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情敌——李葳
李葳  发于:2009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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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服气吗?不能!
  总有一日,他要赢过他的兄弟们,不择手段也非赢不可!
  他要赢了他们,命他们全都趴伏在他的脚边,再大声地说:我没有不如你们,我没有比你们低下,我不是注定要做奴才的人!我不是!
  
  
  
  他曾经羡慕那些字画里,快快乐乐玩在一起的孩童们。他想成为他们之间的一分子,但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最后,他看穿了,字画终究是字画,现实依旧是现实,便亲手撕了那些画......
  悠悠苏醒,蒙眬恍惚状态中的丹凤眼,少了分霸劲。「魏子......」
  「是,微臣在。」子鸷立刻上前。
  「孤王作了个梦。」彷佛仍在梦中的口吻,道。
  子鸷以为照王会先劈头骂他个狗血淋头,也准备接受照王的任何处罚了。现在出乎意料的,照王没先发火,倒是令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话才好。
  「已经好久没想起了,陪着娘亲住在『虚竹宫』的那些岁月,以及被人瞧不起时,那种不甘心的滋味。」
  照王殿下会突然提起童年的事,应该还是和先前的「冲击」有关。不希望夜长梦多,所以子鸷决定还是先行道歉,阐明自己的心意--不要让照王误会他那么做的理由。
  「殿下,微臣之所以会帮助白将军,并不是对殿下有贰心,只是因为白酆是个可用之才,虽然莽撞了点,但是--」
  「甭说了,魏子。」
  照王打断他的话,淡淡地说:「白酆的事就算了。孤王不想再去追究,为什么你要和他一起连手。孤王只想知道,当年你的承诺还算数吗?我发誓要取得天下大位,你说你会追随我、扶持我的诺言,可还有效?还是你打算离我而去?」
  多少年未曾见过如此消沈的殿下,子鸷吓出了一身冷汗,迅速地离开床畔,跪在照王面前。
  「微臣擅作主张,罪该万死!请殿下明鉴,臣绝无贰心,仍与当年一样誓言追随您到天涯海角,助殿下登上大位!」
  「孤王能相信你这句话吗?近期你常常对孤王的决定有意见,甚至阳奉阴违地放走白酆,让孤王感到遗憾难过。你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孤王实难判断。」
  「微臣一心只为照王殿下与千阴打算,放走白酆也是为了将来布局,不是为了忤逆殿下。倘若殿下无法相信臣,臣愿立刻当场刎死以表忠心!」慷慨激昂地说道。
  照王瞇起眼打量,子鸷则一动也不动地用坚定的眼神与不惜一死的态度,接受他的审视。
  「不行,孤王还是不能轻易就相信你,除非你把最珍贵的东西献上来。」
  「臣的一切都是照王殿下的。」
  薄唇漾出老谋深算的笑。「那个女人也是吗?」
  「女......人?」
  翻身坐起,照王招手要他靠近一点,子鸷于是移到他的膝前。
  照王以一手抬起他的下颚,狡猾的黑瞳搜索着子鸷的真心。
  「别装了,孤王是指那个在你身上留下水粉味的女人。你既然说你的一切都是孤王的,那么......和孤王分享她,应该也不会困扰你吧?这可以让我们的君臣之情更加牢固,不是吗?」
  他的要求如一道闪电在子鸷的后脑门上重重一击。「殿下要......她......?」
  「这将证明你对孤王没有贰心。你能吗?」
  子鸷双眼凸瞪着他的主子。一点都不知道这要求对子鸷是何等残忍、何等恶劣,这不只是要他做个卑鄙胆怯的哈巴狗,剥夺他的男子气概,更痛苦的是,他的心被狠狠地蹂躏了!
  从小跟在照王身边,他以为没别人比自己更懂得照王的善恶、好坏、懦弱与倔强的各种面孔。纵使别人眼中的他是心狠手辣,是阴毒孤僻,但子鸷都能理解他背后的理由。
  心狠手辣是因为他胆怯,比谁都怕「后患无穷」这四字。
  阴险狠毒是他色彩斑斓的伪装,只想恐吓众人远离他,不愿被他人看见真正的他。
  在一个没有兄弟手足、爹疼娘爱,没人能教他情为何物、爱的可贵之处的冰冷宫殿内长大成人,谁都会变得孤僻。
  假使自己不在他身边守着他,照王会变成怎样?偏离了身为「人」的道路,堕落地踏上恶鬼之路,成为一个众叛亲离,人人皆欲除之而后快的暴君吗?
  「魏子,你的回答呢?」
  曾经,他以为天塌下来,都压碎不了自己坚决守候照王殿下的一颗心。
  他会永永远远地留在殿下身边,打死不退,死了也会保护他。
  他,错了吗?
  「孤王的要求有这么过分吗?既然你没办法立刻决定是那个女人重要,或是我重要,你就退下吧。孤王要你闭门自省,直到有答案后再入宫来见我。」
  子鸷心痛地凝视着照王,殿下知道这项要求有多伤人吗?一定知道吧!这又是另一场殿下给他的试炼吗?这回子鸷没有自信能过关。
  --黔驴技穷。彻底地完了。
  这回子鸷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令照王满意,让自己安然无恙地通过考验的招数了。
  
