许多事要奏报,只怕入夜才能出宫。
  老夫人便张罗叫人去弄晚上的吃食, 又打发人去柏影堂换新的厚些的被褥备着,几番问柏影堂的炭盆烧的够不够。
  陈氏知道顾长钧回来前,老夫人必然不会安心歇着,只要不在门口吹冷风, 张罗那些事也便随她张罗去了。
  顾长钧亥时才回来,门上一传话来,老夫人就下地拄着拐往外赶, 在锦华堂门前撞着顾长钧。
  长久没见面,两方都怔了下才缓过神来,顾长钧顾不得是在外头,俯下身去行礼:“娘,儿子回了。”
  老夫人眼眶霎时湿润了,伸出颤巍巍的手想拉住他。
  周莺扶着老夫人,小心地将老夫人送到顾长钧手里。
  距离靠近,顾长钧挽住母亲的手,同时转过脸来,朝周莺点了点头。
  他走得太久了,久到如今瞧见他本人都叫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入宫前换过衣裳,卸了甲胄,穿朝服入宫拜谒,此刻身上染了宫里供的龙涎香味道。
  他看过来的目光深沉而热烈,虽只是匆匆一瞥,也叫周莺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她垂下头去,脸颊的灼热一路烧到耳根。连白净的脖子也泛上了淡淡的粉。
  陈氏热情地在前道:“老太太念着你,非要在二门上等着不可。侯爷这回回来,暂可不走了吧?眼看又是一年年关,但愿往后都是太平日子。”
  战事来得急,事先京中一点儿消息都没露,传顾长钧失踪那会儿,京里谣言四起,都觉得日子不太平,甚至都有富户举家南迁,怕战火烧到京城来。
  顾家不但牵挂着京城的安危,更挂念着在前线的顾长钧的安危。连陈氏说这话时眼眶也热了。
  老夫人手冰凉,紧紧攥着顾长钧的袖子。
  顾长钧笑笑:“二嫂放心,不会走了。”
  扶着老夫人先行进了门,顾长钧在炕前坐了,抬眸瞧着进门方向,瞧周莺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顾长钧瞥了她两眼,才回过神专心答老夫人的问话,“儿子身边亲卫得力,不曾受伤,母亲放心。”
  又道:“皇上准了几天假,母亲要去上香还愿,儿子可陪侍在侧,或是往别庄小住几日,都依母亲。”
  是想宽慰宽慰老夫人,多留在身边陪伴一二。
  老夫人哪里不知他事忙,知他不过哄自己高兴罢了,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抬眼见周莺和春熙各捧了东西出来,老夫人朝周莺招招手:“快,把姜水给你三叔,驱驱寒气。”
  周莺依言靠近,捧着那水盅屈膝喊他道:“三叔。”
  开口有些迟疑,又似乎是怕,顾长钧从她手里接过东西,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指头,周莺倏地收回了手,触电似的心跳乱跳。
  不妨身后的春熙手上不稳,端着的托盘倾了一下,她端的是滚烫的热茶,人就站在周莺身后,眼看那些茶水就要泼在周莺的背上。
  老夫人变了脸色,不及开口说话,电光石火间,顾长钧已伸臂一捞,抓住周莺的手臂将她带到自己身旁。
  托盘上的茶壶歪了,两只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夫人还未说什么,于嬷嬷已冲进来喝退了春熙:“主子们跟前当差,你这是干什么呢?笨手笨脚越发不省事,还不退下?”
  春熙满脸通红,险些掉下泪来,匆忙伸手拾起那些大块儿的碎瓷片,连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顾长钧沉着脸没有说话,陈氏忙打圆场:“这孩子许是见侯爷回来一时高兴……”
  老夫人摆摆手,叫春熙退了下去。
  小丫头们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顾长钧的手还牢牢扣在周莺的手腕上。
  她挣了下,红着脸小声地道:“多谢三叔。”
  当着人这般亲密,叫她心惊肉跳。
  老夫人的目光在他的手上掠过,很快别过头,吩咐于嬷嬷道:“去瞧瞧厨上的酒菜好了不曾?”
  顾长钧就趁机起身:“母亲,儿子先去沐浴。”
  老夫人点点头,想叫周莺送送,半途却转了话锋,道:“于嬷嬷送侯爷出去。”
  又吩咐:“多备些热水,给侯爷备着厚衣物换。”
  于嬷嬷应了,随在顾长钧身后出了门。
  老夫人又吩咐周莺:“去把你去岁酿的果酒取来,待会儿给你三叔斟两杯尝尝。”
  周莺去了,老夫人垂目沉默下来。
  陈氏笑道:“侯爷回来,娘可高兴坏了吧?”
