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娇(重生)——衮衮
衮衮  发于:2019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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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穷寇莫追,连她这样久居深宅大院的女眷都懂的道理,戚北落这个久经沙场的老麻雀会不知?
  思绪混乱做一团麻绳,正确的线头就藏在里头,可顾慈心怎么也摸索不到。
  王德善亦在担心戚北落的安危,见顾慈面如菜色,勉强挤了个笑,“太子妃切莫太悲观,眼下局势还未确定,陛下那头也没发话,太子殿下福大命大,定会逢凶化吉。您肚里还怀着小殿下,多思无益,天色不早,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顾慈回眸望一眼软榻,右手捧紧肚皮,长叹口气,点头应允,絮絮嘱咐了遍姐姐的事,便推门出去,却不想才一脚才抬起,就被门槛绊了下。
  旁边伸来一只手,稳稳托住她小臂。顾慈仰面,便对上裴行知的眼。许是廊下烛火照映的缘故,原本乌沉的狐狸眼带起些许透明的釉质赤褐色,宛如岁月沉淀千年的琥珀。
  见顾慈已然站稳,不等她挣开,他就先收回手,笼进宽袖中,“为了小殿下,当心些。”
  语气平平,一如在姑苏时那样,当她有难处时,他便出现;在她平安后,又悄然退场,未曾真正僭越一步。
  顾慈颔首道:“多谢。”
  “我送你。”
  顾慈刚要婉拒,他先抢白,“眼下帝京不及从前,盗贼滋生,就算在皇城内,也该时刻小心。我送你到门口便回,莫要多想。”
  说完,也不等顾慈点头,便拂袖先行。顾慈犹豫片刻跟上,同他稍稍拉开些距离。一路上彼此俱都无话。宽阔的回廊,只窸窣阵阵虫鸣,足音格外深远,仿佛踩在心尖上。
  顾慈心里揣着事,一直低着头,垂视自己脚前窄窄一片地,到了自己屋子都不知,还得裴行知出声提醒。
  顾慈颔首再次道谢,正准备推门进去,他忽然道:“你姐姐她没事,放心吧。”
  顾慈一愣,抬眸对上他直视而来的目光,眼睫微微颤了下,鬼使神差地抓住他衣袖,目光灼然,“那他呢?”
  夜风袭来,檐下绢灯斜飞旋转,她投在墙上的侧颜烛影随之猛烈晃动。
  裴行知当然知道她问的是谁,唇瓣微动,默了半晌,还是垂了眼睛。
  顾慈胸膛像是被巨石碾过般,迟缓而沉闷地发着疼,“连你也不知道,连你都不知道......”
  揪在他袖间的手因用力而不自觉发抖,渐渐,松落下来。
  夜色深沉,清晰地勾勒出这座桂殿兰宫的轮廓,风中带着几分透骨飒寒,看似万籁俱寂,实则暗藏杀机。
  顾慈后背渗出大片冷汗,中衣紧紧贴上肌肤,冷飕飕的不是滋味。
  身子倦怠得厉害,她匆匆道了声“晚安”,便进屋合上大门胡乱洗漱罢,仰面倒在床上,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快点入睡。
  可一闭上眼,戚北落战死沙场的画面就不由自己地充盈脑海,甚至还有浓烈的血腥味盘旋鼻尖,弥久不散。
  快到子时,外间淅淅沥沥飘起雨丝,吹拂过窗纱,发出细微声响,像孩子在扬沙。
  顾慈撑着床沿起身,披衣缓缓走到南窗前,推窗微开一缝,探手出去。雨丝携秋意落入掌心,钻筋斗骨之寒。可她仍旧不愿关窗,只想一直站在这,等他回来。
  乌云笼罩天幕,星辰皓月皆不知去向,就连秋日南天最明亮的北落师门也不见踪影。
  北落师门星掌一国战事兴废,本该明亮的时候却暗淡无光,真是处处透着不祥。
  顾慈收紧指根,只恨自己当初为何没向白衣山人多讨教一点占星卜卦之事。她原是不信这个的,眼下病急乱投医,只要谁能给她带来一点好消息,哪怕是假的,她也高兴。
  可她不能哭,如今东宫和顾家都要靠她撑下去,越是艰难的时刻,她越要撑住。深吸口气,她重重合上窗户,回到床上,紧紧闭上眼。锦被蒙过头,随呼吸均匀起伏,忽地细细震颤,鸳鸯绣面缓缓泅开一片水色。
  “北落,快回来吧,求你了......”
