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十分好奇,这个负四百状态下的小傻子是什么样儿的。
止水带着裘望安进到院子里来,九阴拿着筷子回过头去眼睛便亮了,呀怎么脑子恢复一点点,还变英俊了啊。
他穿了一身黑色长袍,腰间系着赤红腰带,黑发高束在脑袋后,马尾一样一摇一摆,看起来精神奕奕,芝兰玉树。
她倒是很少见裘望安穿黑色,他穿黑色衬得明珠一般容颜焕发,漂亮,令她十分满意。
他仿佛有了精气神。
“宋姐姐!”他疾步过来,先脱口叫了一声,又忙看一眼裘衣轻改口道:“堂哥哥,堂嫂嫂。”
语气倒还是那个傻乎乎的语气,依旧是惧怕裘衣轻的小怂包,但口齿清晰,听着舒坦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宫中修养几日才能得空出来呢。”九阴点了点椅子让他坐,又问:“吃晚饭了吗?”
裘望安本来一肚子的话要问她,可如今听见“咕嘟咕嘟”的白汤翻滚,闻到满院子的肉香,眼睛就飘到了小铜锅上,这是什么新奇的好吃的?他从来都没吃过见过。
他盯着桌子上的肉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坐下去小声说:“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什么也没顾上吃……堂哥哥和堂嫂嫂在吃什么呀?我从来都没有吃过。”
九阴乐了,但凡他想吃他就会说:我从来都没有吃过。暗示着说他想尝尝。
她让春桃给他添了碗筷和酱料,什么也没问,先从裘衣轻的碟子里夹出来一块肉给裘望安,“你尝尝看,特别好吃。”
裘衣轻看了她一眼,她倒是大方的很,这肉是给她凉的,裘望安就不会自己煮吗?
他又看向裘衣轻,只见他学着九阴的样子蘸了酱料放进嘴里,才嚼两口就双眼放光的盯着九阴激动的坐直了身子,含糊不清的道:“好好吃!真的好好吃!”
他笑了一下,又往锅里丢肉,他看出来了裘望安结巴是好了,但脑子……没好多少。
裘望安连吃了半碟子的肉才一拍大腿,想起他来这里的正事,将嘴里的肉吞咽下去急忙对九阴||道:“宋姐姐我结巴突然好了!”
九阴看着他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笑道:“我知道,如今全京人都知道了,你不止结巴好了,你还开窍了是不是?”
裘望安皱着眉认认真真的跟她说:“开窍……好像也没有,我自己偷偷试过了,除了一些之前学过的字我都记得之外,没学过的我还是不认识……”他有些沮丧,其实他没有变聪明,说不上是开窍了,“只是我不敢跟旁人说,更不敢跟父皇母后说,他们如今都觉得我开窍了,若我露陷了父皇定是会生气,说不准会怪责母后,还会训斥我……会觉得我再次让他失望了。”
“可以嘛。”九阴笑着接过裘衣轻递来的肉塞进嘴里,不凉不热正好,“如今你都学会骗人了,可见还是比从前聪明了一些。”
“啊?”裘望安拿着筷子呆了呆,仔细一想,他好像是骗了父皇母后……
“我不想骗人。”他难过的道:“我不是故意骗母后和父皇的,只是他们那样高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知不知道如今你的境地用什么成语来形容?”裘衣轻开口问他,“你想一想,找个合适的成语。”
“啊?”裘望安又跟不上的看向裘衣轻,“成语啊……”他绞尽脑汁想了想,“我想不出来,堂哥哥就不要考我了,父皇和母后才刚刚考过我。”
“骑虎难下。”裘衣轻夹了一块肉给他。
“啊,对对对!”他知道这个成语,“就是这个意思!”