  
  
  两名轿夫扛着一顶没有任何装饰的轿子,于深夜来到魏辅将府邸前。
  「姑娘,到了。」
  轿内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拎着一串铜钱道:「这是约好的酬劳,半个时辰之后,请再过来这儿接我。」
  讲了「多谢赏赐」后,两名轿夫迅速地消失于黑夜的街道上,而安坐于轿内的人儿,确定周遭没有闲杂人等后,这才小心地撩着长裙脚,步出轿子。扁笠薄纱遮掩住泰半绝美的容貌,只有一双黑不溜丢的眼儿半露在外。
  「这儿就是魏府,倒是比我想象的气派嘛!」低沈沙哑的嗓音揶揄道:「看样子,那任性的主子还知道要善待自己的人。」
  两步上前,敲打着悬于门侧的「响板」,不一会儿,一名气呼呼的家奴前来应门道:「谁呀?这种时辰上门来干什么的?!」
  稍稍解开薄纱,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说:「这位大哥,请您代小女禀报魏大人,雪鸦前来一访。」
  难得一见的绝尘容貌,差点让长工的口水流下来。「......是,您请稍待!」
  
  自我禁足进入了第三日,子鸷的样貌已经不复见往日的尔雅英挺。下巴横竖乱长、狼狈冒出的胡渣,清澈的眼睛如今布满红丝,未梳整打理好的发髻散乱得像是浪人狂子,而且全身上下冒出了浓浓酒气,让人无法近身。
  「耳闻你被禁足,我是已经猜到你会非常沮丧,所以特地前来陪你喝一杯解解闷,但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
  雪鸦一边捡起地上的空酒壶,一边摇头说:「你已经不是在喝闷酒,你是在自杀吧?你不知道,酒这玩意儿喝多也是毒,会死人的。」
  「......现在的我,与死有何分别?」双目空茫地看着前方,自嘲地一嗤。
  雪鸦苦笑。「枉费我之前辛辛苦苦地想避免你把自己逼进死角,哪知道你那天才主君只要动动小指,就能让你要死不活地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我真是白做工了。」
  子鸷闷不吭声的,麻木地举杯想再喝,但雪鸦已先行扣下他的杯子。
  「行了。你想死,我一刀给你个痛快,别浪费酒了。这也是人家挥汗如雨酿出来的结晶,不该被你这样糟蹋。」
  闻言,子鸷松开杯子,改而扯开自己胸口的衣襟,袒露出大片光裸、久经锻炼的隆起胸肌。
  「不要光说不练,来啊!一刀插进心口,给我个痛快!」
  发现他是认真的,雪鸦杏眼圆睁。「我的天啊,你的主子究竟是怎样刁难你、刻薄你?你是当真想死啊?」
  子鸷摇摇头。「多说无益。」
  「既然人都要死了,讲出来不是更能死得痛快?我劝你不要带着胸口这块大石走黄泉路,会比较快活。」
  放柔了的声音,徐徐地怂恿着子鸷早被酒侵蚀、吞噬的理智,令他不知不觉地开了口,全盘托出。
  雪鸦听完后,捧腹大笑。
  「哈!亏他说得出口,真不愧是阴险狡诈的照王殿下!与你共享同一个『女子』啊?既然他没见过我,断不可能是因为觊觎咱的美貌而提出这要求,百分之百是因为咱是你的『姘妇』而想要我--好一个你的也是我的,从这点看来,他对你的占有欲可真是大得惊人呢!」
  子鸷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这个要求等于是要子鸷「出卖朋友」、「出卖良知」,也「出卖道德」给殿下。令子鸷痛心的是,照王明知讲出「我的一切都属于殿下」的自己,根本拒绝不了他,还提出这样的要求。
  自己对照王付出的二十年心意,到底算是什么呢?
  为什么照王还逼他答应这样残酷的条件,来证明自己的心意?
  问题出在哪里?是他的心不够诚、意不够真,或是时间不够久?一个二十年不够照王了解自己对他的心,难道再一个二十年就够了吗?还是说......他的心意永远无法通抵照王的心?
  「以你认真的个性来说,这种开玩笑似的要求是过分了点。」雪鸦拍拍他的背。「别烦恼了,我有一帖良药献给你。就请你入宫面见照王殿下,说你接受这请求好了。」
  子鸷登时觉得自己的酒全醒了。
  「你发神经啊?别乱来了!如果照王殿下知道你的--」
