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斯特弹琴说爱的日子——Sherlor
Sherlor  发于:2019年0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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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那一堆纸张都是李斯特收集的。很难想象,在这个传递信息不太便捷的时代,他是用怎样的方式一个上午就收纳了如此多的“溢美之词”。
  “我这有一份写的不错,乐评人是这样说的:‘这位波兰来的钢琴家,不需模仿任何范本,只受自己本能驱使。他发现了丰富的原创性思想……随着时间的进展,它定会对这门艺术产生深远影响。’上帝呀,为这位明智见解的乐评人,我愿意向他的写字桌上上交十个拿破仑!”
  李斯特用咏叹调般的语气大声宣读着纸上的墨字。
  “喝你的红酒吧,弗朗茨。要知道我可是看到了‘不得不说这位先生竟如此大胆,选择与李斯特一起同台,要知道我在台下可为他纤细的胳膊捏了一把汗’这样的评论呢。”
  这样公开的赞美让肖邦有些难为情,但他也乐于用他的方式调剂这种害羞。
  “那我可是看到了‘很久不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李斯特,竟然直接从观众变为表演者。虽然他不是主角,但我庆幸这位先生的钢琴技巧还是一个钢琴家的水平。’”
  “要和我这条‘这位肖邦先生的触键实在太轻盈,以至于最后一排的听众十分怀疑自己是否听了一场无声的钢琴演奏’比吗?”
  “嗨,两位先生,要和我这位只得到了‘最后那场变奏,小提琴贡献了三分之一精彩’的人相比吗?”
  夏洛琳,看着玩闹起来的两位,也加入了自嘲大军。
  和这两位备受瞩目的钢琴家相比,虽然昨天的演奏最后反响不错,但在乐评上夏洛琳终究被隐去了相关。满桌的纸张提到她的微乎甚微,即使有都是以小提琴如何来替代评述。而她本人像是再一次被间歇性遗忘了一般。
  趁着李斯特去添酒的功夫,肖邦偏过头与夏洛琳开始交谈。
  “我很抱歉,洛琳。但后面会越来越好的。”
  “不用道歉,弗里德。要知道留下名字对我而言反而很麻烦,我十分庆幸你昨天给我起了个代号。”
  “……你就不想光明正大地演奏吗?虽然现在收效甚微,但还是有人记得你的提琴声。”
  “弗里德,我很想,但我不能。我害怕一旦打破了这层壁垒,情况就会失控。我可以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伴奏者,但我惧怕改变未来。”
  “可是……”
  “音乐的未来,我负担不起这样沉重的东西。我听听你们,偶尔拉拉曲子,就够了。”
  她向他露出个淡然的微笑,心里却有些怅然。
  他看着她,却忍住了心里那句质疑——
  洛琳,真的够了吗?
  “我发现你们两位总会趁我不在说悄悄话呢。说吧,你们背着弗朗茨先生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取完酒回来的李斯特发现了两人间气氛的不正常。
  “在讨论你为什么取个酒要这么长时间。顺便,能给我续一杯吗?”
  夏洛琳企图用讨酒的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
  “是吗?”
  李斯特给她续上漂亮的红色液体,依旧紧盯着她。
  “咳——”
  两位音乐家齐扭头看向肖邦, 整齐划一得让他轻笑出声。
  “嗯,弗朗茨,其实是我的问题。”
  肖邦出言解救夏洛琳。
  李斯特回到沙发上,摇晃着酒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的第二场音乐会申请被拒绝了,理由是巴黎音乐学院的音乐厅会场在短期内无法排开。”
  “什么?那群占着资源的‘伪人’就不能换个好点的理由吗?”
  “其实,我也在想我自己是不是不太适合音乐会,毕竟我最擅长的ianissio在太空旷的音乐厅效果并不好。”
  看着有些苦笑的肖邦,李斯特灌了口酒站起身来。他看向自己那架贝森朵夫,朗声道:
  “那就去沙龙吧,弗雷德,小型的室内沙龙绝对是你最好的演奏地点。”
  “沙龙?”
  “从沙龙去撬开那些老顽固们统治的枷锁吧,而且能让你结识更多的伙伴和助力。李斯特先生会为你们保驾护航的。”
  “你们?”
