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小饭馆——樱桃糕
樱桃糕  发于:2019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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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韶光不“居功”,把自己收集段子办法告诉他。
  李悦纳罕“我们大娘这办法颇有朝廷采风意思啊。”1
  沈韶光这回是实在不好厚着脸皮承认了,看看林晏,用到你时候到了,林少尹
  李悦早看到她那一眼,不待林晏说什么,已笑道“说到那南烛火锅,安然诗文写得越发好了,莫不是这锅子吃得多缘故吧”
  沈韶光林晏同时想起南烛那“入肾添精”功效和前两日两人调笑,沈韶光不争气地红了脸,林晏倒还绷得住,微笑道“确实吃了不少。”
  李悦笑起来,看这小子得意笃定样子,心里又有点酸,若是沈五在,少不得要好好难为一番他,再看沈韶光小女儿态,心里越发酸了,便是沈五在,又能如何女大不中留啊。
 
 
第97章 来了真贵客
  阿圆曾说,自家店里饭菜这般好吃,便是引得圣人来,也不奇怪。谁想到,这话竟然成了真。
  长安城百姓,谁没听过几段天子微服私访故事其中流传最广是玄宗。说风流天子玄宗逛到东市,先是看了胡儿歌舞和吞剑爬杆百戏,然后在邱家老店喝了一碗酪浆,又有一说,是在馥香斋吃樱桃饆饠,自然也有说法是又喝酪浆又吃饆饠,然后去平康坊听曲儿,在那里见到一位既有杨妃之媚又有梅妃之才
  后面发展又不一样了,大凡小娘子们听到版本都是圣人兴致颇佳,亲自打鼓,让那妓子跳了一曲霓裳羽衣舞故而平康霓裳羽衣得过天子亲自指点,与内教坊跳是一样。
  郎君们私人小宴上说就香艳得多,天子少不得要与那妓子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一番,更有甚者说贵妃呷醋而来、捉奸在床,更更有甚者说那妓子本是贵妃所扮,此不过是两人闺房之趣耳
  除了玄宗,也有太宗,高宗、武后便是先帝,也有那么一段说先帝在街上遇到了一个铁口直断道士云云。在这些故事里,酒家食肆常常作为一带而过配角出现,但这次,沈记却是正正经经主角儿。
  过完了元正,又过了人日,上朝上朝,开工开工,但节日味道还是很浓,走在街上人都有点懒洋洋,见了面也还是笑眯眯地说些“新春吉祥,庆寿无疆”之类贺词。
  东市沈记酒肆已经过了客流高峰,沈韶光也懒懒散散地在柜台后一边喝茶,一边与管事聊过几日换新菜单事。
  店门帘子撩开,进来一行四五个人,沈韶光扭头看过去,不由得一怔。
  管事已经走过去招呼了,“客人们新春吉祥。客人们是于楼下堂间宽坐,还是去二楼这一楼堂间看戏弄方便,二楼清静,有高桌椅,又有精致雅间。”
  禁军统领秦祥小心地问“六郎,还是上去吧”
  皇帝点头,当先顺着楼梯走向二楼。
  秦祥,沈韶光远远地见过两次,再参照印象中皇帝脸,便越发笃定了他们身份。皇帝身后另外几个,看形容,也当是内侍和禁军。他们身后又陆续进来几个人,有坐在一楼,有守在二楼,估计门外街上也有。
  这一行人不算招摇,长安贵人又多,店里客人们不在意,正听台上张二郎他们戏弄。
  张二郎大模大样地吩咐“你去与胡六郎说,让他买些好羊肉,我们吃火锅子,只差点羊肉了。”
  “再与冯三郎说,让他带些菜蔬豆腐来,我们吃锅子,还差些菜蔬豆腐。”
  “让李七郎来吃锅子,就说胡六、冯三等都在,就缺他了,让他顺便带条鱼来。”
  “方二郎藏好女儿酒,让他莫要吝啬,带一坛过了,弟兄们共谋一醉。”
  “你万万要嘱咐周四,让他弯去沈记,买一坛子锅底老汤,缺了这个,涮什么都没滋没味”
  扮演奴仆阿窦问“既阿郎请客,我们要备些什么奴一并买了来。”
  “调兵遣将”张二郎老神在在地道,“炉子上烧锅滚水就是。”1
  客人们一片哈哈哈,坐在二楼栏边儿皇帝也“噗嗤”笑了,内侍和禁军们也跟着笑。
