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嬷嬷突然绕到春桃身后,请唤了一声:“嗣王爷,嗣王妃。”
九阴回过头去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嬷嬷端着一碟子蜜瓜向他们行礼。
“青丝嬷嬷。”裘衣轻望见她笑了一下。
嬷嬷也抬起眼来望他笑了笑,千言万语只是低低轻轻的道了一句:“王爷中秋安康。”
她将蜜瓜递给了春桃道:“二殿下瞧王妃不怎么动筷子,知道宫中饭菜不合您胃口,差奴婢送了蜜瓜来,这蜜瓜是二殿下特意留给王妃的,他自己也没舍得吃,王妃和王爷尝尝看。”又补了一句,“是奴婢亲手切、亲自端,没有经过旁人的手。”
这一句是说给裘衣轻听的,叫他放心吃。
九阴往裘望安那边看了一眼,裘望安正巴巴的瞧着他们这边,见她看过来皱着的眉头立刻松了开,冲她笑了起来。
好乖的小傻子。
青丝嬷嬷退了下去,九阴拿了一块蜜瓜刚吃一口,皇帝的目光便瞧了过来,从裘衣轻的身上晃到九阴的身上。
“朕听闻嗣王府的嗣王妃十分会吃,嘴刁的很,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裘景元笑意盎然的看着九阴,她正用帕子掂在蜜瓜下一口一口的吃着蜜瓜,闻言顿了一下却没有瞧他,只是动了动眉毛,十分的漫不经心,“朕瞧嗣王妃一筷子也没动,这宫中吃食这般不合你的胃口?”
裘衣轻握着九阴的手指动了动,连带着他的眉头也蹙了起来,裘景元与他夫人说的每个字都令他无比恶心,他咳了一声替九阴先答道:“还请圣上莫怪,我夫人近来食欲不佳。”
“哦?”裘景元又道:“这倒是巧了,燕音最近也食欲不佳。”他握住身侧宋燕音的手瞧向她笑了笑。
九阴吃蜜瓜的嘴顿了住,真怀了?谁的?
她听见皇后明显是有些慌了的声音,“是吗?食欲不佳……可是吃了不该吃的,可找太医看过了?”她在问宋燕音。
宋燕音坐在裘景元身侧仿佛一只怯懦的小鸟,低着头裹着笑意答道:“回皇后娘娘,已找太医瞧过了,太医说是……害喜的正常症状。”
“哒”的一声轻响,皇后手中的筷子坠在了桌子上,她不可思议的盯着宋燕音,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入宫才多久?一个多月?她侍寝也不过……两个月?有喜了?怎么可能……裘景元怎么可能还能得子!
九阴抬起了头来,蜜瓜也不吃了,擦着手看正坐上的几位,皇后的表情掩饰都掩饰不住了,震惊、不信、还有愤怒。
而顾朝……她特意看了过去,顾朝却只是低头喝了一口酒,并没有什么神色。
皇后竟然不知道?看来裘景元防备着她啊,宋燕音入宫这么久皇后该不会连她的宫殿也没有进去过吧?
水榭之中无不惊讶的,当今圣上唯一憾事便是子嗣之事,没想到居然……
大家也明白过来,怪不得圣上会带一个无名无分的宋燕音来中秋之宴。
有重臣反应过来,先行起身拱手恭贺圣上,又提起法华寺的两支签,说宋燕音便是签上所说的福运之人。
是啊,二皇子救了宋燕音之后开了窍。而皇帝接宋燕音入宫之后她便怀上的龙种。
可不就是全部应验了签上所说。
九阴又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裘衣轻,那两支签是他安排的,他在法华寺中就曾与她说过法华寺那夜只是个开始,难道如今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裘衣轻看向她,朝她眨了眨眼。
这个男人的心啊,比海底针还难摸透。
皇后强撑着笑容恭贺,又说请太医来再给她诊诊脉,裘景元却说刚才已经诊过了,让她不必操心。
摆明了是要她不要插手宋燕音这个胎。
裘景元又道:“朕打算过两日给燕音个位分,先封妃,琼华殿暂且还住着,等胎稳了再挪到宁安宫,封贵妃。”
皇后的脸色顿时黑的有目共睹,裘景元竟然直接将她抬到了妃位,还打算胎稳之后追加贵妃……那是不是她若产下健康的皇子,连皇后之位也要给她这个贱人了?