  巧笑倩兮地以一指堵住他的嘴。「但,不是由我入宫去见他。如果他要做我雪鸦的恩客,就请他莅临『霜月楼』,我雪鸦自当好好地招待他。」
  「你......真要这么做吗?」
  「呵呵,人说一笑解千愁啊!能解得了你的忧愁,我牺牲点色相又算什么?照我雪鸦的话做,我不会害你的。」
  子鸷不是不能信赖这位作风行事异于常人、总不按照牌理出牌的知己好友。
  只是,他担心好友只曾耳闻自己口中的照王殿下,未曾见过殿下本人,没见识过他发脾气的模样。万一触怒了殿下......到时候雪鸦真的应付得了殿下吗?
  「......要是我不答应你呢?」试探地问。
  雪鸦盈盈一笑,态度很明显--你不答应,我也会硬干!
  为什么自己招惹到的总是些硬脾气的家伙?就没有一个人懂得生存在夹缝中的男人,有多痛苦吗?
  唉,这一回自己的白发不知会多添多少根......
  
  
  
  自宫库中掏出大笔自己的财富所建设的街道,照王却一回也没用这双脚踏过、走过,今儿个是不折不扣的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开了眼界。
  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又有谁会想得到,此刻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公子,竟是理当在宫中坐拥成群妻妾、世上最没有道理来逛花街的千阴国主子。昨天子鸷入启禀,说名唤『雪鸦』的女子,已经准备好要款待他了。
  「什么?她要孤王到花街去见她?好一个嚣张的女子!」
  「微臣也认为这么做会比较好。雪鸦毕竟是青楼女子,倘若殿下将她召入宫中,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很难预料。再者,倘若于微臣家中......对殿下与雪鸦要独处也有所不便。因此,殿下若微服出宫密会,既可避免风波,亦可保有隐私,微臣也能......」
  「这是你的主意或是她的意思?」
  「......」
  「去告诉她,孤王很『乐意』到『霜月楼』去,也非常期待她给予孤王殷勤周到的热情款待,希望她别让孤王感到失望才好。」
  照王准奏的理由很简单。
  魏子低头不回答的时候,照王就晓得了,这是雪鸦的点子。
  怒火进升。该死的嚣张淫妇,一名小小色妓罢了,竟玩弄国家重臣--魏子于鼓掌间!且,这样还不满足,趁此机会,更妄想操纵他照王?!
  照王再次肯定自己选对了教训魏子的法子。如此一来,往后魏子也不敢擅自作主,再违抗自己的命令,爬到自己头顶上,随便纵放人犯,而且顺便还能清理魏子身边的「人」。谁知这名无耻女子,日后会给魏子带来什么不良影响?
  瞅着在前方领路的魏子鸷的背影,照王绝不容许任何人自他的身边夺走魏子!任何有此企图的家伙,自己都会毫不留情地铲除,让他从这世上永远消失!
  「殿下,我们到了。」
  照王抬眼扫了扫四周。
  「好个寒伧地方!真亏你能找到这么不起眼的青楼,里面的姑娘能看吗?以后想找姑娘,孤王替你安排,别再来这种龙蛇杂处的鬼地方了!」
  「微臣不敢劳烦殿下。」
  见魏子神情依旧黯淡,照王的心口小小地刺痛了一下。考虑了三天,还割舍不下这劳什子雪鸦的女子?她是对魏子灌了哪种迷汤,竟令他如此倾心?
  木门「咿呀」地开启,徐娘半老的鸨娘福福身道:「欢迎、欢迎,魏大人!谢谢您今日还带朋友来捧场,雪鸦已经在厢房恭候二位大驾了。」「我另有公务在身,今日只有这位『照公子』与雪鸦有约。」魏子鸷说完后转向照王道:「请恕微......我失陪了,照公子。这一带戒备森严、治安良好,您无须担心。稍晚我再过来接您。」
  「啪」地打开扇子,摇了摇。「嗯,孤--公子我会好好地玩个尽兴,你去忙吧。」
  黑瞳极不放心又有点哀怨地一瞥,魏子鸷欲言又止地一叹,还是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霜月楼」门前。
  用不着那么不放心,魏子。
  进「霜月楼」前,照王轻扬唇角,挂起一抹邪笑。
  我会好好地代你疼爱那个迷惑了你的神智的小贱人!假如小贱人见异思迁,想换搭我这艘大船......正好可以令你看清她的真面目!
  