  管事回来柜上拿菜谱,沈韶光趁机吩咐了他几句,自家却去了后厨。
  皇帝脸上带着笑意,问酒肆管事“贵店还外卖锅底老汤”
  管事笑道“也是卖,有不少客人总说在家里做不出敝店味儿来,那大半儿是因着缺了这锅底汤缘故。”
  有熟客在楼下对张二郎喊道,“锅呢沈记这锅可是特别打制。”
  张二郎一拍头,“看我那就再加上刘八,让他去问问沈记卖锅子不卖。”
  熟客便抬声喊管事,“管事,管事你们酒肆卖锅子吗”
  管事与面前贵客告了罪,来到楼梯边儿道“我们却不卖锅。叫某说,郎君们要吃锅子还是来小店吃,不说滋味儿不滋味儿,至少不让这等吝啬汉骗了。”  说着指指张二郎。
  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更是引人发笑,众人越发笑起来。
  管事也笑着回来继续招呼皇帝一行。
  皇帝笑赞“贵店好戏弄这是谁想出来”
  管事赔笑道“敝店以特有香糕为酬资,请客人们留下知道滑稽事,然后敝店主人辑选裁剪,一段里往往揉了好几位客人故事,实在也不好说这是谁想出来。”
  皇帝点头,觉得这店主人当真巧思,原来一家酒肆也可以“广开言路”又想,或者应该让人来民间采采风。
  管事奉上菜谱,皇帝低头翻起来。
  沈记菜谱也是酒肆一大特色。除了菜名以外,还有一两句介绍,或者是特色做法,或者是有趣评论,或者是过往食客写诗词,又或者小典故之类,有还画了配图,整个册子装裱得也漂亮,又不同于时下书卷,而是用蝴蝶页装订,翻起来方便得很。
  皇帝本只是随便翻翻,后面却看住了,“有意思不说吃,单看着就有意思。”
  管事赔笑。
  皇帝看身边内侍,内侍岂有不懂,“奴已经记下来了。”回头膳房也弄这么一本儿。
  皇帝点了经典奶汤锅子,又点了一堆羊肉、鱼丸、虾丸之类肉品菜蔬。
  跑堂送来沈韶光安排茶饮、糕点、果子,管事帮着摆好,才带着跑堂退了下去。
  到了后厨,管事把菜单报给沈韶光,沈韶光根据皇帝口味吩咐庖厨备菜。
  管事问“这客人是谁小娘子这般小心。”
  沈韶光对他比个“嘘”动作,并没多说什么。
  火锅菜备得快,沈韶光亲自调了基础蘸料,并些别配料一起放在托盘上。管事进来,带着跑堂送了上去。
  皇帝正翻看桌上诗集,笑问管事“这写序东堂主人是谁倒是高才。”
  管事赔笑“回贵客,听说是敝主一个朋友。”
  皇帝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此时多有读书人帮写各种文章以赚润笔,所谓朋友者,多半便是此类。皇帝看这诗序气度措辞,觉得八成是朝中高官能求得他们动笔,这店主可是下了大本钱。
  对于官员们这点事,皇帝是不管,宪宗甚至还因韩退之写平淮西碑,而赐绢五百匹,便是先帝时,也有“千金尚书”,以其帮人写碑文,一字可得千金之故也。
  不过皇帝又想起这有趣戏弄,颇有才思菜谱子,说这样一位店主与朝中谁是朋友,倒也可能。皇帝又悻悻,我怎么没有这么一个能鼓捣吃又有趣朋友
  扔下诗集子,皇帝让秦祥陪自己一块吃。
  秦祥告罪,“如此,奴婢就僭越了。”
  秦祥虽如今是禁军统领,原先却是皇帝身边内侍也或者就是因为如此,才当了这个禁军统领,伺候皇帝是当家本事。
  他倒了一点蘸料出来,拿筷子点一下尝尝,“嗯这个味道已经够了,再加旁反不好。”说着给皇帝倒好了蘸料碟。
  秦祥又根据皇帝口味,先把鱼丸子下进锅里几个。
  管事笑道“敝店鱼丸都是鲜鱼打,下锅就熟,又极嫩,需用勺捞。”
  秦祥把鱼丸捞出来,放到自己碟里和皇帝碟里,自己先尝一个,“六郎尝尝,奴婢觉得甚好。”
  皇帝尝一个,果真又嫩又鲜,进了嘴,几乎不用嚼就化了,这料碟子也极好,有些韭菜花和食茱萸辣味儿,却又不浓,最合蘸鱼肉吃。然后又涮虾丸、涮各种肉片菜蔬,皇帝竟认真吃将起来。
  其实皇帝本不饿,午后听禁军吴显和几个小校尉在一起商量去东市沈记吃火锅,又说上次吃得多么好,皇帝便想起福慧也说过有这么一家酒肆,这锅还是从那里得,李相公赞,想来也是这一家,一时兴起,左右节间无事,便出来与民同个乐。