  冷雨轻叩尖细竹叶,游丝般牵扯得人心尖发疼。夜色中洞箫声随风踏来,如浮云迤逦,浩然空灵,闻者无不心生宁静。
  顾慈注意力被箫声吸引,歪头望向那扇半开的窗,脑海里浮涌出箫声描绘的世外桃源,不知不觉便昏睡过去。
  一连几日,她辗转难眠,都是这箫声伴她入梦,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屋漏偏逢连夜雨,北境战事尚还未明朗,帝京城中又有人趁乱作梗。
  王家自上次抄家罢爵后,便一蹶不振。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眼下戚北落不在西山大营,便有人混水摸匀,借从前武英候在军中的影响,鼓吹东宫蓄意残害国之栋梁之事,又将近来京郊无家可归的流民召集到一块,扯旗起事。
  眼下大邺全部兵力都集中在北境,帝京空虚,乱贼趁机盘踞城外,团团包围帝京城,竟还真成了威胁之势。
  而那领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许久的废潞王,戚临川。
  帝京上空笼起一层厚重云翳,遮天蔽日,风吹不散。上至朝廷下至百姓,人人自危,夜里不敢深睡,生怕一闭眼就再没机会睁开。
  宣和帝勃然大怒,召集群臣商讨应对之策,只要抓住戚临川,死活勿论,都重重有赏。裴行知越发忙碌,时常鸡未鸣就起,灯尽灭才归,精神也有些跟不上,说话时子都带沙哑。

  惶恐的气氛飘入皇城,顾飞卿心中激荡,这几日入夜后都独自抱着戚北落临走前赠他的长剑,坐在东宫门口,说是要替戚北落和裴行知守护东宫。
  小小的身板端坐阶前,八风不动,宛如一座正在缓慢拔地而起的小山。
  顾慈劝不动,只好命人在旁多加照看。
  是夜,星垂四野,风声疏狂,廊檐下的绢灯被吹得左摇右摆,几乎挂不住。
  身后传来细微脚步声,顾飞卿拇指猛地挑开鞘端剑柄,回身呵道:“什么人!”
  那人被他一吓,小小的身子颤了颤,咽了下喉咙,瞪大眼睛望住他,“飞卿哥哥,是我。”
  “郡主?”长剑“呛”地收回,顾飞卿上下打量她,眉心慢慢折起,“这么晚了,你不拥被睡觉,跑这来做甚?快回去。”
  璎玑皱起小脸,嘴巴嘟得可以挂油瓶,“我不嘛,我要留在这陪你。”边说边颠颠跑到他旁边坐下。
  顾飞卿不同意,四面顾盼,想找人将她领回去,袖子却被一股轻微的力道拽住。
  “飞卿哥哥是不是又觉得我没用,所以才赶我走?”璎玑仰面看他,小脸气鼓成球,清澈的眼眸泛起水光,“你跟那些人一样坏!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就连我爹爹出事了,也不说,还把我关在这,连娘亲都不让见!”
  越说越气,小胸脯一阵起伏,睫尖一颤,眼泪便哗哗直下。
  顾飞卿懵了,身上摸了半天没摸到帕子,便拿袖子帮她擦。
  他从记事起就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后来跟随师父云游,更是连同龄人都没接触过几个,目下冷不丁冒出这个大个难题,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哄。
  憋了半天,脖子涨得通红,才面前憋出一句,“别哭了,大不了你留下,我们一块坐在这里守东宫就是了。”
  璎玑闻言,立即破涕为笑,拉他在旁边坐好。连着几日阴雨天,今日总算放晴,群星悬空,璀璨点点。
  她托腮望了会儿,眼睫扇子似的垂下,扯开淡淡弧影,稚嫩童音染上些许哀婉,“飞卿哥哥,我爹爹他会平安回来吗?”
  顾飞卿侧眸看她,见她神色落寞,忽然有些不认识了。
  长大总是在不经意的一瞬间,这几日,自己也是突然间成长许多。
  顾飞卿抬手迟疑片刻,在她小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放心,师父答应过我,会毫发无损地将我爹爹,还有你爹爹带回来,就一定会做到。如果师父做不到......”