裘衣轻又道:“你如今若是让人知道你没有开窍恢复正常,不止是失望那么简单,京中百姓会偷偷耻笑你,你父皇会恼怒你再次让他丢尽颜面,甚至会迁怒你母后小题大做闹的全京皆知,说不准他会再次将你送回道观眼不见为净。”
裘望安的脸色一点点白了,第一次有食不下咽的滋味,“我不想回道观,堂哥哥你帮帮我……我在宫里害怕极了,他们越高兴我越害怕,怕自己露了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着说着眼眶红了一圈,“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结巴就好了,让他们误以为我好了,我没想骗他们……”
瞧瞧把小傻子吓得,九阴安抚他道:“不要怕,你堂哥哥定然是会帮你的,你堂哥哥最疼你了,是不?”她故意看着裘衣轻挑挑眉,她可是尽心尽力帮他兄友弟恭,收买小傻子了。
裘衣轻无奈的笑了笑,夹了一块河蚌给他能言善道的夫人添上,“是,只要乖乖听话,什么我都帮,什么也不必怕。”
九阴瞧着他,他这话是说给裘望安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呀。
“我一定听堂哥哥的话!”裘望安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堂哥哥和堂嫂嫂的话我都听,我知道你们对我好。”
裘衣轻目光落在他握着自己的手指上,将手抽了回来,却抬眼对他温温柔柔的笑道:“我对你好不好不重要,你要记着你堂嫂的恩情,她待你好,你以后也要待她好,无论你处于何种境地。”
他忙不迭点头:“我知道的,我怎么会忘记宋姐姐待我好。”
“先吃饭吧。”裘衣轻道:“吃饱了再说。”
堂哥哥可真好啊!
裘望安那颗心立刻就安稳了。
这顿饭他将一桌子肉吃的精光还意犹未尽,三个人慢悠悠吃到大半夜。
裘衣轻命止水去屋中取了一样东西来,是一颗琉璃一样的弹珠子,他抬手塞进裘望安的香囊里道:“你回宫去,会有一位叫青丝的嬷嬷去伺候你,你将珠子给她看,她就会护着你的。”他仔细替他系好香囊,“青丝嬷嬷很有学识,你将她留在你身边,若是你父皇母后要考问你什么,她会偷偷告诉你,这样你就不会出岔子露馅了。”
裘望安脑子不利索,只觉得有这样一位嬷嬷帮着他再好不过,也没多问。
裘衣轻又道:“有什么急事你就出宫来找我,堂兄会帮你。”
“谢谢堂哥哥。”裘望安眼眶红红的抚摸着香囊里的珠子,他害怕的时候只有堂哥哥和宋姐姐会帮他。
“回去吧,时候不早了。”裘衣轻命止水送他出去。
等他一走,九阴便问:“那个青丝嬷嬷是你宫中的眼线?”
裘衣轻瞧着她轻声道:“她是看护我父亲和裘景元姑姑,我没死在宫里是她心善,那弹珠子,是我小时候她送给我的。我出宫后她帮了我许多,算是我宫中的眼线吧。”他说的清楚,又慢慢拉过她的手说:“夫人还想知道什么?我对你,知无不言。”
他冰冷的手指温柔的握着她的手。
知无不言。
九阴看着他那双满是柔情的眼睛,慢慢叹了口气,“你这话说的……若我不向你坦诚,倒显得我这人不是个东西了。”
裘衣轻笑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夫人说与不说全看你高兴,我心里知道你是为我好。”
完了完了完了,裘衣轻这开始对她使用美人的温柔攻陷了,是要让她良心过不去自行坦白。
可惜,她这等魔头是没得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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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衣轻今夜睡的又晚了,半夜才睡下,第二天下午才醒,没想到九阴一直在等着他吃午饭,见他醒过来嚷嚷着饿死了,却还是在等他洗漱下榻。
他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她也是习惯了他陪伴的。
等用过了午饭,裘衣轻命人备马车。
“去哪里?”九阴惊讶的问,不是说这些日子他要在府中好好康复吗?
裘衣轻命春桃给她拿披风和准备点心食盒,对她道:“去游湖,昨夜我不是与夫人说过了吗?”
