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美人——深碧色
深碧色  发于:2019年09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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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云身上那幽微的香气仿佛是有安神的功效,他不自觉地贴近了些,头疼之症渐缓,睡意袭来。
  “我今夜没什么兴致,头疼得厉害,”萧元景抵着南云的鬓发,将试图挣扎的她又按了下来,含糊地说了声,“别折腾了,睡吧。”
  南云:“……”
  她委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太晚了,夜色浓得化不开,昏黄的烛火也渐渐暗了下来,偶尔会有轻微的灯花声传来。
  南云漫无目的地想了会儿,不知不觉中,也睡了过去。
  *
  萧元景是个冷静自持的人,这些年来,许多事情都成了习惯,譬如不管晚间什么时候入睡,第二日天刚亮便会醒过来。
  梳洗之后,或是看书,或是练上两张字。
  这是夫子教他的,倒不为学什么,而是磨性情。
  然而这日却有所不同。
  萧元景一睁眼,就见着了枕边的美人,眼皮一跳,昨夜的记忆逐渐复苏。
  他昨夜倒也算不上醉酒,但在宫宴之上为了做戏,的确喝了不少。在宫中时绷着精神,言行举止都没半点差错,可回府之后那酒的后劲上来,便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再加上南云的确是个美人,酒色凑在一处,事态便失了控。
  萧元景将昨夜之事翻来覆去想了两遭,眉头微皱,心中涌上些说不出的情绪来。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见一旁的南云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浓而细密的眼睫微微颤动,睁开了眼。
  她刚睡醒,见着这陌生的地方,还有些懵。
  等到看清身旁的萧元景后,原本微眯的杏眼霎时瞪圆了,仿佛受到什么莫大的惊吓一样,莫名让人想起受惊的兔子。
  萧元景扯了扯嘴角,撑着坐了起来。
  南云狼狈地下了床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先倒抽了口凉气。
  太疼了。
  昨夜她睡得姿势不大对,不仅落了枕,还浑身酸疼,两臂更像是灌了铅似的。
  她苦着脸,咬唇忍下了疼,原本好看的五官皱在了一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狼狈得很。
  萧元景坐在榻边,随意掩了掩衣襟,墨色的长发散在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南云。
  他是还没想好要怎么料理此事,但这沉默落在南云眼中,就成了另一种意味,恍若催命符。
  南云紧张地攥着衣袖,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萧元景有些头疼。
  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没想好该拿眼前这姑娘怎么办。
  虽说起初南云送上门来的,可他也并没嫌弃发作,反而还颇为主动地回应了。醒酒汤是他让人喂的,手是他拉的,床也是他让人躺的……哦对,他还嫌弃过人太过木头。
  若是现在翻脸,将人给罚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其实若真要罚,南云也认了,毕竟她昨夜都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准备。可偏偏萧元景什么都不说,这就让她难免心慌,就像是头上悬了把随时可能落下来的利刃。
  萧元景与南云对视着,只见她那双杏眼一点点红了起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他心莫名一软,叹了口气:“你可真是……”
  说起来,萧元景自己都觉着奇怪。
  以前那些上赶着贴上来的,都被他给利落地处置了,偏偏眼前这个有贼心没贼胆、什么都不通的,倒让他束手无策。
  “算了,”萧元景想不出个所以然,也懒得追究什么,“你先回去吧。”
  南云如蒙大赦,立即长出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向萧元景行了一礼,然后快步转身离开了,像是生怕他会反悔一样。
  此时天色尚早,但因着萧元景有早起的习惯,所以正院这边的下人也得提前准备着。如今天刚亮,院中已经有洒扫的丫鬟,借着干活的间隙小声议论着。
  及至卧房的门打开,南云轻手轻脚地出来,院中丫鬟小厮们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神情各异。
  南云也没工夫去管旁人怎么看,她随手带上了门,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这院子。
  从正院到小厨房,她一路上也遇着两三人,但却是连招呼都没打,只管低头走路。昨夜之事实在是意料之外,大起大落,搅得她身心俱疲,只想快些回去缓缓。
  回到小厨房时,众人也已经起了,一见她回来,也都放下手头的活看了过来。南云只当什么没看见,向柳婶告了假后,便自顾自地回了房。
  这边是四人同住一间,好在同屋的都不在,南云关上门后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腿都是软的,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样。
  她发了会儿愣,抬手解了头发,将歪歪斜斜的珠花取了下来,摘耳坠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只,也不知是回来时太过匆忙落在了路上,还是……昨夜睡时落在了榻上。
  南云将珠花随手仍在一旁,和衣躺在了榻上,明明又累又困,可却怎么都睡不着。一合眼,想得就都是萧元景,有昨夜他似笑非笑撩拨的情形,还有今早他难以捉摸的神情,越想越睡不着。
  敲门声响起,南云强撑着去开了门,请晓玉进了门。
  晓玉见她一夜未归,今晨方才回来,还以为是事成了,可如今看着南云这模样,却又觉着不大像,迟疑道:“你这是……”
  南云知道她想问什么,抬手掩了脸,又摇了摇头。
  晓玉“啊”了声,又追问道:“那你昨夜哪儿去了?”