  “是呀,带上我们的‘c小姐’一起去呀。”
  高大的匈牙利钢琴家充满着豪情壮志的模样,成功收获了来自两位好友带笑的白眼。
  就像李斯特承诺的那样,接下来的时光他就带着肖邦和夏洛琳出席着他所有需要露面的音乐沙龙。
  通常小提琴家是被硬拽过来的,但她却和李斯特见证着肖邦一点点慢慢融入上流社会,在沙龙上越来越如鱼得水。到后来反而变成肖邦拖着他们来参加沙龙了。
  这奇怪的三人组合终究在某些夫人小姐们那留下了深刻印象。纵使知道他们是好友,但在私下一小圈人群中却给他们安排了角色:
  如果是三人一起出现,那一定是李斯特爸爸携肖邦妈妈带着他们不愿出门的“c小姐”女儿;
  如果是两位钢琴家一起,那一定是女儿今天赢得了胜利在家独自狂欢;
  如果只有单独一位钢琴家,那最遗憾,落单的不论是李斯特还是肖邦,都会用公式化的礼节和优雅示人了。
  两位年轻英俊的钢琴家可是沙龙的宝藏,就算不能交谈养眼也好。但遗憾的是,只有三人一起出现的时候,他们才会无意间展现很有意思的小动作。
  对于这些生活无聊的夫人小姐们来说,那可是比看一出好戏剧更有意思的画面了。
  ……
  日夜更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巴黎一夜之间贴满了一个人音乐会的海报。
  那是位来自意大利的音乐家。在以钢琴为尊的时代,他只用一把小提琴,就能引得全欧洲为他疯狂。
  尼科罗·帕格尼尼,他的巴黎演奏会就要来临了。

  然而今天,夏洛琳却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回了家。
  沉默到连招呼都不打的小提琴家,径直地穿过在琴室写字台上记录灵感的钢琴家,拖着疲惫的步伐向她的房间挪动。
  第一次见到夏洛琳这般生无可恋的样子,仿佛世界末日来临,这让李斯特无法忽视。
  “夏洛琳?夏洛琳!站住!”
  李斯特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他皱了皱眉,上前拽住了她。
  “啊?弗朗茨,我回来了。”
  发现了钢琴家的夏洛琳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下。她想回房,却发现手被李斯特拽得很紧。
  “放开我吧,我想去休息……”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休息?看到你这样我会放心让你去休息吗?”
  有些急促的声音带着点愤怒,让失魂落魄的她稍微回了回神。
  “我没事……我只是错过了……不能原谅自己……”
  带着些哭腔的声音成功让李斯特眉头皱成川字。
  “你错过了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帕格尼尼!我错过了帕格尼尼!”她有些崩溃地倾述道,“我错估了他的魅力,明明开始售票才两天不到,他们告诉我,没票了!什么位置的票都没了!”
  “所以,你是在为票据苦恼?”
  李斯特隐隐有些笑意。
  “如果我是身无分文的夏洛琳,我一定仅仅是心痛;但现在我是明明有足够的法郎,却错过了帕格尼尼的票,我已经心死了!”
  说完,她的眼泪就再也绷不住。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弗朗茨,放开我让我回房好好哭一场。”
  李斯特放开她的手,转而轻柔地捧起她的脸,用带着些琴茧的手指指腹擦拭着她的眼泪。
  尽管理解帕格尼尼对她而言的重要意义,但他还是不能忍受,她就这样轻易地为别人哭泣。
  那是他长久以来,都不曾让她有过难过心情的小提琴家。
  “夏洛琳,好好叫一次我的名字,我就给你施个魔法怎么样?”