“啊?真去啊?”九阴以为他只是随便吃醋说说而已,没想到还当真要去。
何止是去了,还一游就游湖一下午,到夜幕四合他才带着她回了府。
这仿佛是开了个头,之后一连七八天裘衣轻都没让她闲着,不是带她去赏花,就是带她去看骑马,每一天不带重样的,他也不知是哪儿来的雅兴,搞得九阴这么些日子就没好好修炼过。
但雷打不动,裘望安每天夜里会溜出宫来嗣王府蹭一顿饭,跟裘衣轻和九阴说宫中又发生了什么,多是些琐碎不紧要的,比如说母后找了太傅来给他上课,他只能装病。
比如说顾朝这几天总是来看他,还问他好多问题,还考他,险些他就露陷了。
九阴这些日子喂他血不太勤了,隔两日才给一次,她要保存着灵气多多给裘衣轻,反正裘望安的脑力也就差四百就满了,这几日喂给他血累积的灵气已经六百了。
只是她没加满他的脑力,怕他真恢复了智商会影响到裘衣轻的计划。
而她日日给裘衣轻喂血,就盼着他的双腿快些好起来,与她达成双修,她可不想等到立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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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那日裘望安早晨就来了,等在院子里也不敢叫醒裘衣轻和九阴,等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醒,他被带进屋子里时裘衣轻散着发还未曾梳洗,“堂哥哥……我躲不过去了,这次一定会露陷。”
已是有些凉的季节,他穿着披风急的眉头没展开过。
裘衣轻看着在窗下梳头的九阴,问他怎么了。
原来明日是三个邦国为表忠心,派了各自国家的皇子来做质子,本来迎接质子和安顿质子这一切事物是交给顾朝办理,但顾朝特意与皇帝说,裘望安已经恢复多时了,是时候该让他真正的历练,学习处理一些事物,也好教文武百官,京中百姓瞧瞧,他是真的开窍恢复了,好堵住那些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
裘望安毕竟是如今裘景元唯一的皇子,裘景元也想借此机会好好考验考验他,裘景元到底是不信傻子能突然开窍。
而皇后那边顾朝早就跟皇后通了气,说这是证实裘望安能担重任的大好时机,让皇帝明白裘望安能为他分忧。
皇后一心认为裘望安是真的好了,她这些日子因着宋燕音入宫日渐受宠,还传出什么裘望安突然开窍是因为宋燕音是他的仙人,将当初法华寺的两支签又提出来。
连德善也说,皇帝八成是因为此事才宠幸了宋燕音,她如何能不气?
但她如今心全在裘望安身上,只要裘望安真的恢复了,她还谋划什么得子,什么宋燕音,她只用安稳的将安儿送上太子之位。
所以她立刻应下了顾朝的计策。
这接待质子之务就落在裘望安头上,顾朝从旁协助。
可裘望安哪里懂得这些,他如今是纸老虎一样,都是装的。
裘衣轻听他说完还瞧着九阴,忽然问道:“夫人想去吗?”
九阴玩着簪子的手指一顿,从菱花镜里看正望着自己的裘衣轻,“去哪儿?”
裘衣轻在镜子里笑了笑,“陪他去接外邦来客,今日来的是不同邦国,金发碧眼的胡人也有,夫人想不想去看看?”
“相公为何突然这样问?”九阴转过头来看他,“我去恐怕不合规矩吧?”
裘衣轻望着她,眼神软的一塌糊涂,“夫人是想去的吧,若我说不合规矩,夫人也会想法子去的,我知道夫人有的是法子。”倒不如他先提出来,让她去了,这样安全他也放心。
九阴瞧着他那双眼只觉得裘衣轻的心机其实她从未完全看穿过吧,他似乎……将她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他这样的心机如果用来对付她,那也未免太难搞了。
“这次来的外邦质子有一位是带了家眷,本就该派个女官或是裘望安的妃子同去接待,安置那些家眷。”裘衣轻对她招了招手,“他还没有成家,又没有可信任的女官,让他去请示圣上请我的嗣王妃帮忙,也没有什么不可的,况且京中谁不知他与你亲近,你帮他去接待质子家眷合情合理。”
九阴拿着簪子坐到了他身边,他将簪子抽出去亲自为她簪上道:“你若想去玩我便会为你安排,知道吗?”
他将她算的明明白白,她确实是打算了偷偷前去看个热闹,再来裘望安是她养的反派,她不能叫顾朝算计了去,那顾朝之所以让他去,还不是为了算计他当众出丑出差错吗?
他将簪子簪好,捧着她的脸看了看,“想去吗?”
她点了点头。
裘衣轻便对裘望安道:“你去与你父皇说,求也要求她派你堂嫂陪你一同去,有你堂嫂在你就什么也不必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