其他大臣也觉得圣上有些太过了,但想圣上几年宫中没有喜讯,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喜讯,这也确实是朝中大喜,若是宋燕音能平安诞下皇子,那圣上便不必再为储君之事烦忧,贵妃之位倒也不为过。
便无人在这个兴头上扫圣上的兴,起身齐声恭贺圣上。
那么多的恭贺声中,皇后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却只能闭上嘴,如今她不同意也只是惹裘景元不快,更不喜欢她而已。
什么中秋之宴,不过是裘景元为了宣布这个喜讯罢了。
皇后慢慢拿起筷子,再吃不下去一口,她在心底里苦笑了起来,裘景元大概根本不记得这是安儿回来之后他们一家团圆的第一个中秋佳节,人圆月圆……她怎么能将皇帝当成“家人”呢?
更让她喉头发涩的是她的傻儿子还在高高兴兴的恭喜他的父皇,他怎么还不明白那个贱人肚子里的孩子是来跟他抢皇位的。
满月之下每个人的脸上挂着笑意,却各揣着心事。
九阴收回眼来歪头看向了裘衣轻,往他脸边凑了凑动了动嘴唇,没发声的比着口型:你早就知道了?
宋燕音有孕一事,他就是为这处戏来的?
她凑的近,烛火落在她的眉睫上,那眼睛里像是藏着星星一样,裘衣轻望着她,伸手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她唇边的蜜瓜汁,问她,“甜吗?”
九阴愣了一下,反应过了他是在问蜜瓜,她嘟囔道:“你不会自己尝尝。”
他收回手指放在唇边添了一下,一双眼里藏满了笑意望她说:“是甜。”
九阴竟是心头跳了一下,她、她叫他尝蜜瓜,他在这里故意勾|引她!
她要伸手去摸他的腿,却又被他按了住,放在他的膝上不许她乱动,九阴瞧着他满肚子腹诽,这人主动又主动的很,动他又不让。
中秋宴无聊的很,她又不能吃,靠着裘衣轻坐着,也不知进行了多久起了风,裘景元关切的为宋燕音披上披风。
皇后只做没看见没听见,她如坐针毡恨不能立刻站起来回宫去,可她不能,她此刻若是走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为宋燕音这个贱人生了气,她作为皇后,该替皇帝的子嗣着想,该为他高兴。
九阴瞧着皇后他们这出戏,只觉得无趣,“啧”了一声,做皇后好生憋屈,皇后做到这个份上做来干嘛?反正她是不行,若裘衣轻他日做了皇帝,纳一个妃子她杀一个,或是将他一块杀了,弄脏的鼎炉留着也没用。
“……”系统惊叹,这是什么渣女言论??它忍不住问道:“宿主到现在还只是将反派当鼎炉啊?”
“自然不是。”九阴立刻道:“我是十分喜爱他的,但我爱他,就必定要他也同样的爱我,我如今只守着他一人,他也该只要我这一个女人。”
“可是您不是说白微是天定凤命吗?”系统有些搞不懂了,“难道宿主要逆天改命?”
九阴还没答话,背后有人轻唤了她一声。
正是白微。
她小声与她说,坐着太闷邀她去那边花园里走走透透气。
九阴看了一眼裘衣轻,她今日是要死守着裘衣轻的,不能叫皇帝老儿故技重施的再欺负他,“我便不去了,我想陪我相公坐着。”她凑过去与白微直言。
她如此直言倒叫白微不好意思的看向了裘衣轻,“那……”
裘衣轻伸手摸了摸九阴的脸,眼里唇角尽是温柔的笑意,“去玩吧,我坐在这里等夫人,有止水他们在,夫人放心。”他知道她在担心自己,他心里满是开心,和上一次入宫来完全不同了,上一次她来找下家,这一次她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止水管什么用。”九阴扫了一眼羞愧的止水,上次他也在,半点用不起。
裘衣轻笑笑道:“有些事情该发生时谁在也没用,夫人安心的去玩,我不会有事的。”
九阴注视着他那双眼,忽然毫不避讳的问他,“相公在支开我?”
白微听的心头一抖,竟然被她看出来了……
裘衣轻被她问的一顿,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又何必说出来呢。
原来真是,往常他恨不能她贴着他哪儿也不要去,今日在宫中他却让她去玩吧,想来白微也是他早就安排好来支开她的吧?
