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眼见着顾城安眸子越来越红,几乎要流出泪来,大掌都颤抖起来,双手又是抱头,又是攥拳的,像是心里有什么情绪在撕裂,也像是快喘不过气来。
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都震懵了,跪在地上的身子跟着打抖,洪太医头上的医官帽都被抖掉了下来,他伸手想去捡,顾城安突然吼出一句:“快,快去把流云找回来!若找不回来,孤砍了你们的脑袋!”
洪太医没够着自己的帽子,老手缩回去。
顾城安开始猛搓自己的双手,将手搓热乎了,才敢伸进被子里去摸曲柚的小手,曲柚的小手是蜷曲着的,他将曲柚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和她紧握在一起,“洪太医,你、你快让太子妃醒过来,快!”
顾城安握着曲柚的小手,见女孩一点温度也没有,身上也凉得厉害,大脑瞬间一片空片。
对洪太医说的那句话不带怒意,更像是在乞求。
或许只有重活一世的人,才有可能明白顾城安此刻的心境,他害怕曲柚会同上一世的曲柚一样,死于胃疾。
风起,雪片变大,一点点坠到地上,将那厚厚的雪地重新覆盖,本被人踩凹陷下去的脚印被新雪填平,曲柚迷迷糊糊中,听见一个男人的吼声,再听见这个男人的乞求声,紧接着耳边响来洪太医的声音,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掌包裹着,她想睁开眸子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渐渐失去意志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入眼的是被子上一颗束着黑墨头冠的大脑袋,她的小手还是被一只大掌包裹着,不远处高案上的铜灯里跳跃的烛火印进她的余光里,耳边只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风呼啸的声音,还有铜炉里那火红炭块发出的滋滋燃烧声……
曲柚不想被那只大掌握着,想挣脱出来,下意识扯了扯,随之将男人惊动醒了。
男人抬起头看见她醒了,睁着一双骨碌碌的眸子看着自己,掐紧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
粗重的呼吸喘出来,顾城安握紧住曲柚又白又软的小手抵到额心,几乎是颤着声说:“没事就好。”发红的眸子溢出水雾,努力压回去。
男人这样的情绪让曲柚微愣,但容不得她多去感受,思及到流云被太监丢了出去,也不知道会被丢去哪里,身上身无分文在这冰天雪地里断然艰难,不知能否平安回到曲柚。
流云是被宫里丢出来的,怕是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奔投回曲府,可她不过是她好心救下的孤儿,不能回曲府,又能去哪里,像柳韫若那般孤独飘零吗?
曲柚因抵触而皱起的小脸展平,她软糯的唤出一声:“殿下,臣妾好冷,你可以抱抱臣妾吗?”
“……”
顾城安怔住,心头微动,立马褪了袍子掀开曲柚身上的被子爬上床,将曲柚的软身抱进怀里。
曲柚像小猫儿一般窝进顾城安怀里,小脸贴到顾城安胸脯上,乖顺地蹭了蹭,“殿下,你怀里好舒服。”
“……”一股麻麻的暖流涌进顾城安四肢百骸,他心魂彻底被女孩这声软音哄得忘乎所以,摸摸曲柚的小脸,红着眼睛弯了唇,“你若喜欢,孤一辈子抱着你。”哄着你,宠着你。
只要你愿意待在孤的身边。
曲柚抬头看了顾城安一眼,见男人神色很好,也很宠自己的样子,咬咬牙,小手抬上去搂住顾城安的脖子。
若能救流云,她这点主动算什么。
心头一阵一阵地在颤,虽是想多享受一会,但顾城安怕曲柚凉着,还是赶紧将她搂到脖子上的小手抓下来塞回被子里去,并将被子扯上来一些,几乎盖住曲柚窝在他怀前的小身子。
“丫头,你给孤出息点,快点好起来好不好?别动不动就晕倒,不然孤会被你吓死。”顾城安捏在曲柚的下巴上,低沉的嗓音微微沙哑,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晨那会吼得厉害了。
曲柚抬起头去看顾城安,小脸很乖巧,“殿下是不是知道臣妾和母后的事情了?”眸子微微湿润起来,像可怜的小鹿。
顾城安心里软成水,“嗯”了一声。
曲柚小脸贴回去,轻轻嚅喏:“是臣妾不好,惹母后不高兴了。”
顾城安沉了沉气,眸色微暗,“不,这一次,是母后的错。”
差点害死他心爱的女人,皇后是生生扎了跟刺在他心里,若是别人他轻易好处理,但皇后却是这一世养育他二十四年的亲生母后。
自己的女人被敬爱的母后发难,最是让他头疼。
听见顾城安这样说,曲柚小手伸出来又搂上顾城安的脖子,“不,是臣妾不好,都是臣妾的错,不过殿下,母后要怎么罚臣妾都行,能不能不要将流云丢出去啊?臣妾被流云伺候惯了,离不开她,殿下帮臣妾将流云救回来好不好?”
