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斯特弹琴说爱的日子——Sherlor
Sherlor  发于:2019年0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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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肖邦来得十分频繁,他抓紧着在好友家中的每分每秒, 一遍遍练习着他在音乐会上要表演的曲目。夏洛琳发现这位钢琴家就和李斯特一样,对某位作曲家真的是偏爱——李斯特是钟爱贝多芬,肖邦则是倾心于莫扎特。
  听肖邦近几日练习的曲子,除了他自己的一些作品外就数莫扎特出现得最多了。
  除了这些,夏洛琳亲眼得见音乐史上的关于“肖邦在音乐会前会有焦虑症”这件事的发生。她本以为这是个夸张的玩笑, 像肖邦这样的演奏家,断然不会对自己的音乐会产生恐惧。
  但事实是,她看到了一向宠辱不惊的肖邦先生,会像个没认真复习的、马上就要进考场的孩子一样,围着李斯特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弗雷德里克?”
  李斯特发现今天的好友格外反常。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又站起,来回地走动;一会去给自己倒杯茶水猛地灌下,一会又回来把曲谱摊开放在腿上翻得哗啦啦直响, 完全无法安静下来。
  “zal!”
  肖邦一把合上曲谱, 猛地站起来恼怒地低吼了一声。
  “我亲爱的弗雷德,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还有七天。弗朗茨,七天!我讨厌七这个数字!”
  他回过头冲他宣泄着自己的不安。
  “七天?哦,你说演奏会?”
  “不要——提——演奏会, 弗朗茨, 我现在已经快疯了。”
  “……”
  “这简直是灾难。我觉得我甚至弹不好任何一个‘’, 我觉得我的演奏糟糕透了!”
  “弗雷德里克, 看着我。”
  李斯特扳过肖邦的身子,迫使他镇静下来。
  “你太焦虑了,冷静下来。相信我,你的演奏足以让所有人惊叹。”
  但肖邦还是无法平复情绪,李斯特把他拽到埃拉尔边。
  “你现在只需要去钢琴上,做回‘肖邦’就行了。”
  以前让他觉得亲切的黑白色正在离他远去。肖邦试着弹了几句,双手自暴自弃般砸了下琴键。他迅速从琴凳上抽离,有些恐惧地念叨着“不行,我做不到”。
  在李斯特耳里,方才的那一段演奏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他的朋友的焦虑已经影响了他对自己的判断。
  原来肖邦是真的很不喜欢自己的音乐会啊。
  他好像对密集的人群异常敏感,一生开过的音乐会也就三十来场。夏洛琳想想,决定给这位好友一点力量。
  “弗里德里克,能张开一下手臂吗?”
  听到她的声音,他微微怔忪了下,轻轻松了松手臂。
  “洛琳?”
  肖邦感受到自己怀里多了一份温软。小提琴家的手臂环在他的后背上,她的下颌搁在他的右肩上,就像最初他们见面时那般,她的手指挥着他平复呼吸、安定心神。
  “如果不喜欢音乐会氛围,就把台下的人当做密集的音群符号吧。”夏洛琳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肖邦说道,“我和弗朗茨也在下面,到时候务必把我们想象成这群音符里最好听的两个。”
  “推荐你用莫扎特的曲谱?”
  细细的笑声从他嘴里发出来,夏洛琳松开了他。
  “很好,看来全世界最好的钢琴家已经恢复过来了。”

  女孩子背着手对着他微笑。
  肖邦觉得,她一定精通治愈的魔法。
  “全世界最好的音乐家?”
  有些意味不明的语调从身后幽幽传来,夏洛琳立马抖了抖。失策、失策,忘了这里还有个李斯特,决不能厚 此薄彼的李斯特。
  “弗朗茨难道你也需要我的祝福吗?”
  她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他,赌他绝不会这么厚脸皮。
  “来吧,我等着你的恩赐。”
  谁知他竟大方地张开臂膀摆出一副迎接的架势。她不敢置信地笑了下,上去拥抱了他。
  李斯特太高了,夏洛琳够不到他的肩。他便主动俯下身子,把下颌轻轻搁在她肩上,然后顺势把她环在怀里。
  “你还应该说什么,夏洛琳?”
  “……弗朗茨,你也是全世界最好的钢琴家!”