  蓝绿色的双眼写满温柔和安抚,夏洛琳在其中看到了他的担忧。
  魔法?他就算现在收到布斯巴顿的通知书都来不及了。这位钢琴家只是想逗她开心吧。
  “弗、弗朗茨。”
  她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声线因哭泣还在颤抖。
  “不对。”
  他认真地否认了她的发音,并不满意。
  夏洛琳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悲伤要自己收好,不能让他人担心。
  “弗朗茨。”
  她平复着心情,尽量平稳地用法语清晰地叫唤他的名字。
  “很好,夏洛琳,现在把手伸出来,听话的音乐家会有奖励。”
  她的右手顺从地在他面前摊开。
  他从外套里掏出一张卡纸郑重地放到她的手心,向后退了一小步。
  那张卡纸上的“帕格尼尼”强势地闯入了灰绿色的眼睛,她颤抖这将它移到自己眼前——
  “帕格尼尼音乐会门票,请问小姐您有空陪一位孤单的先生去吗?”
  李斯特本以为夏洛琳会一脸惊喜地回答他,却看到握住门票的她低下头,把一切表情都藏在瀑布般的黑发下。
  “夏洛琳?”
  “弗朗茨,我确信你是天神了。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好呢?”
  “这么久了我都还没送过你什么东西。我是说你喜欢帕格尼尼,我虽送不了你真人,但音乐会的门票若还需要你自己准备,那我就太失败啦。”
  他绝不承认,那天波兰钢琴家的花篮让他开始在意起这些东西。
  “所以,有觉得开心点吗,为我迟到的礼物?”
  他英俊的脸凑了过来,似乎寻求着她的肯定与赞美。
  他看着她抬起头来,湿润的眸子里满是闪烁的微光。
  视线相对的那一瞬,李斯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什么牢牢锁住,心脏里似乎有架钢琴在弹奏着剧烈的震音和弦。
  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因为面前的女孩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能感受到在他身后收拢的手臂、擦过他脑后金发的修长手指、以及脸颊边那个像蝴蝶扇动翅膀一样的——
  轻柔的吻。
  李斯特的脑中嗡的一下炸开漫天花火。他的思维停滞,音乐世界被清空了一切音符,再也想不起哪怕一个小节的旋律。
  一八三零年的初冬,他们第一次遇见;
  一八三二年的暮春,他收获了来自她的第一个吻。
 
 
第46章 
  直到那对轻柔的蝴蝶翅膀飞走, 温热的气息和清新的馨香自他身边抽离, 李斯特才惊觉回神, 却因这现实的真实而被层出的疑问冲击着。
  夏洛琳, 刚刚是给了我一个吻吗?
  不是贴面礼, 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吻?
  一张帕格尼尼音乐会的门票, 一个吻?
  ……
  才恢复些神智的李斯特,脑内又开始响起了风暴的狂想曲, 种种杂乱的思绪让他又开始陷入一种迷离的梦幻中。
  难以置信,那么含蓄的小提琴家, 会有这么热情直接的表达方式。
  从那颗高唱着快板旋律的心脏中, 生生涌动出丝丝渴望。有什么东西自沉眠中苏醒, 合着心跳的节拍让他无法忽视——
  那是一种不满足,为这突然分开的距离而产生的不满足。
  她、理当、应该、住在、我怀里。
  汹涌的渴望化作一个明晰的句子,浮现在李斯特心上。一明一暗,闪闪烁烁, 最后变成一团烛光, 根植在心脏的动脉里,呼吸间被运送至全身。
  钢琴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那震颤再一次夺取他的神智。在视线触及那个刚刚拥抱了他、给了他一个吻的小提琴家身上时, 心脏再一次被按下了一个强劲的和弦。
  她的双手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一样,紧张不安地背在身后紧紧拽着那张可怜的门票。有些慌乱的眼睛瞟向一边,微微偏着头。羞怯的粉色染上了她的脸颊, 却在黑发掩盖下隐约可见的耳尖凝结成浓烈的红色。
  那是德拉克洛瓦绝对调不出的颜色, 那般鲜活迷人。
  那么甜蜜可口。
  diable!
  李斯特在心中恼怒地低吼, 他竟然产生了这种可怕的情绪。一会他就去向主忏悔。
  “夏洛琳。”
  “弗朗茨。”
  同时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让两位音乐家在抬头对视的一瞬间再一次默契地化作两个完美的休止符。热切的尾音逐渐消散,空气却在静默中升温。
  “十、十分感谢你的礼物,我、我会准时赴约的!”
  懊恼的夏洛琳一咬牙一跺脚,给自己鼓了个劲后,率先结束了这意味不明的粉色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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