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赋》——岩盐
岩盐  发于:2009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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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个身形再展开,幻化成为一个剑网,连绵不绝,一道被击散,又一道迅速地织成,一道又一道地困住

沈翠羽。
「哼。」
沈翠羽闷叫一声,左臂隐见一道血痕,伤口隐隐覆盖寒霜。
那一招伤到敌人的禁卫大喜,刚想乘胜追击,猛觉一股寒气袭向左肩,内劲直透筋骨,如万千道利刃钻入

,剧痛攻心,男子大叫一声,利剑脱手飞出,突化作万千的碎片,疾射向十二禁卫面门。
哪怕是训练有数,身经百战的禁卫都不禁为眼前的变故慌了手脚,为求自保,疾向后避退,可依旧有四人

惨被碎剑所伤。
绵绵的剑势於瞬息之间破去,沈翠羽甫一得机,拔身而起,竟冲上屋顶,一把带着腥味的银针洒出。
屋顶的弓箭手惨叫连连,纷纷落地。
裴怜风心知不妙,身形顿起,拔剑出鞘,挡住了沈翠羽的去路。
「叛徒!」
阴狠的声音,阴狠的眼睛,仿佛要将他吞噬掉。
裴怜风也不答话,身在半空,剑走边锋,封掌,截筋,挑脉,一气呵成。
沈翠羽不闪不避,双掌齐发,击向裴怜风的胸口,裴怜风只觉冰寒彻骨,胸口郁闷难当,身子在半空一滞


「背叛乾坤教的下场只有死。」
耳边只听到沈翠羽阴冷的声音,背心一阵刺骨的寒风,他闭上双眼,半晌后才惊喜地发现死神的斧头并没

砍下。
「美人,你的对手是本王。」
桓宸衣袖蹁跹,脚步流转,剑尖却如点点寒星,洒向沈翠羽的少冲,少府,神门等手少阴心经九穴,化解

了挥向裴怜风的绝杀一击。
一介王孙贵胄,武功竟不弱于己。
沈翠羽见招拆招,却见对方攻势凌厉,而且门户守得甚是严密,竟找不到破绽。
眼见禁卫和裴怜风都似喘定,这样下去吃亏可是自己。
一把银针甩向桓宸,趁对方闪躲的空隙飞身跳落外院。
「大美人,我还未一亲芳泽,你别跑啊。」
桓宸一看沈翠羽脱离了包围网,口中失望地叫着,伸手接过侍卫弓及箭,拔箭挽弓,运劲射向沈翠羽的背

心。
「嗤!」
听得背后破空之声,劲道十足,沈翠羽不敢有任何怠慢,连忙足尖点地,身子向左一躲,那箭贴着衣衫掠

过。
笑看着那美丽的优雅地躲过了自己的暗算,桓宸毫不迟疑,同一时间五珠连环,飕飕连响,分别袭向沈翠

羽上中下以及左右五路!
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江湖一等好手,沈翠羽临危不乱,眼看那五箭就要插入身体,在电光石火之间,他倏地

倒地,打了十来个滚。
法子虽不雅,姿态甚是优美,却也逃出了强弩所及的范围。
「美人就是美人,连逃命的姿势都挺美的。」
桓宸喃喃自语,如此才色兼备的绝代佳人他可不舍得放手。
「区区拿着弓箭的五百木偶或三千废物就能阻挡我了?静王宸,你也未免太幼稚,有本事就追来吧。」
张狂的笑声传进耳膜,桓宸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哦,有本事就追来?
有意思,既然出言邀请,自己怎能令美人失望。
漆黑的眸仁仿佛被点燃了一簇火种,亮得不可思议。



第五章

眼前的小竹林寂静无声,眼睁睁看着沈翠羽的身影转眼就淹没其中。
甚少附庸风雅的桓宸对竹的好感可不会多于地上的杂草。
他停下了脚步,盯着竹林良久,思量着等会让人把这一把火给烧光的可能性。
可惜那霹雳弹并非随身携带。
说将方圆之内百里封锁,大概也只能吓唬吓唬无知妇孺,那三千铁卫行军是精兵,让他们来这里,分明是