  “最好的不是只能有一个吗?”
  “在我这里最好的有两个,你们是唯二的,全世界唯二的最好的钢琴家。”
  “嗯,我满意了。”
  “那就快把我放开,我去给你们准备午餐。”
  见李斯特还在磨蹭,夏洛琳轻轻扯了扯他的金发。他轻轻笑了笑,放开了她。
  肖邦看着好友间的互动,靠着埃拉尔的他只觉得温馨,另外稍微有一点遗憾——他刚刚应该回抱一下她的。
  “弗雷德,现在还需要我给你一个鼓励的拥抱吗?”
  夏洛琳走后,李斯特开始调侃这位又恢复如常的钢琴家。
  “不了,谢谢。”
  肖邦的回答十分简短明了。
  气氛终于重归平静,李斯特看了看那份被肖邦带来的曲谱手稿,挑了挑眉。
  “你已经完成了?”
  “没有,我只是写好了双钢琴的部分,小提琴……我不是很擅长。”
  “确定用这首曲子的主题变奏了?”
  “嗯。”
  “你去练习吧,弗雷德。我来写小提琴的那份,争取今天完成了我们一起来改。”
  “那就麻烦你了。”
  “都是为了她,不是吗?”
  “对,为了她,为了‘惊喜’。”
  两位钢琴家相视一笑后,默契地投入了自己的工作。
  时间转到那封信寄给李斯特后的次日,李斯特趁夏洛琳不在去单独见了肖邦。
  “你信里说的是真的吗?返场的演奏,你想邀请我和夏洛琳一起?”
  “是的,我相信如果是你,你也会做这样的决定。”
  “你也喜欢上了她的音乐吗?”
  “我希望更多人能听见她的小提琴。”
  “我试过,弗雷德。但奇怪的是似乎上天只允许我听这琴声一样,她甚至至今都在用钢琴养活自己。”
  李斯特露出些苦笑。
  “那就和上天继续争下去吧。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你要参与吗?”
  “我的荣幸。”
  夏洛琳,再去敲一次那扇门吧。
  这次,有我们和你一起。
  ……
  过了这一天后,夏洛琳发现,肖邦的焦虑症竟然消失了。但与此同时,她的小提琴被强制征用了。
  现在每天上午她都在陪着这两位钢琴家练一首曲子——莫扎特的《唐璜》主题变奏。
  虽然肖邦解释说是为了返场专门写的曲子,请求好友帮忙陪练。但夏洛琳却隐隐在其中发现了李斯特的手笔——对,就是在小提琴的琴谱上。
  这音符排列的习惯绝对是他,肖邦肯定也掺了一脚。她在心中隐隐为拿到这个琴谱的小提琴家默哀,那段华彩简直精彩到让她差点第一次视奏翻车。
  然而第二天,这两位丧心病狂的先生就开始让她背谱演奏了。被两位钢琴巨巨盯着的目光太可怕了,完全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夏洛琳,只能 在心里吐槽“又不是我要去登台演出这样高要求是为什么”云云。
  原来,这两位音乐家认真起来,是那么可怕。
  就连好友的身份都不管用的那种可怕。
  水深火热的日子,来的快,走的也快,转眼间二月二十六日——肖邦演奏会的日子如期而至。
  夏洛琳和李斯特的位置在最前排的中央。这家位于卡迪特街的萨莱·普雷耶尔音乐厅是刚新修建不久的一家高级音乐厅,正逐渐在巴黎提升着它的名望与地位。空间很大,在这个没有音响设备的时代,除了楼上那些豪华的隔间,就数正中前排的位置最好了。
  但让夏洛琳觉得意外的是,今天李斯特特意要求她也盛装出席,甚至盯着她在家换上了他送的那套礼服、盘好头发后才允许她出门,还带上了她的小提琴琴箱。
  “弗朗茨,我们是因为要坐前排才这样盛装的吗?可是我看别人正装就行了呀,这样打扮来看音乐会很显眼,很难为情。”
  “不用难为情,夏洛琳,今天的你非常美。你可以看看那些贵族小姐们,她们比你可闪耀多了。再说了,我也陪着你呀。”
  “可是……”
  “别可是啦,我们这样弗雷德更容易找到我们,坐在这里就要为他贡献最热烈的掌声让他看到。”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小提琴也带来?”