  这里火锅,要说比宫里做得好多少,也不见得,但就是吃着熨帖,特别可心可意,皇帝又想起刚才那管事说客人在家里做不出这里味儿来,难道朕家也不行皇帝不以为忤地笑了。
  况且这里气氛实在好,楼下戏弄又换了。
  “不是我不爱念书,是一看就饿。”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一看就困。”
  “哎呦,你怎么能困得起来呢”
  “你怎么饿得起来呢”
  “你自己看啊,两个黄鹂鸣翠柳,啧啧,两个黄鹂,是油炸了吃不好还是干煸了吃不好便是剁碎了炸酱,浇馎饦也是极好。”
  “还有这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蜜渍芍药,油炸芙蕖,糖蒸牡丹香不香,就问你香不香”
  楼下一片起哄笑声。
  皇帝也是一笑。年节间,吃着这样可心可意火锅,看着自己子民悠闲安适样子,皇帝因为前阵子山南道叛乱而糟心平复下来,总说来,这天下还是富庶太平。又激励自己,为了他们能天天吃上这火锅子,听上这戏弄,朕再辛苦些,又有什么呢
  沈韶光不知道自己火锅子给了皇帝这么大自信,她知道是,皇帝留下了足有二十多两银子,并题在那集子上一首诗。更让她意想不到是,皇帝一行人走时,秦祥被一个食客认了出来,能得秦统领这样鞍前马后伺候于是吃瓜群众真相了。
  不几日,坊间便流传起了皇帝偷偷出宫吃火锅传说。
  沈韶光交代管事,被人问起要模棱两可,隐隐约约一则是模棱两可猜猜猜更有话题性,一则也是避忌。而同时,皇帝那不算多么高明诗被沈韶光写到纸上,让人装裱了,挂在大堂,为沈记引来一波又一波客人。
 
 
第98章 共度上元节
  沈韶光与邵杰在东市沈记酒肆后宅里喝茶说话儿。
  “再没想到,竟然还有来咱们这儿偷书”邵杰颇有些啼笑皆非。
  他跟沈韶光讲述刚才事。一个士子进来吃了碗韭齑馎饦,花银钱不到店里赠书弦儿,他却偷偷从架子上拿了一本袖了,许是头一回做这事,慌里慌张地,在门口与人撞了满怀,这书就掉了出来露了馅儿。
  适逢邵杰赶上,生意人都是以和为贵,邵杰便干脆把这书赠送给了他,“郎君看得上敝店辑书,也是敝店荣幸。”
  那士子越发无地自容了,再次为自己窃书事道歉。
  邵杰又安慰他“不过拿本书回去看看,怎么算窃呢日后郎君为官做宰了,这事说起来还是一桩雅闻趣事。”
  沈韶光失笑,没想到邵郎君竟然是孔乙己知己。
  邵杰也笑,觉得自己虽然没长一个能读书脑袋,却着实长了一颗尊重读书人心。
  沈韶光想了想,笑道“这样吧,凡是在本店诗薄上留诗,都赠一本算了。”给清贫读书人们留个口子。
  自从皇帝东市半日游并题了诗之后,这诗集就消耗得快了,原先不爱诗词文章,或者熟客已经领过一本,都不拿,如今这玩意儿几乎成了居家旅行馈赠亲友装逼闲聊必备佳品,不管写不写诗,爱不爱诗,是不是之前领过,只要消费额度够了,都领一本。
  这还是没有“御诗”版本,可以想象,如果把皇帝诗加进去,印第二版,那得是怎样盛况。
  沈韶光与邵杰说起加印事,邵杰拊掌“我也要与你说这事呢,很应该。”
  沈韶光是滴水不漏,“把最近新收诗词选着好都放进去,便截止到上元节吧。”光放皇帝,太明显,但可以让皇帝压轴。
  邵杰指指沈韶光,“精明谨慎”
  沈韶光哈哈大笑,这是又开始商业互吹进程了吗
  邵杰却悻悻,“你说那日我怎么就没在呢要是在,这事够我说好几年,兴许还能入我家家谱。赚再多钱,到底不如这个体面。”
  沈韶光却道,“要说体面,还有更体面。比方说,我们诗集子在读书人中流传越来越广,开谈不说火锅子,读尽诗书也枉然”
  邵杰扭头,一口茶饮喷了满地。
  沈韶光却不笑,“再比如,有天灾,我们设立粥棚;边疆异动,大军远征,我们捐款捐粮;知道哪个书院缺钱缺物缺地方,我们用酒肆名义甚或郎君个人名字,盖个邵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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