  南云自己倒了杯昨日的冷茶来,有气无力地将昨夜的事情大略讲了,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是,”晓玉难以置信道,“你在王爷房中留了一夜,然后什么都没做?”
  这么说倒也没错,南云点了点头,然后自己都觉得离谱。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后,晓玉方才开口问了句:“为什么?”
  “我……”南云想了又想,如实道,“我不敢。”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勾之诱之,无非也就是那么点事。可真到了萧元景面前时,她却压根不敢妄动,只能任其拿捏。
  这缘由实在出乎晓玉的意料,她不解道:“怕什么?王爷可是出了名的好性情。”
  南云摇了摇头,并没解释。
  人人都以为萧元景性情温润,可若是见了他昨夜的模样,只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见她不肯说,晓玉叹道:“那今晨,王爷是怎么说的?”
  “他并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回来。”南云如实道。
  “你先歇息吧,”晓玉见她一脸倦色,便没再追问,只感慨了道,“这事若是说出去,只怕压根不会有人信的。”

  的确不会有人信。
  南云在正院中留宿了一夜,这件事很快就传开来,府中众人闲得无趣,这种事情便是最好的闲聊话题。
  众人议论纷纷,有看热闹的,有含酸嘲的,说她刚来府中没多久,就想方设法爬了王爷的床,实在是狐媚模样。
  还有人赌,王爷究竟会不会给她个名分。
  但不管怎么说,众人是都默认她与宁王是有了关系的。
  南云管不了旁人的嘴,便只能不去听,可及至午后,梁氏竟主动同她来谈此事了。
  是时,南云刚补了觉睡醒,有气无力的,但还是强撑着精神给自己这位姨母倒了茶。
  “你做得很好,”梁氏将她这困倦理解成了另一种意味,含笑同她道,“我就说你这样的样貌,必定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南云捧着杯子愣了片刻,方才领会到梁氏这话的深意,正想同她解释,却被打断了。
  像是为了安她的心,梁氏又道:“我已经让人又送了些银钱到你家去,等过几日那位大夫回了京,我便立即托关系请他去为你娘诊治。”
  先前梁氏提过这位大夫,但却是在暗示南云快些行动,如今听闻了南云夜宿正院的事,她觉得事成,便乐得兑现承诺。
  南云解释的说辞都到了嘴边,但听了梁氏这话后,心中一动,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这件事情,只要她不说,便不会再有人知道。
  可若是将实情告知,保不准梁氏就要改主意了……
  南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由着她误解,默认下了此事:“那就多谢姨母了。”
  “不必同我客气,”梁氏打量着她,语气很是和善,“你若是缺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同我提。至于王爷那边……也要趁热打铁才是。”
  换而言之,也就是让南云想办法要个名分。
  南云垂下眼睫掩去情绪,低低地应了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原以为这件事之后能得个喘息的功夫,结果一转眼,更难的事情就来了。
  名分?一想到这俩字,南云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说出去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她也不可能再去把梁氏找回来,告诉她,“方才我是骗你的,其实我在正院那一夜什么都没做,宁王殿下没把我罚了赶出府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只能自作自受。
  南云在屋中发着愣,横竖已经告了假,不必出去帮忙干活。她虽一向不在乎旁人怎么说,但这时候也不想再出门去,由着众人指指点点。
  但逃避终归只是一时的,等到晚间同屋的人回来,便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昨夜的事,甚至还有旁屋的寻着借口过来。
  南云并不想同她们闹僵,所以纵然不想提,也只能耐着性子圆过去。
  饶是如此,仍旧有人不满地抱怨道:“南云,你怎么同我们还遮遮掩掩的啊?这事儿阖府上下都知道了,你就别在这儿打太极了。”
  南云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可说的?”