大材小用,所以连这竹林也忽略了。
任由吃到嘴边的美味飞走?
没了替代品,今晚,不,有可能是以后无数的夜晚,他都被迫和人芙蓉暖帐度春宵了。
一想到噩梦成为现实的几率,桓宸心一寒,手臂上的疙瘩随即掉了一地。
与其坐等色狼皇帝的蹂躏,倒不如冒险投林抓美人。
拿定主意,刚想举步,忽地听得竹林内「铮!」一声琴声,令他不由得侧耳细听。
缥缈悠扬的乐韵飘进耳膜,音色虽微,却极柔转愉悦,说不出的舒服。
这曲子——他非常熟悉。
凛冽的笑意悄悄爬上了桓宸的唇边,深沉的眸子掠过了淡淡的诧异。
抚琴的那人内功雄厚,远胜沈翠羽,这小小竹林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桓宸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道,「阁下想来是个清雅之人,何必学那小家碧玉,畏畏缩缩,躲在林中不肯

相见。」
……
「能弹出如此优雅的乐曲,必是绝世美人,遥想她星眸微合,玉手轻抚琴弦的媚态,引人遐想……」
……
「美人莫非是个聋子?可惜……」
他的自言自语只有七弦之音回应。
琴音初时轻柔,若有若无,如梦如幻,尤似一泓春塘,慵懒无力,欲皱还休,令人昏昏入睡。
渐渐的,眼前竟出现了御花园里那塘微澜不惊的死水,桓宸轻叹着气。
蓝色荷花,是他心中之恨。
正神游荷花塘之际,忽地弦音高高上扬,若潮之涨退,万马奔腾,汹涌澎湃。
一如桓尧带他去观赏的钱塘潮水之起落——水面仿佛有条翻腾的蛟龙在兴风作浪,滔天的巨浪击拍岩石,

溅起五尺多高的白花,就像千军万马扬起的烟尘,令人热血沸腾。
不知不觉间,桓宸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激烈。
琴音又一变,暗流涌涌,绻缱交缠,乍听平和,却隐有激荡狂乱之意。
高低起伏的琴声,如具魔力,春声阵阵,偶尔急喘,偶尔饮泣,使人心悸神摇。
双颊微微发热,桓宸情不自禁地「嗯」地了一声。
明知道敌人以极缠绵挑欲之曲诱动人心,还是被惑了心智。
恍恍惚惚间,他似乎回到了皇宫,回到了那个淫乱的夜晚……
被抚摸时候的触感依然残留在皮肤上,痛恨着,厌恶着——可那天,他得到了快感,带着屈辱的快感。
——湿濡火热的唇瓣吸吮着最敏感的部位,从脚趾,脚踝,小腿,大腿,腹股沟,甚至是性器……
呼出热气的嘴巴,伸出湿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欲望的顶端,然后将之纳下口中——光是回想,快感也瞬

息充斥了身体每个毛孔。
全身微微战栗着,胯下的欲望随即暴涨了几分。

立身长啸,手中宝剑回鞘,一道充盈浑厚的真气自丹田游至双臂,双拳齐发,雷霆万钧地击向远处的竹竿

,「咔!」
因这爆发,一切幻象瞬息消散,呼吸顷刻稳定下来,心跳同时恢复如常。
桓宸精神大震,放声吟诵,「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人物禀常格,有时必有终。年时俯仰过,功名宜

束崇。壮士怀愤激,安能守虚空?」
威猛刚劲的「伏虎神拳」,一招一式,在他手上绵绵不绝使出,拳风雄厚,所到之处,翠竹纷纷折断倒地


多折一竹,心胸逾见舒泰。
若论内功之深浅,竹林内的抚琴人绝对在桓宸之上,琴音却依旧被打乱了节奏。
淫糜之音渐散,曲调渐入凄清,仿如晚风动竹,细雨点萍,佳人眉峰压翠,娇躯倚纱,独立窗前弹泪眼,

