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美人——深碧色
深碧色  发于:2019年09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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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为这衣裙的缘故,她竟梦到了少时的事情——
  一切变故都还没发生,爹仍旧是众人尊敬的教书先生,娘的身体还好,幼弟也还在,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算家境殷实。
  她什么都不缺,整日里都高高兴兴的,白日里混在学堂里听爹教书讲学,等到傍晚回了家,就去逗弄年纪尚小的弟弟,数他究竟长了几颗牙。
  那时候还未定亲,也不需避讳,方晟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便会献宝似的给她送过来,就为了逗她一笑……
  南云不算贪心,没奢求过更多,只盼着这样日子能长长久久就好。
  可后来,幼弟在一年元宵灯会中走失,寻找数年未果,父亲入狱后自戕,母亲一病不起,一转头方家也提了退婚。
  这些东西,她竟一样都没能留住。
  南云已经很少去想过去的事,但一场颠倒的大梦,却让她尽数回忆起来,梦境的最后,是铺天盖地的天水碧色,让她喘不过气来。
  从梦中惊醒后,南云摸了把脖颈,发现不知不觉竟出了一身冷汗。
  一旁的丫鬟被她这模样给吓到了,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南云,你怎么了?”
  “无妨,”南云的声音很是沙哑,她咳了声,而后道,“梦到些旧事罢了。”
  说着,她自顾自地起身,到箱笼中翻出套新的中衣换了。
  她昨日翻找衣裳的时候几乎像是发了疯,可如今却出奇地冷静,不慌不忙地穿了衣裳,绾了头发,甚至先出门去吃了些糕点填了肚子,而后才回来重新翻看。
  南云仔仔细细地将箱笼、床铺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了,又挨个去问了同房的人,确定都没见着那衣裙后,方才去找了柳婶,将这件事讲了。
  “若是旁的东西倒也罢了,但这衣裙对我来说很重要,非找到不可。”南云的态度很客气,可话却没有半点回寰的余地,“所以只能来麻烦您了。”
  有梁氏这层关系在,柳婶对南云一向很好,有求必应。但这次却并没有立即应下来,而是同她商量道:“这事你得想好了,若真是要大张旗鼓地问话搜查,只怕会惹人非议。更何况,还极有可能搜不到。”
  其实以往,王府也不是没人丢过东西,但大家都是私下里自个儿找。
  若是运气好抓着了,再报上来请管事处置,若是运气不着找不到,也只能自认倒霉,骂两句就算了。断然没有为了件衣裳闹起来,要正儿八经问话搜查的。
  毕竟如果主子丢了东西,那怎么找都不为过。
  可南云到底不是主子,若是为此去挨个搜查,必然会惹得众人不满,觉得这是以权谋私。
  “我若是在乎旁人非议,那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南云自嘲了句,而后又道,“我知道您是为我好。若是能轻易找回衣裙,我也不想声张,可如今也没旁的法子了……”
  柳婶见她这般坚定,只得让步道:“你既然已经想好了,那成。”
 
 
第009章 
  柳婶应下来后,当日正午,便趁着小厨房一众人都在时,将这事给讲了。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神色各异,而后方才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有惊讶这件事的,也有忙着撇清干系的。
  南云也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
  这件事上,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与南云同屋的那三人。
  早些时候南云专程一个个来问过,但那时她们谁都没当回事,只推说自己也记不清了,并没见过她那衣裳,可却没想到南云竟然转头找了柳婶来。
  如今在柳婶面前,她们倒是不敢敷衍了,一个个苦思冥想的,回忆着前天的事情。
  “柳婶,我真没留意南云那衣裳。”小桃苦着脸说,“我那天回去得晚,又累得很,回房之后立刻就歇下了。”说着,她又问另外两人,“那日,你俩是谁先回的房?”
