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实在太苦了,她还不能哼唧不能抱怨一下,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
见曲柚那般乖的张开小嘴汲了他喂过去的药,顾城安心里的怒意一下子消了大半,只是见曲柚憔悴得像朵轻易就能弯折的小娇花,他的神经愈发扭成一饼,那自责能剜了心。
六月前,他若不错过与她的洞房花烛夜便好了。
重活一世,老天爷将她送来身边,他怎么就白白耽误了六个月!
段延风几乎是冲到东宫的,看他头发凌乱宫门口的两个守卫本是不让进的,他赶紧整理了仪容,两个守卫再定睛一看,见他穿了医官袍,还手提了药箱,立马认出他是段太医,赶紧将人放了进去。
走到门口,正好看见洪太医从里面出来,袖子一直在抹额头上的汗。
第21章 他有病...
“噗……”
因为实在太苦,曲柚喝了一半终于忍不住反呕了一嘴出来,药都喷在了顾城安捏着白玉勺的手上,她下颌和颈子也被误伤。
太丢脸了。
曲柚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她缩缩脖子嗫嚅了一声:“唔……对不起。”
顾城安接过紫蔓递过来的帕子,第一反应却不是擦自己的手,而是去给曲柚擦她沾了药膳的软嫩下巴和雪颈,嘴上还凶了一声,“等你病好了孤再好好罚你!”
曲柚脸红了个透。
“殿下,段太医求见。”
这时李明德走进来。
曲柚神经一紧,顾城安喂进嘴里的药直接呛了出来,“咳咳咳……”
若不是喂药的人是尊贵的太子爷,不是别人,殿内的宫女们该以为曲柚是故意的了。
这一次更多的药液洒在了顾城安身上。
顾城安看了看李明德,再看看曲柚,眉心微蹙,接过青葇递来的帕子好生将曲柚的小嘴擦干净,大掌轻轻拍在曲柚的脊背上,生怕她咳出什么问题来。
“殿下,臣妾自己喝吧。”
曲柚小手从暖裘里伸出来,想去拿了顾城安手里的碗,也似为了掩饰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她同段延风本就没什么,只是在她胃疾这件事上,怕是要害了段延风,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顾城安将碗抬高,根本不让曲柚碰,看着曲柚这副病恹模样,他的心几乎是抖的,他将曲柚的小手塞回她暖裘里,又舀了一勺药送到曲柚嘴边,“张嘴。”
曲柚只能乖乖喝下。
李明德咽了口沫,在思考要不要找一找存在感,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正犹豫着,顾城安看向了他。
“让他去书房等孤。”顾城安给曲柚喂着药,声音冷淡。
曲柚小手立马又伸出来扯了顾城安的袍子,“殿下,段太医是被臣妾胁迫的,他本不想帮着臣妾隐瞒病情,但臣妾说若他不答应,就让殿下摘了他的官帽,他无奈至极,只能答应。”
一想到等会顾城安会单独审问段延风,曲柚心脏就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若她和段延风说辞不一,定会让顾城安怀疑什么,如若那般,很多事情就说不清了。
顾城安在曲柚小脸上捏了捏,轻笑一声,“这么说,你还是用孤要挟的他?”
“……”
曲柚接下顾城安新喂来的一勺药,忍受着那刺鼻的苦味将药咽干净,她盯上顾城安的下颌看,顾城安的下颌又厚又尖,还隐隐长了些黑黑密密的胡渣。
她想顾城安能抱着她这般体贴入微地给她喂药喝,此时定是还沉迷在她的美色中,那她一定不能放过了这样一个乞求他的大好时机。
以后她不能保证,但此时,能争取的她不能浪费。
“怎么又盯着孤看?”顾城安手握着勺子在药碗里转了一圈,再次舀出一勺药,先落到自己嘴边试了试温度,送到曲柚唇边。
“殿下,臣妾欺骗了您,您就不怪臣妾吗?”曲柚看着顾城安。
李明德眨眨眼,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可方才他还没来得及领命,就被太子妃打岔了去,此时进退两难啊。
直接退出去叫段太医去书房等,还是再等一下看看太子妃故意打岔,是不是别有用意?