  老夫人没答,却是叹了声:“老二家的,你觉不觉着,侯爷哪里不一样?”
  陈氏一怔:“怎么不一样了?似乎是瘦了些……”
  老夫人摇了摇头。
  适才顾长钧牵着周莺的手腕,好久都没松开。瞧丫头的神色,依稀是有什么。
  但愿她是想多了吧……
  屋里酒菜齐备,一家人简单吃了些东西,约莫子时方散了。顾老夫人叫人给周莺打着灯送回青萝苑,顾长钧没有急于告辞,他坐在那儿,眉目低垂,似有话要说。
  “母亲,儿子有一事,未曾得母亲首肯。”
  顾老夫人转过脸来,定定瞥了顾长钧片刻,他那张脸,从稚幼少年,长成今天这个威严端方的男人。世人都传他凶名,连她这个做母亲的在他面前说话也是多加考量才敢开口。这样一个人,连婚事都不敢强加给他,当年他说妻子要自己来挑选,她就一直悬着心却不敢多事,如今他要说什么,顾老夫人心里已经约略有个猜测。
  “太晚了,以后再说吧。”她不敢听。
  手里攥着佛珠串子,从他离开家,她日日要念上几回经书,只盼他平安归来。如今他回来了,要与她澄清一些什么话,她竟连听的勇气都没有。

  顾老夫人一脸疲态,倚在身后的枕上:“侯爷的事,向来都是自己拿主意,这么多年,为娘的从不与侯爷争执什么。”
  她垂眼叹了声:“侯爷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这些日子,我这身子不争气,挨到这个时候,没什么劲儿了。”
  顾长钧站了起来:“那母亲好生歇息,儿子明日再来。”
  他拱了拱手,转过身快步去了。
  顾老夫人心里沉沉的,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上房发生过什么,周莺并不知情。三叔回来了,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接下来该如何,她并不清楚。
  三叔会坚持与她走下去吗?
  周莺唯独不敢想的,就是未来。
  顾长钧虽是告假在家,可要忙的事情不少,同僚们的宴请,丢开了这么多时日的衙署那些要事,他还要与幕僚们了解自己离京后这些日子朝中的动向,顾长钧没有叫人去喊周莺,两人除那日在锦华堂,几乎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回顾长钧立了战功,就在人人都以为顾长钧会再进一步的时候,宫里却迟迟没有旨意下来。
  晋帝这几日心情很不好,在御书房发脾气已不止一两回了。顾长钧进来时,晋帝刚从案上掀了一摊奏折,指着底下跪着的几个笔吏道:“一群蠢货!”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晋帝喘着粗气,一抬眼见顾长钧穿着朝服立在门前。晋帝压住火气挥退了伺候的人,指着跟前那张椅子道:“长钧你坐。”
  顾长钧拱手道:“皇上召微臣来,不知所为何事。”
  晋帝抹了一把脸,坐在龙案后头:“年关将至,各地都献了岁贡上来,南诏国国君派使臣传话,说有意进献三十名南国美女。”
  他顿了顿,目含深意地望着顾长钧:“朕的意思,留两个在宫里,余下的都分给诸位大臣。”
  顾长钧抿唇轻笑:“皇上自己做主就好。”
  晋帝笑了笑:“朕是想,长钧年纪也不小了,既还不欲娶亲,不若领十名美人回去,红袖添香,娇花解语,也不至寂寞。”
  话音才落,顾长钧的脸色就冷凝起来。
  “皇上恕罪,微臣,愧不敢受。”
  晋帝温声劝他:‘长钧,你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朕瞧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朕不忍心看你走错路。你兄长认了她做女儿,族谱上清清楚楚写着,同姓尚不通婚,遑论你们还隔着一层叔侄关系?朕不能眼看着你跌入深渊而不伸手救你一把!’
  顾长钧薄唇轻扯:“皇上的好意,微臣心领。可微臣应过顾莺,不论千难万险,有臣挡在她身前,必护她此生无忧。”
  晋帝脸色变得难看:“长钧,朕好心为你……”
  “皇上,微臣心意已决。”
  “长钧……”
  “皇上没别的事,微臣告退了。”
  晋帝瞧着顾长钧决绝而去,一咬牙,摔了桌上一只上好的砚。
  “冥顽不灵,冥顽不灵!朕倒要看看,你如何娶她!”
  顾长钧回到安平侯府,传了汪先生过来:“我这里有封信,你叫人送去苏州。”
  汪先生怔了下:“侯爷说的是?”
  顾长钧眼也未抬:“等苏州那边的事落定,就慢慢将周莺的身世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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