  她三言两句将自己给摘了出来,另外两个不干了,连忙道:“我俩是前后脚回去的,就那么点功夫,压根来不及藏衣裳。你总不会觉得,是我俩合伙偷了南云的东西吧?”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小桃连忙摆了摆手,又向柳婶道,“虽说我们是同南云一个屋子,可却也未必就一定是我们之中哪个人做的……毕竟那门也不上锁,若是有人趁着我们都不在去了,那我们也不知道啊。”
  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
  柳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儿难查,所以想劝着南云息事宁人,可偏偏南云在这件事上固执得很,劝不动。
  她皱了皱眉,又问道:“前日里,可曾有人见过谁进了她们房间?”
  众人交换着目光,纷纷摇头。
  小厨房这边其实一向松散,时常会有人过来,若是不忙的时候,大家也有寻了机会到别处玩的,并没什么一定之规。
  众人都已经默认了这事,哪怕是有人不在,也不会多嘴问什么。
  柳婶是个耳根子软的,对这种事情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什么错处就都随着他们去,如今眼见着什么都问不出来,算是终于尝到了苦果。
  南云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仍旧没说什么。
  柳婶与她对视了一眼,心下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事儿究竟是谁鬼迷心窍做下的?若是现在站出来认了,将东西交还回来,我便不追究了……可若是怀抱侥幸,抵死不认,等搜查出来,可就不会轻易揭过了。届时没了脸面是轻,挨罚赶出去,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柳婶难得这般声色俱厉,众人也都注意到了她话中那俩字,小声重复道:“搜查?”
  原本,这一众人还是看戏的多。
  毕竟她们没动过南云的东西,哪怕是问起来,也不会觉着心虚害怕。惊讶之后,便起了凑热闹的心思,想看看这事最后究竟能查出来个什么。
  可等到听柳婶说要搜查后,却没办法再优哉游哉地看热闹了。
  不管有没有私藏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要被挨个翻过去,没人能毫无芥蒂。
  更何况这也太离谱了。众人虽不敢当面说出来,可心中却多少都是有意见的——以前也有人丢了东西,怎么不见这么大张旗鼓地去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子丢了什么呢!
  一时间,众人都忍不住看了眼南云。
  “大家都好好在厨房呆着,等到今日的活忙清了,若还是没人来找我交还衣裳的话,那晚间咱们就好好查一查。”柳婶板着脸,吩咐道,“行了,都继续忙去吧。”
  柳婶离开后,众人四散开来,压低了声音小声议论着。
  晓玉则是凑到南云这边,有些着急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竟也不同我提。”
  “我也才发现没多久,一时情急,就忘了。”南云道。
  晓玉凑近了打量着她的神情,将埋怨的话咽了回去,片刻后迟疑道:“那衣裳对你很重要,是吗?”
  南云抬眼看向她,点了点头。
  “我就说你怎么会如此行事,”晓玉叹了口气,“若不是那东西对你来说意义非凡,也不至于此了。”
  南云不傻,怎会不知道这样做得罪人?
  只不过她是宁愿将人都得罪了,受些指摘,也不想错过分毫的找回衣裳的机会。
  见她如此关切,南云解释了缘由,又苦笑道:“其实若是旁的,首饰也好,银钱也罢,我都不会去这么较真。可唯独这个不行。”
  其实若真是贵重东西,那贼却未必敢动,无非就是觉着一件旧衣裳不算什么,所以才起了念头。却没想到这背后还另有隐情,以至于南云咬死了不放。
  晓玉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吧,必定能找回来的。”
  南云勉强笑了声:“承你吉言。”
  她忙着手头的事情,间或能听到几句旁人的议论。
  有柳婶的话在前,众人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小厨房这边,不敢再随意出去。毕竟这种关头,瓜田李下,谁也不想凭空扯上嫌疑。
  干完活儿后,左右无事,便聚在一处闲聊。
  “究竟是谁偷了衣裳,快些还回去呗,”有人道,“非得拖着大家下水,带累着都被搜查一遍吗!”