纵有铁石心肠,亦不禁魂为之颤。
渐入佳境的桓宸充耳不闻,功力催动至颠峰,展步疾奔,四下游走,掌力犹似长电划空,气挟雷霆之势,

「……乘我大宛马,抚我繁弱弓。长剑横九野,高冠拂弦穹。慷慨成素霓,肃吒起清风。震响骇八荒,奋

威曜四戎,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
最后一个「雄」字,夹雷霆万钧之势,雄壮嘹亮,末了,竟与竹林琴声一并消弭。
竹林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桓宸吐纳归元,看着被自己毁了一大片的竹林,暗叫一生侥幸。
懂得利用声音控制人心智的高手在武林中甚少,因为这门功夫难于修练,而且甚为霸道,不伤人便自伤,

幸亏自己的内功纯正,要不肯定会出大丑。
「哈哈。」
突兀而雄厚的笑声从竹林深处传入耳中,分明是炫耀自己的毫发无伤,桓宸面色冷然,淡然道,「不管你

是谁,快把沈大美人交出,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笑声倏止,声音变得柔和温吞,「小小年纪,定力却令人敬佩啊。」
桓宸皱着眉,「你的琴音却不太令人佩服。」
真不明白,同样的曲子怎能弹得那么难听,远及不上某人。
某人虽令人恶心,今天还几乎让他摔了个跟斗,可平心而论,他的琴艺确实不错。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你是第一个批评我的人。」
「你口气非常大。」
「是吗?口口声声称别人为大美人,其实你一点也不逊色呀。」
浑身冒着鸡皮疙瘩,桓宸黑着脸,「不知阁下容貌又如何?想来也不会太差。万一我抓不到沈翠羽,就拿

你来代替。」
哼,皇帝一定更喜欢他的特别。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你又何必恼羞成怒?」
「既然美人那么爱说笑话,倒不如一同回皇宫,日夜在我耳边说个不休?」
桓宸笑了,笑得风流,笑得张扬,眼角眉梢间丝毫没带一丝的怒意和不快。
对方沉默了片刻,似乎叹了一口气,「静王宸,你很厉害,可惜依然抓不到我们。」
非常有自信,不知这人在乾坤教地位如何,大概不低。
说不定就是人家教主亲自大驾光临。
武功或许不及他,可己方胜在人多,尤其是看到他赖以信任的三千铁卫终于赶到的时候。
以身犯险,除了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还为了想探知对方的虚实。
对沈翠羽手下留情,可不等于不会杀他。
玄冰魔掌是一门极为可怕的武功,可运功却必须消耗大量的内劲,刚才的沈翠羽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要

不只用自己五成内力的五珠连环不会令他如此狼狈。
现在是抓他的最好机会,怎能轻易放手?
「王爷?」
顺着声音追来的裴怜风等人见到桓宸安然无恙地站在,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既然对方不领情,他只好宁作小人。
「刘大人,你带领剩余的禁卫及三千铁卫在外围布阵,弓弩手,在箭头点上火种,我要火烧竹林!」
反正也毁一些也是毁,毁全部还是毁,烧个干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要烧啊。」
裴怜风喃喃自语,不禁为这片飘逸苍绿,宁静优雅的竹林叫屈。
「不是有个成语叫用古琴烤鹤来吃,很美味吗?竹林里面鹤虽然没有,可说不定有一些珍馐野味,最重要

的是,里面藏有一张好琴!」
「……」
笑眯眯地盯着大惊失色的部属们,只是忘了那成语罢了,值得他们仿佛像看怪兽那样的表情看他?
「小裴,乾坤教的教主会抚琴吗?」
「属下从未听过。」
「哦?」
桓宸沉思了片刻,抬头时双眼散发出凛冽的光芒,「我数三声,里面的人若再不现身,格杀勿论!」
宸该不是放火放上瘾了?
桓尧唇边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随手合上了禁卫不久前呈上的密折。
「一把火烧个干净,焚琴煮鹤,可惜了北武庄那片珍奇的竹林。静王真乃一介武夫,眼内大概只有烧杀抢

掠!」
「嗯。」
他确实非喜欢风花雪月,附庸风雅的人,竹林在他看来或许比不上路边的一堆杂草。
「……十二禁卫一死五伤,五千弓弩手折三十,伤一百,而这灾难性的代价换来得是徒劳无功,反长了乾