  「照公子,小女是雪鸦,方才有失远迎,还请您见谅。」
  位于「霜月楼」顶,最高级的厢房内,徐徐福身请安的,是一名于王宫内也罕见如此搦娜多姿、妖娆娇媚,风情万种的美丽女子。
  照王瞇一瞇眼,内心不得不服气。无论自己给魏子介绍多棒的女人,那些名门闺秀或清纯秀女,都无法像雪鸦这样煽惑男人本能的征服欲。
  即使被他这样盯着瞧,也不显局促的女子,微微一笑地请他入座,并说:「听说今日您要来,小女非常荣幸,特地亲自下厨为您做了几碟小菜。虽然不及您平常吃惯了的美食,但魏大人曾不吝夸赞它美味可口,还请照公子赏脸尝一尝。」
  照王仅是冷冷一瞥。
  「一介色妓也学良家妇女洗手做羹汤,是想让人觉得妳很贤淑,进得厨房、出得厅堂不成?」
  「呵呵,小女胆子再大,也不敢毛遂自荐去做照公子的厨娘。」
  斜睇。「但是妳想入的是魏子的厨房?」
  「假如照公子是想问,小女想不想成为魏大人的妾室......魏大人未婚娶,又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朝廷重臣,而且为人正派耿直、彬彬有礼、谈吐高雅,待姑娘家们又极温柔体贴......谁都想要这样一位夫君吧?」
  露出马脚了吧!照王一啐,道:「孤王早料到妳居心叵测,没想到妳这般贪婪!妳以为自己能入主魏府的话,就大错特错了!孤王不会允许的,而我不允许的事,魏子绝不会做!」
  雪鸦不置可否地倒了两杯酒,含笑地端酒送到他面前。
  「小女贪婪吗?奴家认为有人比小女更贪婪而不自知呢!明明都已经获得他一片赤胆忠心了,却还怀疑他藏私不报,怀疑他会弃自己而去。也不想想他处处为他着想、处处替他小心,对外帮他应付敌人,对内还得哄他开心,做了多少的事......照公子您说,这种人是不是比小女贪婪呢?」
  脸色一变。「妳!说什么......」
  「糟糕,我说太多了吗?我自罚一杯酒来向您谢罪好了。」
  雪鸦正要喝下那杯酒,照王却扣住她的手腕,微施压力,让她贴到自己的胸口前,掬起她瓜子脸蛋的小下巴。
  「这不是孤王花钱买的酒吗?就用妳这张孤王花钱买的嘴,喂我喝好了。」冰冷的丹凤眸,瞇了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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