九阴看着他起身,扶着轮椅的扶手低声道:“既然相公想让我去玩,那我就去了。”
她带着春桃跟白微一同悄悄的离开水榭,去水榭不远的花园里走走,不少夫人贵女都来了这边。
白微拉着她的手有些忐忑,走到无人处小声问她,“嗣王妃……可是生嗣王爷的气了?”
“生气?”九阴坐在了花树下的石凳上,惊讶的看白微,“为什么?因为他故意支开我?”
白微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点了点头,嗣王爷确实吩咐了她父亲,在他拿筷子的时候过去将王妃支开带去花园里,可嗣王爷……是为了保护王妃。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九阴笑了,“他有他的计划,他支开我大概是不想将我牵扯进他的计划里。”旁的她不清楚,但她太清楚裘衣轻这一点了,他如此精于算计,却每每将她从他的算计里摘出来,倒叫她扫兴。
白微看着她惊奇不已,慢慢坐在她身边笑了,“我从前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令嗣王爷如此倾心,如今是明白了,只有王妃这样的才配得上衣轻公子。”
这倒叫九阴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也只是因为裘衣轻的动态她掌握的一清二楚而已……
比如此刻,裘衣轻咳嗽了几声她都听的明明白白。
不止是裘衣轻,她还听见裘望安偷偷带着青丝嬷嬷离开了宴席,一路小跑的嘟囔着说要拿兔子琉璃花灯来给她玩。
可左找右找找不见,青丝嬷嬷忽然想起来什么的道:“下午时奴婢命小秋将二殿下准备的中秋宫灯送去各个宫中,只怕是小秋弄错了,将那两盏琉璃花灯也送去了。”
“这也能弄错!我给其他宫的是普通宫灯,给宋姐姐的是琉璃兔子灯,怎么不瞧好了送!”裘望安气道:“叫小秋来,问问她送哪去了。”
没一会儿小秋便来了,问起来她倒是记得,说有两盏特别漂亮的琉璃花灯是最后送去了烟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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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望安带着青丝嬷嬷匆匆忙忙去了烟云殿,那里住的是不得宠的一个妃子,他没进去,只是叫青丝嬷嬷进去将那两盏宫灯换回来。
他站在殿门外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瞧见的离烟云殿不远的一处废弃大殿,那处大殿叫菁华殿,据说之前是先帝的书房,后来走水一场大火将那殿烧塌了,虽然他的父皇又将大殿修葺完好,但不知为何父皇却没有用过这处大殿,在修葺好之后就常年锁着殿门。
小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因为他每每跑来这一片玩时就会被匆忙带走,奶娘会说这里不吉利。
既然不吉利为何又要修好它?又有何不吉利的?
青丝嬷嬷从烟云殿中出来,手中抱着个盒子,“二殿下在瞧什么?”
裘望安转过头来,接过盒子随口问道:“嬷嬷可只那边的菁华殿为何成年锁着,说不吉利吗?”他打开盒子正是那两盏琉璃花灯,他心满意足的盖好盖子要走,本也就没打算听到回答,因为宫中忌讳太多,许多问题是不能问也不能答的。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听见青丝嬷嬷淡淡的声音,“因为那座大殿曾经烧死了先帝和前太子,也就是嗣王爷的父亲。”
裘望安抱着盒子愣在了那里,回头傻眼的看青丝嬷嬷,“嬷嬷说……堂哥哥的父亲和先帝是烧死在那座大殿里的?可我母后说先帝是因病去世,而堂哥哥的父亲……”他没有再说,他确实问过母后堂哥哥的父亲去哪里了,母后没有答他,反而冷着脸严肃的让他日后再也不要问起这样的问题,因为堂哥哥的父亲……是想谋权夺位害父皇的人。
可青丝嬷嬷却说他是前太子?那他若没死,如今继承皇位的不就是他吗?怎么会谋权夺位要害父皇?
“二殿下想过去看看吗?”青丝嬷嬷一双黑漆漆的眼望他,“您不是问过奴婢,为何奴婢说嗣王爷不进宫反而好吗?或许去看了,您就明白了。”
裘望安抱着盒子鬼使神差的跟着青丝嬷嬷朝着那座黑洞洞的大殿走了过去。
好黑啊,这座大殿一盏灯也没有点,黑的仿佛坟墓一样。
青丝嬷嬷走在前面,他一步步跟在后面,台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人守在这里,因为无人敢靠近这座不吉利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