坤教的气焰,静王难辞其咎。」
「难辞其咎么?」
这话倒不假,大概宸自己也知道吧,要不怎的一早就乖乖地在外面守候?
「除了发现一条连通北武庄内外的密道,发现真正的老庄主尸体外,没任何收获!」
「一切都言之尚早。」
「微臣以为,以静王的能力不至于此,说不定他已经和乾坤教暗通款去,所以今次才故意放走一干叛逆。


「是吗?」
那把火,确实让乾坤教的人有充裕的时间利用地道离开,可事前,宸大概也未必料到北武庄下面有一条秘

密的地道。
「陛下,为什么不抓住今次的机会,一举扫清旧朝余孽?」
「哦。」
旧朝余孽?
原来如此——
「您某些时候过于放纵静王,虽说他现在手中无权,可朝中有不少老头对他仍心存幻想……」
抬头扫了一眼依旧喋喋不休的臣子,桓尧温和一笑,道,「凤卿,你今天的话多了点。」

今晚的月色不错,天朗气清,是否意味着他的运气不会太背?
当看到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个别致小巧的鼻子,一张艳红娇嫩的小嘴,犹如

大理石精雕出来轮廓的美人,竟穿着一身白色的织锦绸缎外袍(那料子属于贡品,皇帝只曾赏赐给少数几

个得宠的妃子),一脸春色地从寝宫走出,桓宸不禁笑弯了眉。
那绝色的男子就是近年皇帝跟前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凤琪将军的弟弟——侍中凤璘。
能令多疑阴沉,喜新厌旧,喜怒无常的桓尧宠爱了将近两年多的时间,他确有其过人之处。
漠然地扫了桓宸一眼,凤璘飘然而去。
红人就是红人,连架子都不同凡响,好歹他也是堂堂的静王宸。
自嘲一笑,桓宸深邃目光却带点怜悯。
大美人一个,可惜——他太聪明,也太张扬。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不可不信。
正胡思乱想之际,背后倏觉凉飕飕的,全身一凛,不必转头,就知道有双如毒蛇般森冷的眼睛在紧紧地盯

着自己。
「你来了。」
强有力的手臂自背后绕过来,湿热的气息在耳畔缭绕。
「陛下的精力充沛得令人害怕。」
桓宸笑得比哭更难看。
近在咫尺的皇帝将唇贴在了自己光滑细腻的颈项磨蹭着,轻柔地昵喃,「听来似乎是对我的褒奖。」
待反唇相讥,身子无端地浮于半空,桓宸很自然地伸手搂住了那人的脖子,一如从前。
「没了充沛的精力,又如何能满足得了朕的静王妃?」桓尧笑吟吟地道,拦腰抱起渴望了几天的宝贝,向

内庭走去。
「静——静王妃?您想要我死也不必用这个法子,恶心而死这种死法实在太难看,可不在我考虑之列。」
桓宸傲然一笑。
「不错,静王妃确实委屈你,倒不如——」桓尧故作沉吟状,「不错……静王后恰当,说来你的容若姐姐

最近是越来越令人讨厌,老气横秋,面目可憎,我明天一早就把她给废掉。」
「不会说笑话就别献丑。」桓宸面色一变,举止端庄,聪慧娴淑,博古通今的容若姐姐,在他眼中竟如此

不堪?
该杀千刀的超级王八蛋,她刚刚为他生下了孩子!
「宸说这话逾越了臣子的本分。」桓尧若有所思地笑道。
桓宸微微一凛,或许太了解他的缘故,这男人高深莫测的表情蕴藏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算计。
她是他的妻子,更确切地说只是他手上的一只棋子,拿来笼络朝臣的法宝,现在大局已定,她自然也没利

用价值。
「皇后还在坐月子,虚弱的身体可经受不了太大打击。」
「多情的静王宸,我开始有点讨厌你的多情了。」
桓尧轻轻叹着气,在那背叛他的女人身上倾注如此多的关切和怜悯,宸的多情着实令人不爽。
「……」
多情总比处处留情,见异思迁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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