  垂眸沉默须臾,他再次攥紧怀中长剑,抬眸北望,“如果师父做不到,那我便去替他,将咱们俩的爹爹带回来,哪怕现在不行,等十年、二十年......我也一定会将他们的尸骨接回。咱们大邺的英雄,不该长眠在那北蛮之地。”
  星光落在他墨黑的眼眸中,仿佛经过烈火锤炼,迸发出坚定蓬勃的力量。
  璎玑对他的话语虽还似懂非懂,但却被他语气感染,抱住他胳膊,双目灼灼,凝望于他,“我陪你一起等。”说着便板起面孔,严肃地看向前方。
  顾飞卿觑了会儿,忍俊不禁,伸手刚想摸她脑袋,就听身后屋子里有宫人忽然开门高喊:“来人!快来人!奚夫人临盆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火急火燎钻出门,忙活开,原本空旷的东宫忽然间热闹起来。
  帝京之危尚未接触,裴行知在御书房同宣和帝议事,还未回来。顾慈来不及穿戴,随便披了件氅衣便出来,亲自主持大局。
  院子里灯火一片片重新燃起,脚步纷纷,往来如震。
  热水、稳婆、太医......一同混乱后,所有人终于都被达到明堂,顾蘅躺在床上,已经开始产诞,撕心裂肺的尖叫冲击耳房,闻者惊心。
  顾慈有孕在身,不便在产房多逗留,拢着衣襟站在外头探脖子张望。帕子捏在手心,湿了一遍又一遍。
  仰面正好瞧见头顶上的北落师门,她心头一喜,双手合十正待许愿,嘴巴猝然被人从后头捂住,她抓住那人的手,拼命“呜”声挣扎,紧接着后腰便抵上一细长尖锐之物。
  隔着厚重的氅衣,锋芒依旧刺骨,再往前一寸,就真要一尸两命。
  顾慈瞬间不敢再妄动。
  “顾慈,你可还认得我?”
  隔着朦胧夜色,顾慈微微侧过半张脸,一双眼睛登时睁得滚圆。
  身后这个作宫人打扮的女子,目光狂乱,面容狰狞,赫然就是失踪已久的王芍!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月饼节快乐鸭o(≧v≦)o
  这么美好的日子,他们一家四口马上就要团结啦,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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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眼下众人都在为顾蘅产子的事忙碌,并未留意这里的变故。
  王芍从背后捂住顾慈的嘴,匕首抵住后腰,将她拖离这间院子,绕出隔壁庑房,藏到墙根阴影处。
  顾慈惦记腹中孩儿的安危,并未挣扎,老老实实随她过去。
  而今戚临川扯旗起事,致使帝京城大乱,风声鹤唳。既然戚临川无事,顾慈也料到王芍定还活着,只是没想到,她竟还留在宫中,这个于她而言可谓天底下最危险的地方,并未和戚临川在一块。
  她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王芍先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何会在这?还是拜你所赐啊,顾慈。”
  “太妃出事后,我和戚临川前脚才刚逃出王府,戚北落就领着人追上,封锁城门。戚临川利用我和王家残余叔辈成功牵上线,又嫌我碍事,竟丢下我独自出逃。”
  她借着星光,四顾周围的碧瓦朱甍、雕梁绣柱,凑到顾慈耳边咬牙切齿。
  “我忍辱负重混入宫中做宫人,每日起早贪黑,风吹日晒,做着最低贱的粗活。可你呢!呵,太子妃?连根绣花针都不用拿,每日往床上舒舒服服地一躺,擎等人来伺候就是。凭什么?”
  她捏紧匕首,深陷的眼窝缓缓绷起几道癫狂深刻的血丝,几乎是咬着顾慈的耳朵在说话。
  “姓顾的,我告诉你,”你这位子本该是属于我王芍的!明明当初是你先背弃太子殿下,而今凭什么还能霸占太子殿下的独宠?这些都该是我的!我的!”
  即便背对着她,顾慈依旧能清楚得感觉到她投向自己的怨毒目光。
  能隐忍这么久,等到戚北落不在,而众人又忙于旁事的时候再跳出来,挟持自己,足可见其深沉心机。敢在东宫行刺,大约也是做好了与自己同归于尽的准备。
  可顾慈一点也不想死在这,为了孩子,为了戚北落,她都要活下去。
  王芍方才因情绪太过激动,话说到最后,声音不由自主变得尖锐高亢,引来外头宫卫注意,高声呵斥道:“什么人在那!”
  王芍执刀的手一颤,顾慈瞧准时机,使出吃奶的劲儿张嘴狠狠咬住她捂在自己嘴的手。
  王芍吃痛惊呼,松开手,顾慈又狠狠踩了下她的脚,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往月洞门跑,高呼:“救命!有刺客,快来人!”
  因这便便大腹,加之心弦紧绷,顾慈没跑两步便大汗淋漓,力不从心。王芍握着匕首狂笑奔来,绢灯滂沱出惨白的光,映亮她沧桑黧黑的面容,五官扭曲,几近变形。
  眼瞧就快被追上,顾慈焦急万分,一时没留神台阶,脚底绊倒,“啊”了声,人直挺挺栽倒下去。腹部磕到底,隐隐阵痛,她由不得蜷起身子,额上沁出大颗汗珠,手撑着地面还想站起来,双腿却仿佛不是自己的,根本不听她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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