  “呃……庆、庆祝!弗雷德说过了,如果演出成功,他希望能得到你的一曲独奏。”
  夏洛琳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李斯特,在让李斯特破功的前一秒收回了目光。她接过琴箱,准备放到位子下方,却无意间碰到了旁边的一位先生。
  “抱歉,先生,请问是否伤到了您?”她有些急切地致歉。
  “没事的,小姐,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回答十分亲和。
  夏洛琳抬头一看,那是位非常年轻的先生。他清俊的面容带着浅浅的笑,得体的衣着在举手投足间显露着优雅与高贵,精致的黑礼帽还没有取下,看起来像位真正的贵公子。
  “听您的口音,似乎带着些德语发音习惯?”
  “您的耳朵很厉害,法语我用得不多。我是为了这场音乐会才来的巴黎。”
  “为了肖邦吗?”
  “是的,为了我的好友。”
  “您也是弗里德的朋友吗?”
  “弗里德?看来小姐和他也是好友呢。”
  夏洛琳刚想与这位先生继续话题,却被李斯特拉了下衣袖告知音乐会开场了。她与那位先生相□□头致意,开始认真欣赏起十九世纪的音乐会来。
  音乐会以演奏贝多芬的合奏曲开场,在乐队的暖场之后,又轮到了巴黎当红的两位歌唱家托梅奥尼和沙姆贝特的二重唱。
  这让习惯了现代音乐会形式的夏洛琳有些不自然。不是说这些表演不够精彩动人,她本以为肖邦练了那么多曲子,会在这里一一为观众演奏。没想到这个时期的音乐会,竟然这样混杂。
  她突然看了看旁边的李斯特,瞬间觉得他身上泛着些天神的光芒。
  觉察到身边女伴又些灼灼的目光,李斯特趁着演唱结束的间隙一边鼓掌一边问她为什么这样看自己。
  “弗朗茨,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太厉害了。”
  “嗯……谢谢?”
  被夏洛琳突如其来的称赞弄的一头雾水的他生硬地接受了这席好话。
  弗朗茨,能让背谱演奏成为潮流,能改变演奏会上钢琴的摆放位置带给观众最棒的视听体验,能够一人撑起一场音乐会让它回归独奏会的本质,你真的太厉害了。
  “夏洛琳,专注,我们的朋友——弗雷德里克·肖邦出场了。”
  李斯特话音刚落,随着满场热烈的欢迎掌声,优雅如诗的青年从幕布后走向了音乐厅中央那架黑色的大钢琴。
  在这儿,他将把波兰,从那钢琴的琴键上,敲击到每一个人的心里。
 
 
第44章 
  肖邦走过那些铺满舞台边缘的花篮编织出的盛景, 置身于那架漆黑的普雷耶尔大钢琴前。
  今天的肖邦身着沉寂的黑色。燕尾式的夫拉克外套随着他的步履被微微带起,基莱马甲包裹着洁白的衬衣将他显得更加纤细, 如墨的领结将领口束成绽放的白色花儿,还有那双雪白的引人注目的白手套——夏洛琳第一次觉得他的距离是那么远。
  那是一种无法说出的感觉,和平时的肖邦完全不同,他优雅有礼却透露着些冷淡疏离, 但又如此地吸引人。这是和李斯特的魅力有着鲜明区别的、让人心动不已的诱惑。
  台上的肖邦环视了一圈四周, 终于在脸上绽放出了微笑。他将雪白色的右手置在左胸口, 向舞台的正前方行礼。瞬间,音乐厅内的掌声和尖叫声经久不衰——谁能拒绝这样的肖邦呢?神都做不到吧。
  他转过身,不紧不慢地一根一根指头地抽脱着白手套, 然后将这双雪白轻放在亮黑色的钢琴上。他优雅地展开外套的长摆,在燕尾翻飞间落座在琴凳上。
  就这一个动作, 夏洛琳觉得她的心脏肯定骤停了一瞬。
  她看着他静静闭上眼, 听到寂静重新回到这大厅内,便微微后仰着头、缓缓抬起双手, 睁开那双闪烁着光芒的天蓝色眸子, 手指开始了在黑白间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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