  在小厨房干活的一些人,隔三差五会藏点东西,虽说不算什么大事,可若是细究起来也是不合规矩的。
  还有私相授受传情的,若真要搜查箱箧,自是再也瞒不了。
  众人说着说着,又不由得有些埋怨起南云来,觉得她小题大做。
  “去年我也丢了个簪子,可贵了,值二两银子呢。”有人小声抱怨道,“告到柳婶那里,也没说要挨个搜过去查啊。怎么南云丢个衣裳,就要这么大费周折了?”
  有人嗤笑道:“你说呢?咱们怎么能跟南云比呢。”
  “这话说的,南云不也是个丫鬟吗?”
  “以为自己是什么正经主子?还不就是……”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们说这话时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够南云听个差不多。
  南云神色自若地剥着竹笋,由着她们说,也不辩解。

  “南云,”小桃从一旁绕了过来,揽着衣裙蹲了下来,拿了个竹笋帮她剥,“她们那样子说,你不生气吗?”
  “还成。”南云平静道。
  当初尚在家中时,那些个地痞流氓的话,哪个不比这些下流露骨?打从进这王府,她就自觉把什么气节都扔了,由着别人怎么说。
  气性再怎么大,这些年来也都磨平了,只要别来她面前跳脚,她就懒得管。
  倒是小桃有些不忿似的,替她帮腔了两句,而后又同南云道:“她们说得这样难听,实在是过分……其实我觉着柳婶说要搜查,应当就是吓吓的意思吧?”
  南云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似是被戳穿了什么事情一样,神情有点惊慌,随即又竖指挡在唇前,示意她小声些。而后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她虽没回答,但这一系列的反应却已经像是个无声的回答了。
  “我就说嘛,哪有为了件旧衣裳大张旗鼓搜查的道理?”小桃也压低了声音同她道。
  南云不动声色道:“柳婶也是这么说的。”
  “其实我觉得,若是能吓得那贼把衣裳送出来是最好的,若是万一不成,也就算了。毕竟如果真挨个搜查过去,不说未必能查到,就算是查到了,也难免会招惹来非议。”小桃同她推心置腹道,“你不知道她们在背后说得多难听,不值当。”
  南云垂下眼,叹了口气。
  “晓燕与你不对付,私底下时常会乱讲,”小桃又道,“依我看,这事儿她嫌疑最大。”
  “是吗?”南云将手中的笋剥好,“多谢提醒。”
  小桃又同她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南云俯身拿过那个她半晌还没剥完了笋,利落地剪了,无声地笑了下。
  晓玉洗完了菜,又将剥好的笋拿过去清洗,随口问道:“她方才同你说什么呢?”
  南云站起身,眉眼舒展开来:“一些闲话。”
  “说起来……”晓玉也听到了那些议论,忍了忍,到底还是又问南云,“你为何不拿这事儿去求了王爷呢?若是他发话,那就名正言顺了,这些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南云无奈道:“这种事情,怎么好拿去烦他?”
  在南云看来,萧元景是个难伺候的人,在他面前,她是连话都不敢多说的,更别说要拿自己的私事去烦他了。
  堂堂一个王爷,难道要管她丢了衣裙的事情?
  怎么想,都觉得离谱。
  晓玉想了想:“也是。”
  撒娇讨宠这种事情也是要看时机的,一个不妨,说不准就会让王爷觉得多事,麻烦得很,的确应当稳妥为先。
  南云倒是并没想这么多,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多生事罢了。
  及至傍晚,正院的小厮来取饭菜,但可巧多出一道汤顾不过来。若是以往,便是南云帮着送过去,可今日她却没这个心情,托晓玉替自己跑一趟。
  “不费什么功夫,”南云同她道,“一到正院,晚宁就会接过去。”
  晓玉利落地应了,见她气色不好,又额外嘱咐了句:“晌午是不是又没吃饭?多少吃点垫垫肚子,别把身体折腾坏了。”
  “我知道,”南云笑了声,“等过会儿找回了衣裳就吃。”
 
 
第010章 
  晓玉并不常来正院,更没怎么跟晚宁打过交道,但还是听过她的行事作风的。
  毕竟王府就这么点儿人,有点风吹草动,很快就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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