  那人分明已经看出南云的不耐,但仗着她性子好,从不会动怒,还是又起哄问道:“你就同我们说说,是怎么得了王爷宠幸的?王爷可许了你什么?”
  这话实在是过了些,若是换了旁人,只怕立时就要翻脸了。
  南云抿了抿唇,语气生硬道:“我有些困了。”
  “都散了吧,”原本一声不吭的晓燕忽而笑了声,“这有什么好问的?别戳人痛楚了。”
  听前半句时,南云还诧异她怎么改了性,竟帮自己说起话来。等到听了后半截,方才意识到那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只是想要引着人来问。
  果不其然,有人又道:“不过问上两句,怎么就是戳南云痛楚了?”
  “若王爷果真看重,那早就许了名分了,何至于让南云一大清早又巴巴地跑回咱们这小厨房来?”晓燕脸上带着掩不去的嘲讽,可说的话却偏偏是另外的意思,“你们是没见着,南云回来时狼狈得很,我看着都觉得心疼呢。”
  旁人虽也有这么想的,但谁也没料到,晓燕竟然能当着南云的面把话说出来,原本乱糟糟的房间倒是鸦雀无声了。
  南云烦了一整日,又耐着性子说了许多,见她这样,也懒得再去维系那所谓的关系。
  “虽说我从你脸上没瞧见半点心疼,但既然你这么说,我姑且也就信了。只是王爷看重不看重我,就不牢你费心了。”南云扶了扶衣袖,红唇微勾,露出个嘲讽的笑来,“说白了,这事儿跟你又有什么干系呢?八竿子打不着吧。”
  众人面面相觑。
  她们早就习惯了晓燕明里暗里嘲讽,但却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南云竟然会这么毫不留情地怼回去,半点情面都不留。
  这话很诛心,但也没错。
  看重也好,不看重也罢,那都是宁王与南云的事,还轮不着别人幸灾乐祸。
  在座的人脸上多少有些尴尬,虽说这话不是冲她们说的,但放在她们身上也说得通。她们不过是仗着南云脾气好,所以才敢来问东问西罢了。
  旁人尚且觉得脸上挂不住,就更别说晓燕了。
  她也顾不得装模作样,咬着牙道:“姜南云,你觉着自己千方百计地爬了王爷的床,就能得意忘形了?你真以为自己这样的身份能入得了王爷的眼?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几天……”
  “这是做什么呢?”有人直接推了门,若无其事地笑了声,“哟,姐姐们怎么都聚在这里了?”
  众人连忙打圆场,随便找了个托辞,又转移话题问道:“煮茗,你怎么来了?”
  煮茗方才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但也没戳穿,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而后向着南云笑道:“云姐姐,王爷让你过去一趟。”
  众人静默了一瞬,看了眼南云,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晓燕,不由得庆幸自己方才没多话。
  晓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倒是什么都没说,直接甩手走人了。众人见此,也纷纷寻了借口散去了。
  南云倒是没有快意,只觉得摸不着头脑——好好的,萧元景找她过去做什么?
  等到煮茗催了句,她方才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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