“……”
顾城安看向怀里的女人,想起她方才那般讨好乖顺,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第34章 他疯了...
墨黑的夜,微坠着星辰,光芒洒在银白的大地和楼宇瓦舍上,雪片还在飞舞,风敲了敲窗户板,发出清脆的响声,能感觉到外面的寒风愈发狂肆起来,但殿内很热乎,尤其还窝在顾城安怀里,被他的长臂紧紧抱着,鼻尖沁满顾城安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
见男人还是没反应,曲柚缩出被子来一点,仰起头去看,谁知男人一直在盯着她看,眼神有些怕人,浓眉微微蹙着。
“殿下?”曲柚打了个寒颤,柔柔地喊了一声。
顾城安眉头微动,将她的脸颊捏起来,“想要孤将你那小宫女救回来?嗯?”
曲柚抿住唇,点点头,神色紧张。
顾城安摁住她的唇瓣摩挲半晌,大拇指挤进一点到她的唇中,曲柚小脸顿时红了个透,眼仁微微睁大,被顾城安这个动作吓懵了,缩下脖子。
“人是母后丢出去的,孤若救她,怕是会伤了母后的心。”见女孩被吓得不轻,顾城安再是心里不服气,也舍不得再弄下去,将手指拿出来,落到鼻边闻了闻,吃进自己嘴里。
“……”
曲柚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可是她不能退缩,伸出一只手搭在顾城安肩上,软着音乞求:“殿下,求求你了。”
“亲孤这里,孤就帮你。”顾城安指向自己喉结的位置,眼瞳发深。
黑软的碎发垂落到曲柚的耳垂,让她那张红透了的小脸显得妖娆,像只披着清纯外壳的小狐狸精,桃花水眸□□的,刷子一般的眼睫毛轻轻地在颤,顾城安只消看一眼,就被迷得神魂颠倒,麻到了骨头里,便忍不住想对女孩使坏。
想将她的清纯撕开。
曲柚能感觉到抱在她腰上的大掌将她往上扣了扣,眸子微转,只能照做,她盯向顾城安那凸出一大块的喉结,眼见着那块喉结上下滚动了动,挣扎了一下,曲柚乖乖把自己的小嘴嘟过去,贴在那上面,还伸出舌尖轻轻地碰了一下,很快缩回去,将唇离开。
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动作使男人动了情,她刚缩下脑袋去,耳朵就被男人含上一点一点□□起来,急促的呼吸喷进她耳窝里。
曲柚吓得抵住顾城安的肩,带了哭腔:“殿下,疼……”
想着女孩晕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醒过来,顾城安吓得赶紧停了动作,松开曲柚的耳朵。
垂眸去看,女孩的一边耳朵白白的,而另一边耳朵则烧红得厉害,拜他所赐。
“殿下,你要说话算话。”曲柚小脸靠过去,在顾城安胸膛上蹭了蹭。
顾城安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似乎不太高兴地对曲柚应了一声“嗯”
流云那宫女,其实他早就派人找回来了。
得到顾城安的答应,曲柚松下一口气,渐渐将眼睛闭上。
“柚柚?”低头去看,见小丫头似乎要睡过去的样子,顾城安叫了她一声。
曲柚没有回应,似乎睡着了,可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出卖了她。
顾城安顿时气得俊脸一黑,又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这叫目的达成就装睡吗?这女人还是跟上一世一样,看起来冷若冰霜又清纯无害,其实鬼精灵得很。
罢了,谁叫他就是着了她的魔。
顾城安将曲柚的小身子落回去,让她枕到软绵的枕头上,给她裹好被子,女孩没事,他就放心了。
大谁河组织又送来不少情报,还等着他去处理,寸步不离地守了曲柚一天,撂下了一大堆公务,他此时必须去处理。
轻脚爬下床,又给曲柚掖了掖被角,确认女孩被裹得密不透风,只有小脸露在外面一些才放心离开。
步出里殿,珠帘后面除了流云焦急地在那来回踱步,其他宫女都抱着凳子睡了过去,顾城安淡淡的声音刺破安静的空气:“都起来,去守着太子妃。”
青葇和绿蓉几个立马弹地而起,抖着身子对顾城安福□□,“是、是,奴婢等这就去。”
流云没说话,在顾城安面前跪了下来,眼眸通红,从她的小脸上看得出她有多急不可待向跑进去。
顾城安蹙眉看了流云一眼,瞥向其他宫女:“太子妃若有任何差池,孤坎了你们的脑袋!”