顾城安先将勺子里的药喂进曲柚嘴里,然后将勺子落到药碗中,腾出手往曲柚额头一敲,还不敢敲重,“你个蠢东西还好意思说。”
曲柚不说还好,一说,顾城安又来气了。
但他往深一想,若当初曲家老实上报曲柚患有隐疾之事,太后怕是不会坚持赐婚,那他就该同曲柚错过了。
想来,竟是有这样的好处,可,他更宁愿曲柚健健康康。
又被骂“蠢东西”,曲柚是不大开心的,她明明不蠢,此时见顾城安不知道想什么别的去了,骂完她一句也没再说别的,俊脸微呆,手上不停给她喂药喝,曲柚便试着开口道:“殿下,您看这天也黑尽了,时辰不早了,让那段太医回去吧,殿下给臣妾喂完药也快去歇下吧,不必再为臣妾的事烦心。”
话落,她看见男人递到她唇边的勺子明显一顿。
“呵,你在替他求情?”顾城安声音变得阴冷冷的。
“……”曲柚浑身颤栗。
男人的勺子依旧送到唇边,曲柚却不敢接了,惊在那。
“张嘴。”顾城安深呼吸一口气,带了点哄,心里直佩服自己的耐心。
上一世就算了,看来这辈子他的耐心和容忍度,都得要搭在了怀里这个女人身上。
顾城安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近乎是瞬间缓了下来,对比方才,又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把曲柚从颤栗中拉回来,她赶紧乖乖张开小嘴将勺子上的药汤一点一点汲进嘴里。
“段太医是受了臣妾的威胁,是受臣妾所迫,臣妾自然是要替他求情,隐瞒殿下是大不敬,可是皆因臣妾而起,殿下若要罚就罚臣妾,不关段太医的事。”
曲柚这一次没再接下顾城安喂来的药,而是轻轻推开,从顾城安怀里起了起身,她裹着暖裘挪出去一点,将就着跪着对顾城安埋下脑袋。
顾城安眸底暗涌出猩红,握着勺的大掌暗暗发紧,“咔擦”一声,手中握着的勺竟直接断了。
“……”曲柚抬起头看去,吓了一跳。
她说错什么了吗?她没有啊……
“李明德,叫段太医回去。”顾城安冷着脸说。
李明德愣了一大下,赶忙“是”了一声,躬着身后退三步,然后转身快步走出去,心叹太子爷这就为了太子妃娘娘改变了主意?稀罕稀罕!比月亮打白天出来还稀罕!
“可以过来乖乖喝药了吗?”顾城安将冷意往下压再往下压,对曲柚说话的声音与对李明德命令的声音,明显不是一个调。
“……”
曲柚心里对顾城安的惧意更浓了一度,总觉得这个男人阴晴不定、反应古怪,可他的的确确是被她的话说动了,将段太医放了回去。
只要顾城安不为难段延风她就放心了,曲柚便“喔”了一声,眸子微转,拖着身上厚重的暖裘乖乖把自己挪过去,挪回顾城安怀里。
她跟球似的身子刚贴过去,男人一只长臂就伸过来圈紧了她,手上端着那碗还剩下一小半的药碗,另一只手捏着那只小勺子,小勺子的勺柄变短了一截。
因为适才柄头生生被男人掰断了去,被丢到一边。
于是曲柚就在惊疑不定和受宠若惊的惶恐中,被顾城安捏着那把断成半截的勺子给她喂完剩下的药。
喝完药后她没什么力气,倒头就想睡过去,可顾城安说“得多走动走动,好让药消化”,便扶着她站起来,长臂稳稳搂着她的肩膀,强迫她在殿里慢悠悠踱步了两圈,即便走得跟蜗牛似的,男人也要强迫她走。
殿内的宫女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在殿内走了几圈,顾城安才愿意将曲柚抱到床上去,刚沾了床,曲柚就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见男人也没发现她是在装睡,并且起身离开了,她才呼出一口气。
叫来青葇对她问:“流云醒了吗?”