说完这句话,顾城安抬脚离开。
流云如获大赦,赶紧提起裙摆站起来朝里殿跑去,但怕吵到里面的人儿,努力忍下急躁和担心,将脚步放轻。
紫蔓慢悠悠地跟过去,绿蓉和青葇想起方才顾城安冷戾的话就提心吊胆,不敢怠慢,快步跟在流云身后。
流云慢慢靠近床榻,很安静地在床边跪下,检查曲柚的被子有没有盖好,这时曲柚却睁开了眼睛,看见流云这么快就来到身边,惊了一大下。
太子不是适才才答应她帮她去找流云的吗?怎么这么快流云就找回来了?
看见曲柚醒来,流云绷紧的那根神经几乎是瞬间弹开,她怎么都憋不住了,眼睛里打转的泪水都涌了出来,“娘娘,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太莽撞了,害得娘娘替奴婢担心忧神,奴婢该死!”
流云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曲柚将流云打量一番,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下来,“你没事就好。”
“嗯嗯!娘娘放心,奴婢没事!奴婢刚被那几个太监丢出偏西门,林大人就寻见了奴婢,将奴婢救了回来。”流云拍拍曲柚身上的被子。
“林杰林大人?”
“嗯嗯!”
曲柚被子里的小手揪了揪床褥。原来,他早就帮她把流云救回来了,那他还……
虽然知道自己似乎被耍弄了,但心里莫名地一暖。
顾城安在书房熬了通宵,近乎天成鱼肚白了才忙完累下来的一堆事,中间还好几次抽身去主殿瞧曲柚,生怕小丫头突然没了,见曲柚呼吸绵长顺畅,睡得不错,脸色渐好,才慢慢放了心,回到书房中,又是与烛火相伴。
不知什么时候起,就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李明德上前来叫唤,想将顾城安叫醒扶他去床上睡,但顾城安没应他,李明德只能让小太监抱来被子盖到顾城安身上。
清晨阳光刚洒进来一点,顾城安就被惊醒了,心里记挂着那娇气病弱的人儿,哪里睡得踏实,立马揭了被子丢到睡在他脚边的李明德身上,匆匆朝主殿赶去。
李明德脑袋歪了歪,撑撑眼皮又睡了过去,只感觉到身上怎么变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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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内,几个宫女都守着,尤其是流云就守在他小丫头床边,顾城安走过去,流云揉揉眼皮醒过来,对顾城安福了个身,退到后面,轻声对顾城安回禀道:“殿下放心,娘娘气色好多了。”
这一个晚上,顾城安前前后后来来回回探望曲柚不下十次,流云可都记下了,心里又惊又喜。
惊讶顾城安竟会如此在乎曲柚,惊喜顾城安或许是真心待她家三小姐。
顾城安坐到了床边,流云转过身,立马走过去将其他几个宫女叫醒,带着她们都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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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病壳子可醒了?”
皇后将手递到刘姑姑手里,看着刘姑姑将那镶嵌有翡翠的指甲套戴到她后面两根包养得白皙纤细手指头上,对钟嬷嬷问。
钟嬷嬷回道:“娘娘放心,昨晚就醒过来了。”
“放心?呵,娶了这么个病壳子当儿媳妇,本宫怎么能放心?要死不死的,整日里娇气得跟个瓷娃娃一样,本宫不过是吼了她几句,不过是将她的那个陪嫁丫鬟丢出宫,她竟然晕倒给本宫看,一定是故意的!”
皇后气又喘不匀了。
刘姑姑给皇后套好指甲套,赶紧挥袖叫宫女端来皇后每日要喝的燕窝,“娘娘,这一大早上的,千万别置气,咱们先把燕窝吃了。”
皇后吃了口燕窝,气还是堵得慌,对钟嬷嬷问:“太子妃那陪嫁丫鬟呢?”
钟嬷嬷回:“正在殿内守着太子妃呢。”
皇后立马砸了碗,胸口一起一伏,“城儿这孩子怕是疯了!本宫丢出去的人,他竟然不顾及本宫的面子把人给顺回来,他还是本宫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