青葇摇摇头。
曲柚眼珠子微转,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就任她晕着吧,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
“……”
殿内的宫女都退了出去,今晚轮到绿蓉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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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却不明亮,仿佛拢了灰色的薄纱。
顾城安没有回西苑,而是去了书房,并且没让李明德跟着,他就一个人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桌上点了一盏五足铜灯,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似在思考人生,也似在冥思苦想什么。
上一世,平芜之战,大晋国镇南大将军司铎带领的十万大军几乎马革裹尸,大晋国西南边陲的平芜和辛岭一带被北燕占领。
北燕军长驱直入,近乎攻进大晋的京都沪阳,整个大晋陷入风雨飘摇之中,大晋帝只能将自己的太子顾城安送去北燕当质子,连带家眷……
顾城安紧摁太阳穴,几乎是压着记忆的那根弦,努力地回想着上一世的几国纷争,并冥想其中细节,终于回想出什么。
大晋太子去北燕当质子的路途中,其新婚不久的太子妃突然亡故。
死因是……不堪路途颠簸、水土不服,因而引起胃疾复发。
十四芳龄,香消玉殒。
当时他刚登基东周国皇位,知晓北燕帝欲图统一四国的狼子野心,为保江山社稷,他极其关注北燕国的一举一动,大晋国送去其太子时,太子之妃死于路上之事,有密探同他汇报过。
想起种种,顾城安额头砸落大颗大颗的汗珠,细思极恐,慌措和恐惧感塞进心头。
死于胃疾……
死于……胃疾。
掐掉这个恐怖的想法,顾城安眸底涌出寒芒。
这一世,他才是大晋国的太子。他绝不会去北燕国做质子,更不会让大晋国太子妃消香玉陨这种事情发生。
不知道在书房里枯坐了多久,顾城安才从里面出来,揉揉发胀的眼睛,径直朝主殿而去,进到殿中却发现无人给他的小姑娘守夜,顿时染了怒意,快步走到床边微微掀开那厚厚的被子,见被子下的小姑娘睡得香,这才放心下来,狐疑地瞥了一眼那本是守夜宫女坐的坐垫,顾城安皱皱眉头,褪了身上的袍子,轻轻掀开曲柚身上的被子,把自己爬进去。
第22章 他有病...
女孩的软身将被子里烘得暖暖的,他躺进去那一刹舒服极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那清香好似从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凑进嗅了嗅,喜欢得不得了,将软人搂进怀里,在曲柚饱满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眼帘合上,美人在怀很快就睡了过去。
重生异国二十四年,这一晚他睡得最沉,也最香,梦里依旧梦见那个俏丽绝色又狠心倔强的妙影。
这一次那个妙影没再抽了他一巴掌,然后狠狠推开他,而是乖乖扑进他怀里任他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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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钟嬷嬷惊栗了眼,“竟然发生过这种事情?”
绿蓉脖子几乎快缩到衣领里,对钟嬷嬷点点头。
钟嬷嬷老眉倒竖,“那你作何不早来禀报于我?!咱们太子可是未来天子,一个小贱婢竟然也敢伤太子的尊体?!”
绿蓉脖子又缩短了一些,“嬷嬷,不是我不来呀,而是那会儿发生了那事,我去找您了的,可您正好去了银徽宫,中间紫蔓也消失过一小段时间,回来晚了不凑巧,就被太子妃怀疑她偷了自己的折扇,还让我和青葇将她的衣裳扒了搜她的身呢!之后我哪敢再走开了,后来太子妃还晕倒了,太子着急得不行,东宫跟着太子忙作一团嬷嬷也是知道的呀,太子妃严令我们不许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今个儿晚又恰好轮到我守夜,我等她睡着了才逮着机会来找您的呀。”
钟嬷嬷凝神一想,老眉越拧越深,“行了,你别说了,这大晚上的不好去惊扰了皇后娘娘,明早无论如何,你都得到我这来,我们一起去银徽宫,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太古怪了,太子爷可从来不是贪恋美色之人,怎么一下子就着了太子妃的道呢?前几日太子对太子妃都是爱答不理的,今日太子竟把太子妃紧张成那样,古怪,实在太古怪了!”
“是啊,我亲眼看着都难以置信,嬷嬷您没在跟前,我搁跟前看着,真一点不相信那是太子爷,与平日太不同了,太子爷就跟着了魔似的,看着太子妃的眼睛满是光,那光亮得怕人得很,嬷嬷您说太子妃她会不会……会不会是妖精变来的?”
“胡说!”钟嬷嬷立马吼回去,“国主从不信鬼怪之说,也忌讳有人提起,你可管好你的嘴吧!”
“哦……嬷嬷,我再也不敢说这种话了。”绿蓉的脖子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